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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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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祯换了身衣裳带着挑好的茶具去了邱府做客。
他不常穿太过招摇的衣服,既是做客,就不能穿得太过寒酸。对方嘴上说是宴请,见见亡妻友人之子,其实主要的目的还是要谈及信上的婚事。
穿旧衣,装疯卖傻摆出一副落魄样以此来达到退婚的结局固然可行,但他在梓州居住已有些时日,为人处世如何,去他任职的书院随便问问就能知道。
这样被容易戳穿,怕只怕邱家恼羞成怒,最终搞得两家撕破脸皮。
游祯不知游初信里如何写他,想也知道描述得差不了,无所事事随意乱走也能美化成淡泊名利寄情山水。他表现得太糟糕,也是违了游初的心意。
邱府外早有人侯着,见着锦衣公子从外来,手里还提着礼,就猜着是未来的新姑爷到访了,连忙前去迎接引进邱府。
引路的仆人眼前一亮,离远了看只见新姑爷衣着华美气度不凡,走进了才发现脸也俏,没叫衣服给比下去。
听说肚子里还是个有点学问的,老爷小姐肯定都满意,小姐估计是怕所嫁非良人,才一时不快。老爷则是见了信就笑得合不拢嘴,见了真人指不定乐成什么样呢。
仆人带着游祯在庭廊里七拐八绕,才把游祯带到待客之地。
邱老爷已经等候多时,见了游祯第一眼,那表情和他家的仆人没什么两样,只是收敛太多,不太表出来,神色微动间对游祯的印象还是满意。
“邱老爷”游祯对着邱老爷施了一礼,将手中礼品递过去:“登门拜访,特带些茶具送上,不成敬意。”
邱老爷满脸笑容地接了,交给手下人,吩咐好好收起来:“称我伯父即可,旁的显得生分,可有字?”
“文休。”
“好,好。”邱老爷引他坐下:“文休二字,不错,衬你。”
“家中亲人身子可康健?”
“劳伯父挂心,家兄与家嫂正值盛年,爹娘如今年纪大了些,但身体尚可。”
有仆人为游祯掺上茶水,热水滚过茶叶,一时间茶香四溢。
“文休啊。”邱老爷问:“你远来梓州,如非令兄一封书信,我也不得与你相见,也不知你我两家还有这般渊源。梓州所住如何,还住得惯吗?”
“梓州人杰地灵,虽与平州不太相似,却也民风淳朴,宜居适住。”
邱老爷笑道:“住得惯便可,对了,我见你一人来,怎不带些家仆?可是还没寻到称心的?”
他说着就要把自己家的送两个过去,被游祯连忙阻止了:“我常年在外奔走,不过是习惯了不要仆人伺候。”
邱老爷恍然大悟:“我想起了,令兄说你事必躬亲,万事亲力亲为,我是把这件事给忘了。”
游祯讪笑着低下了头,他就知道,游初的信里会把他说得夸张,似天上有地上无。
“文休现如今哪里高就?”
“高就称不上,在东竹书院做个教书先生罢了。”
“不曾从事过行商一道?”
游祯答:“不曾。”
“令兄写你不慕身外之物,现在看来果然如此。”邱老爷仍是笑:“所住之地,所行之事无一不应证这一点。”
“我你博闻强识,又览遍山水,眼界开阔,是个俊后生。”邱老爷客套寒暄的话说完,道:“这是天意啊,我们俩家时隔多年,如今还能在梓州重逢,倒也不辜负亡妻与令堂的一段闺中情意。”
他字字不提指腹为婚一事,只道:“说来有缘,我有一女,生得清秀可人,自小也是读书识字。今年二十有一,正巧与你同岁。”
邱老爷吩咐道:“来人啊,唤小姐来。”
不多时,邱梦霖带着婢女缓步走了进来。
为了今日的见面邱老爷做了不少准备,不同于几日之前的鹅黄,邱梦霖今天穿的是一身藕粉衣裙,头发脸蛋都是精心装饰过,一副大家闺秀气派,要多精致有多精致。
在场两个年轻人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唯有邱老爷笑得不见眼:“梦霖,来见过游公子。”
他又朝游祯道:“文休,这是小女梦霖。”
邱梦霖一步步走近了,与游祯互看一眼,她脸上虽涂了脂粉,语气却还是之前的:“游公子。”
“邱小姐。”游祯端得是有礼有节。
郎无情,妾无意,行礼都生分得很,说话也是平淡的,可旁人不这么觉得。
邱老爷目光在二人处流连,越看越觉得般配,恨不得当即就定了婚期了却他一桩心事。
游祯对邱梦霖尴尬地笑笑,彼此从对方眼睛里看见了无奈,都是穿着精美的衣裳做足打扮,然而除了一个邱老爷没一个人期待这次见面。
碰巧有仆人来传话说饭菜已经备好,邱老爷当即就宣人传菜来,说用过了晚宴再继续说。
菜一道道上齐,色香味俱全,都是精心烹饪的,邱老爷问:“文休,上好的陈酿,来陪我喝一杯?”
游祯拒绝:“我自小滴酒不沾,尚不能饮。”
邱老爷仍不罢休:“这酒虽香,却不醉人,饮一杯罢。”
游祯还在想话回绝,坐一旁的邱梦霖先开口了:“爹,他已经说不喝了,不要强人所难。”
“酒也不是万全之物,我看不如以茶代酒。”邱梦霖垂着眼睫,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也陪你们喝茶。”
邱梦霖说了这话,邱老爷也不强求下去:“好,那就以茶代酒。”
游祯不由得看她一眼,心中是感激的,他不好开口说重话,邱梦霖却可以劝住对方。看来邱老爷之前并没有夸大其词,在小事上他的确是由着邱梦霖的性子去的。
一顿饭游祯吃得没什么滋味,诚然味道很好,没有可挑剔的地方,但大多数时候他和邱梦霖都在沉默地吃东西,只有邱老爷一人滔滔不绝,一会儿说游祯的好话,一会儿又说邱梦霖的好话。
游祯才与邱老爷见过一次,怎么都想不到邱老爷嘴里能说出那么多夸人的词。他本就脸皮薄,只感觉如坐针毡,分秒难挨。
反观邱梦霖,跟习惯了似的,一脸麻木地吃着饭,邱老爷一把话题引向她,她就“嗯”一声,然后继续吃饭。
仿佛眼里只剩吃饭一件事。
挨过好一会,饭才吃好了,邱老爷又留游祯看戏,说是专门请了戏班子来演。
时间还早,邱老爷说安排了马车到时候送游祯回去,叫他不必担心。
话被说得全,游祯没有了拒绝的余地,只好点头答应。
众人移步到后院,戏台子已经搭好了,伶人上好了妆候在一旁,只等什么时候开始唱。
戏折子那么多,邱老爷为了衬今天的景,点了出《倩女离魂》。
他组的局,他点的戏,看了一刻钟却又借故走了,独留游祯与邱梦霖在那儿,意思昭然若揭。
这是要把空间留给两个年轻人。
游祯与邱梦霖一左一右坐着,隔着一张圆桌,中间还留着邱老爷坐过的椅子没被下人撤走。
戏台子上伶人唱得卖力,其调婉转动听,生动地演一出给台下人看的爱情戏。
游祯神思恍恍然,一句也没听进去。
邱梦霖拿了块糕点小口啃着,她今天午膳虽一直在吃,却吃得很少,这会儿邱老爷走了,她才觉得有些胃口,拿块糕点吃。
游祯看她吃得香,自己也拿一块。邱梦霖目不转睛地看着伶人,却问他:“你也没吃饱?”
游祯还没回她,邱梦霖就继续道:“也是,光听他说话就饱了,哪还有心思吃饭。”
游祯哭笑不得:“我看邱小姐没停过嘴,没想到和我也是一样的。”
邱梦霖唉声叹气:“听我爹唠叨味同嚼蜡,再好吃的东西都没了滋味,倒不如你的那碗面……还说请你吃好吃的呢,这几天我都没找到机会。”
游祯问:“今日宴饮不算?”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他的名义请客怎么能算在我头上。”邱梦霖吃完了糕点,拍拍手上的碎屑:“而且你今天也没有吃好,就更不能算了。”
“走了大半天,也没问出个什么名堂来。”
客房里兰明易将佩剑摘了,大咧咧地坐下给自己倒茶喝:“是我问的方法有问题?”
“这可不能,论功夫,我不如你,论跟人打交道,你不如我。”他仰头把冷茶饮尽了,才继续道:“……这茶也太差了些。”
盛凌云盯着他,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这是我房间。”
“我知道,咱们把今天收集到的信息整理讨论一下,为明天做个规划。”
“信息?”盛凌云反问:“不是一无所获?”
“万一理出些有用的呢?理一理总不会错。”兰明易赖着不肯走:“商贩,路人,乃至这家的店小二我都问过了,一个个反应都一致,全说没异状。有一个人说不可信,但所有人都这么说就很奇怪了,这和给的信息不一样。”
客房的窗户大敞,冷风直直往里吹,把人思绪都要冻木了。兰明易一筹莫展,盛凌云只道:“要么无人伸张,要么,所有人都在撒谎。”
兰明易伸手敲敲桌子,思索道:“万蛊门在梓州做不到一手遮天……有人失踪这样的大事,不该这么平静才是,别的不说,报官府找人总得有吧。小璇若是不见了,掘地三尺我也要把她找出来。”
说话间,窗柩外飞进一只白鸽,两只爪子稳当停在了兰明易的护腕上。
脚上绑着小竹筒,那是通讯用的信鸽。
兰明易将字条取了,顺毛摸了摸鸽子,手举着到窗边,低道:“去吧。”
鸽子咕咕叫两声,扑棱着雪白的翅膀又飞进了寒风之中。
兰明易这才将字条展了,仔细读下去:“那女子醒了片刻,身份辨明了,明天不必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刚好咱们也可以去问问当事人,为什么不报官了。”
“但她还说。”兰明易蹙眉:“不止她一个……”
盛凌云没继续接话,他侧过身,给兰明易让出可以过的位置,不留情面地下逐客令:“回你的房间去。”
“天还亮着,再说你平时不会歇这么早啊。”兰明易走前站在门口狐疑,可他话还没说完,门猝然在他面前关上了。
兰明易悻悻摸摸鼻尖,不就是今天说了下想当他大舅子的事吗,细说起来还是盛凌云占好处更多,他只能算是占个称谓上的便宜。
他妹妹那么好,兰家那么好,盛凌云是个瞎的,才敢这么对他。
在宗门的时候就经常看他对着一枚雕着鱼的玉佩发呆,不知道的还以为盛凌云有个心上人“鱼妹妹”在等他学成。
这么多年都没一封寄给他的信,连消息都没有,估计那个“鱼妹妹”早就移情别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