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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涂若再一次见到南风父亲,他正佝偻着背艰难地晾着衣裳,比上次更憔悴了些。

      听见有人在唤他,有些惊讶,抬眼看见涂若推开栅栏门走了进来,便急匆匆地走过去向他挥手。

      “南风她今天不在家,去买农药了。”

      “我知道,我遇到她了。”涂若略微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街上的店里药不齐,她进城去了。城里药店管得严,她叫我回来帮她取一下身份证。叔叔你知道她的证件放在哪里么?”

      “哦。城里人规矩真多。在她的衣柜里,你要就自己去找吧。”南风爸爸说完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了。

      涂若没想过要进南风的房间,但是这个情况,他不得不自己去了。

      南风的房间很小也很空,只有一张大约一米二的木板床、一张小桌子和一个看起来用料扎实的衣柜。床的四周竖起来四根竹竿,挂着白色的蚊帐,浆洗得有些发硬了。小桌子上放着一个玻璃樽,上面插着一小扎淡黄色的扬子毛茛。

      涂若打开那个厚重的衣柜门,里面的衣裳并不多,叠得整齐,底部有一个带锁的分格。他伸手扭动了那把插在锁眼里的铜质钥匙。

      嗒拉,锁开了。

      里面满满当当地放着各种东西。装着身份证的半透明袋子放在各式的日记本上面。涂若伸手拿了起来,从中取出了南风的身份证。

      “嗒拉”一声,一个黑色的东西从袋子里掉了下来。

      是一支剥了漆的钢笔,笔帽上还有一道深深的划痕。

      涂若的心在那一刻漏掉了半拍。

      那是他的钢笔。

      那是南风被学校开除前不久的一次寻常月考,他分到了与南风相邻的考号。

      南风总是沉默不语的,他们也没有一句交流。

      他记得很清楚,当他做到文言文填空的时候,南风的笔掉在了地上。那支圆珠笔的油墨在跌落地板的那一刻便断了开来,他的余光瞧见她拾起了笔之后一闪而过懊恼的神情。

      于是他趁着监考老师转身的瞬间,将他的钢笔轻轻地放在了南风的桌面。她没有拒绝,只是迟疑了片刻便扬扬洒洒地答起了题目来。

      收卷的时候,南风将钢笔递给了他,邻桌风风火火地撞了过来,钢笔掉在了地上。南风一个起身带起的凳子脚猝不及防地将笔帽压了个变形。

      “没关系的。”涂若看着瞬间变了脸色的南风急忙安慰她。

      南风却是不领情的,拾起那支变形的钢笔,紧紧地捏在手心,对他说:“我会赔给你的。”

      涂若自然是等不到南风还他钢笔了,新的也好,旧的也罢。在那次月考后,南风就被开除了。

      涂若再也没有见过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次见到这支修补过的被妥善珍藏着的钢笔,涂若的心中似乎扬起了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他将南风的身份证收好,把那支钢笔放了回去,指尖触到了另外一丝冰凉。

      在那个袋子里,还放着另一支未曾入墨的钢笔,黑色的笔身上,绑了一个粉红色的蝴蝶结。

      也许是时间长了,那蝴蝶结已经泛黄,但还是可以看得出,她将它保管得很好。

      涂若笑了,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豁然开朗起来。

      将钢笔放回原处,合上暗格,关好房门,与南风的父亲道别,然后在去医院的路上狂奔起来。

      涂若提着粥走进病房的时候,南风刚刚睡过去了。他的开门声很轻,但南风还是应声醒了过来。

      “你醒了,要不要喝点粥?”涂若把粥放到床边的小桌子上,声音温柔得正像窗外的春风。

      “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南风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她很憔悴,粗糙的双手绞在一起,犹豫了许久终于憋出来一句话。

      “怎么了?”涂若被南风的神情吓了一跳,坐到她的床前,认真地看着她。

      “我......”南风话未出口,房门便被推开了。

      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拿着检查结果走了进来,看着正襟危坐的涂若和垂头丧气的南风,眉头皱了起来,“结果出来了,病人的胃里没有任何毒物。”

      没有毒物?

      涂若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他接过医生手中的结果,认真地看了上面的内容,果真没有中毒。

      他回头看了一下南风,那人却是摆着一脸破罐破摔的神情。

      “我没喝农药,我吓唬他们的。”

      ???

      涂若瞬间石化了,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然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躬身点头向医生表示感谢和抱歉。

      “下次不要这么鲁莽了,洗胃可不好受。准备出院吧。”医生说完便出了房门。

      回去的路上,南风慢慢恢复了不少力气,断断续续地解释了一通。

      那个空农药瓶是果商给她推荐的新出的特效药,她随身带着,原本是想给胡子老板看个样式,没想到胡子老板不用看就给她找出来了。

      刚好那时遇到老虎他们为难,索性就吓他们一吓,没想到会遇到涂若,闹出了这一场乌龙。

      “南风,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涂若从车内后视镜看到了尴尬了一路的南风,温声说道。

      南风别过脸去了,似乎没有听见。

      回到荔枝园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

      南风父亲站在门外张望着,看到南风回来,才放下心来。

      “留下来吃晚饭吧。”南风父亲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涂若。

      涂若把农药放好,洗了手,低头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南风,摆摆手拒绝了:“不了,叔叔,天黑多叨扰,我改日再来拜访您。”

      说罢,便转身准备下山了。

      “涂若,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南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话音未落,涂若的长腿已经迈进了门口,笑着说,“好啊,那就叨扰了。”

      南风被涂若的变脸打得措手不及,她只是说了一句场面话,没想到他会真的留下。

      毕竟,在她看来,他向来是听得懂拒绝的,有分寸的。

      南风刚刚在医院受了一遭罪,涂若反客为主给大家做了晚饭。

      三个人坐在桌前,看着那一碟青菜,一碟煎鸡蛋,气氛有些尴尬。

      “今日的事情,谢谢你。今天没有买肉,您将就吃点。”南风说罢,给涂若夹了一块煎鸡蛋。

      “够了。你多吃点。”涂若并没有吃,反而是将它夹回了南风的碗里。

      这一幕完整地落入了南风父亲的眼里,他轻轻地叹了叹气。

      饭后涂若还执意帮着南风收拾了碗筷。

      二人洗碗的空隙,南风父亲已经进房去了。他是沉默的,与南风一样。

      整个山岭除了虫鸣鸟叫,悄无人声。

      “我送你下山。”洗完碗,南风开口送客了。

      “不用。我认识路。你好好休息。我走了,帮我跟叔叔说一声。”涂若说罢便大步流星地迈出门去了。

      南风立在屋下昏暗的灯光里,向他挥了挥手。

      “南风,多谢款待。”涂若突然回过头,大声说道。

      他的嘴角疯狂上扬着。四下黢黑,南风没有瞧见。

      直到那个颀长的身影完完全全没入黑暗中,南风才转身回到屋内。

      她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涂若的心意了,但是她不配。

      她是矛盾的。

      既无法坦然接受他的喜欢,又无法抑制自己向他靠近的心思,更害怕来人或许只是心血来潮并无长久的情意。

      忙起来吧,也许忙起来就好了。

      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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