《问前路》返尔

14、两相疑（4）

　　“风风火火地。”江问瑾拿起茶杯，轻呷一口，蓦然，想到自己在他人眼中也是这般模样，又放下茶杯。

　　我，不会也是这样吧？江问瑾吐出一口浊气。

　　她站起，看了眼天色，去了马厩，拿出耳坠中的粮草，喂饱它们。
　　“吃饱点吧！明天还要赶路呀。”江问瑾笑着摸摸两匹马，它们正吃得开心。

　　夜色低沉，唯有天边的明月亘古如初，照着人间，一夜安眠。

　　次日，江问瑾一大早就起来，梳洗打扮，刚迈出客栈，就见店小二“唰”得摔下毛笔，跑到她前面，伸直手，脑袋不自觉缩了一下，扯起笑，拦住她：“哎——，客官，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买早餐，有何事？”江问瑾有些疑惑，难道这座城有什么地方不能去？可是……看着店小二拦着她的姿态，分明是制止，而非劝阻！

　　店小二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略微躬背，头向前倾，手不自觉放下，抓起放在肩膀上的布，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陪笑道：“这可不就巧了！客官，咱这儿可是有城里最好的菜，要吃什么，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只要您想吃，咱这儿一定办妥了！”

　　江问瑾盯着店小二的抹布，心里倒抽一口凉气，那可是擦桌子的！
　　可是店小二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在紧张，为何？是不想让她出去吗？

　　“是吗？”江问瑾双手抱胸，看了眼清冷的大堂，又看着店小二，“你们这儿还有厨子吗？”

　　那店小二笑脸一顿，转眼笑的弧度更大，也笑得越假。
　　他嘴唇干燥、发白，都黏在牙上了还不知，只顾着圆谎：“瞧您这话说的，干我们这行的哪能没厨子，再说了，就算没厨子，小的也能跑腿，帮您买早餐，这城里啊，可没有什么事小人不知的。”

　　他不是主导者……江问瑾默默想到，只要观察店小二的行为，就很容易得出结论。

　　所以，是有人命令他，让他阻止我出去，不，不一定是阻止我出去，更大的可能看住我。可是，这又是为何？
　　可转念一想，那个人既然有目的，那就会采取行动，不如将那人引出来。

　　想通以后，江问瑾微笑道：“既然如此，那么就麻烦了——酸笋鸡皮汤、过门香、银鱼、鸳鸯卷、枣儿糕，对了，还有米食，三人份的，记住了吗？”

　　店小二身形一僵：“这……客官，您……”
　　他看着眼前含笑的女子，不自觉后退了几步，一种担忧萦绕心头，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可是……

　　将心一横，店小二扯起笑：“小人记住了——酸笋鸡皮汤、过门香、银鱼、鸳鸯卷、枣儿糕，三人份的米食，小人这就去！”说完，他扭头就走。

　　走到客栈旁的一个街角，店小二低着的头略微抬起来，视线瞥向客栈，没人在那儿，他过快跳动的心藏防略微降下。趁着没人，他快步走进街角。

　　他抬头瞄了眼立于街角处，魁梧的，几乎能罩住他的大汉。心脏又升起来了，还蹦越来越用力，几乎响在他耳边。

　　“大人……”店小二讨好一笑，“那人——那姑娘想出去，被小的给拦住了。”
　　魁梧大汉睁开眼，不再靠墙，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咔咔”的响声：“嗯，不错。”

　　“可是，可是……”店小二颤着身子，嗫嚅着，“她想要买朝食……”
　　“那就买给她。”魁梧大汉无所谓道。

　　店小二鼓起勇气，用自以为大声的声音道：“她想要酸笋鸡皮汤、过门香、银鱼、鸳鸯卷、枣儿糕以及三人份的米食，这些……这些只有赵家才，才有……”

　　魁梧大汉沉下脸色，没哼声。
　　店小二从沉默里嗅出危险的味道，不敢抬头。他的视线先是乱晃，又放在大汉的衣服上，衣角绵密，丝线细腻。

　　穿着，一定会很舒服吧！这时，他脑海中浮现了这个想法。

　　“哼！”魁梧大汉将手放进衣领，从中拿出一个牌子，“抬起头来。”

　　店小二反射性抬头，看着大汉扔给他一个木牌，他慌手慌脚地接住，上面有个字——复——这代表着赵家少爷赵复！

　　“拿着它，去赵家，让他们准备好那些东西。”
　　“是！是！”店小二弓着身子退出小巷，去了赵家。

　　这边，江问瑾拿出一本游记，坐在凳子上翻阅起来。
　　没过多久，丹琢和尹方就下来了。

　　“今天没早餐吗？”尹方看了眼空荡荡地桌子问道。
　　这四天，只要是居住在城里，他每次起来都会收到江问瑾买的早餐，今天却没有，他不由觉得有些奇怪。

　　“等会儿有人送过来。”江问瑾没抬头，继续看游记。

　　尹方挑了挑眉，双手搭在脑后，绕着大堂走了起来：“好吧。”

　　江问瑾正看得开心，忽见一影子投在书上。她移开身子，移向凳子一侧，将游记往丹琢那侧递出一点。
　　丹琢见状直接坐下，手托住书籍一面，道了声“多谢”，认真看了起来。

　　在江问瑾心中没过多久，日影蹲在她脚旁，尹方却早已蹲在门槛数木上的斜纹。

　　在这种情况下，店小二带着几个人来到客栈，他们沉默着，先是擦了擦桌子，再将食物摆上有序摆上桌，连带着碗筷。然后，立在旁边，一言不发。

　　尹方看着桌上丰盛的早餐，咽了咽口水，又看着立在一旁的仆人，走到江问瑾旁边，小声道：“你不是说早餐应清淡些吗？而且……”他用眼神示意她解释立在一旁的人是哪儿来的。

　　江问瑾也没想到店小二背后那人竟然真的把菜给弄来了。
　　难道是熟人？她有些不确定地想到。

　　最后，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既然都上菜了，就吃下去，不要浪费粮食。”
　　说完，就坐下，端起碗筷，吃了起来。

　　尹方见状，正要坐在江问瑾左方坐下，丹琢却越过他坐了下去。
　　他不由瞪着丹琢：“你——”可是，他说了半天也没说下去。

　　最后，他愤愤坐到江问瑾右方。刚坐下，就被阳光照得眼睛一闭。他叹了口气，认命地站起，坐在江问瑾对面。

　　还没吃完，客栈外面就逐渐热闹起来，江问瑾客栈那边看去，正好看到一锦衣男子被簇拥着踏入客栈。

　　那男子脚步虚浮，身体较消瘦，面色有些苍白，黑眼圈较深。看到她，眼睛一亮，扬起一抹笑：“美人，你觉着这早膳如何啊？”

　　布菜的仆人见到来人都往他身边走去，同他的仆从站在一起。店小二不自觉地立在他那边。

　　看来就是他命令店小二不准我出去的，来者不善啊……江问瑾捻起枣儿糕，静静品尝，没有理他。

　　锦衣男子丝毫不在意，他迈步走到桌前，也捻起枣儿糕，挑眉，视线紧黏着江问瑾，吃了下去：“嗯，确实很好吃。不是——嗷！”

　　他眼神滑腻，犹如蛇攀于身，直勾勾地盯着江问瑾，就如吃的不是糕点，而是她一般。

　　在他吃下去的那刻，江问瑾难忍他恶心的眼神，迅速站起，扭住他的手，将他反剪在桌上，头正好压着那盘糕点。

　　“这盘糕点滋味如何？”江问瑾忽略那些一圈“少爷”的呼声，笑着问他。

　　“咳咳！自……然是不错的，”他被压着头，口齿有些不清，“放了……我，我放你们走。”

　　一般这种情况下，我一放你，你就会跑回去，躲到后面，让你的家丁对付我们，哪会让我们离开……

　　可是细想来，他也没做什么，虽然言行不端，却也送来了一顿大餐……这样想来，江问瑾揪起赵复衣领，提起，推向客栈门口。

　　“不知死活！”尹方摇了摇头，继续吃——在赵复刚走进时，他就将他喜欢的食物往旁边挪。

　　赵复在仆人中恢复情绪，重新站在最前，旁边是巷中的魁梧大汉。

　　他面色愤恨的拿起手帕，边擦脸边咬牙切齿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姑娘，现在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我还可以让你做我的通房。不然……”

　　他恶狠狠地盯着江问瑾，招了招手：“泰竹！那些对我动手的该怎么处理？”

　　一个小厮跑到前方，道：“回少爷！若动手，便折断她的手；若动的是脚，便打断她的腿；若动的是嘴；便缝上她的嘴。”

　　待他说完，赵复笑了起来：“你说，我该折断你哪只手呢？”
　　真是恶毒……江问瑾抓起筷子，腕部蓄力，抛掷出去。

　　赵复只见从正面两只筷子袭来，还来不及闭眼，两根筷子就先后击中了他的左右手臂。
　　一瞬间的剧痛袭来，双手随即无力，帕子掉在了地上。

　　“啊——！我的手！废物！——拦不住她吗！”

　　江问瑾转头看了眼丹琢，他手上已没了筷子——在她掷出筷子的不久，他也抛出一双筷子，目标是正欲救人的魁梧大汉。
　　她轻笑道：“做得不错。”

　　转头，向客栈门口走去，打退几个上来拦截的人，她有将双腿受伤的魁梧大汉打倒，一把抓起被仆人簇拥着离开的赵复，扔向丹琢。

　　“绑起来，”江问瑾又看向那些不断后退的仆人，轻笑道，“想要你们家少爷，就拿钱来换，否则……”
　　她没有再说下去，那些仆人一个个慢慢后退，跑着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