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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鬼 差 ...

  •   这日,生机盎然的象牙谷里来了个年轻人,他衣着考究,俊逸不凡,但却形单影只,神情黯然,一脸落漠。
      他来这里缅怀故人,这里是她和他曾相遇的地方,那时的他还只是一条小鱼,而她正当人生中最美好的豆蔻年华。
      他先去了那处温泉,远远望去温泉还同他第一次见到时一般,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是乌央央一群群的黑蛇,待他一步步走近,那些灵物似乎早早感知到了一股巨大的气场,未等他到近前,便全都悄无声息地蜿蜒到了暗处,无论他如何寻觅,都再也看不到那个一身褴褛却貌若惊鸿的身影了。
      这里留下过她的许多足迹,有她曾经呼吸过的空气、喜欢的野花及生活过的痕迹,他一寸一寸地从这谷中经过,想像着她经行每一处时的样子,尤其是经过那些野花近前时,总能想到她将它们簪在发间时微笑的模样。
      这谷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棵巨大无比的降龙树了,当他从那老树前走过时,老树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似的,一下子便睁开了眼睛。
      “树灵子?公子且慢!敢问公子,身上为何会有树灵子的气息?”老降龙树急吼吼地问道,丝毫没有想过这样会不会让人吓一跳。
      “是你在说话么?你是谁?你说什么?树灵子?”御扶停下来,转过身仔细打量了眼前的这棵会说话的老树。
      “我是棵活了3000年的降龙树,叫3000岁。哎,我的这个名子还是羽儿给我取的,树灵子乃我送给羽儿的一个灵物,原是我的,可是为何我却在你的身体里感应到那灵物的气息了?”
      “羽儿,你认得羽儿?”御扶惊奇地问道。
      “自然,那树灵子便是老朽送给她的,她在哪儿?为什么她没有来?为什么树灵子到了你的身上?你又是谁?”3000岁同样惊奇地问道。
      “她……她死了,我叫御扶,是羽儿的朋友,她救了很多人,但是,她死了。”说完这话,御扶的眼中已不知不觉蓄满了泪水。
      “羽儿最后一次来见我时,她说要去昆仑山寻王母找火蚕救哥哥和乡亲们,还说有一条鱼,能帮她出象牙谷,她说等救了哥哥们,就会回来看我,她死了?如何死的?”
      “我就是那条鱼,羽儿她,能听懂一切鱼虫鸟兽之言,我帮她出了象牙谷,做为交换,她也帮了我一个忙,后来我们便一同去了昆仑。”
      “对啊,有了我给她的这个树灵子,便可听到世间所有的声音,当时我还警告过她,这个秘密万不可告诉任何人,这个树灵子不仅能听懂花鸟鱼虫的各种言语,而且关键时刻还可以服下吊命,有起死回生之效,你们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她才会将这个灵物给了你,那王母和火蚕后来寻到了吗?”
      “寻到了,不过,我们得了火蚕后,在回去的路上,我在焚净谷遇险,被玄火所伤,几乎命丧当场,晕了过去,应该便是那时,羽儿将这树灵子给我服下了,如此看来,救我性命的并非那龙王父女,而是羽儿和您的这棵树灵子了,既是找到了这宝物的主人,还请告知在下,如何将这树灵子还给您?”
      “哎,老朽告诉你这些,并不是为了要回树灵子,那树灵子原先我和羽儿都只是用它来听各种声音之用,只附着在耳道处,便可听到所有的声音、听懂所有的言语,但是她既将这树灵子给你服下吊命,穿肠过肚,便再不能用做它途了,你也是与这树灵子有缘之人,快告诉我,后来如何了?”
      “我们得了火蚕,一路上都很顺利,但是,后来却被一个叫隗鬼离仑的毒妇设计了,她以羽儿的哥哥和乡亲们的性命做威胁,即便英招山神与我联手,也未能将她制服,后来千钧一发之际,羽儿从她身上取出了一件法器,竟召唤了王母和众天神,虽说最终将那妖妇降服,可是,可是羽儿却也落了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怎会如此?竟会如此!可怜的羽儿!我们还说好,等她救了哥哥就来看我,她还说,今年的五月我开花的时候或是等今年的昙花开了,她就会来看我,看那株花儿的。”
      “是啊,她也答应过我,等她救了哥哥们就和我一同去我的水府,我们一同经历了许多生死,我甚至没有来得及跟她告别,她就走了,什么都没留下,什么都没留下,没留下一句话,也没留下一样东西,就那么灰飞烟灭了。”
      “灰飞烟灭了?既亲眼目睹她灰飞烟灭了,还专到此处故地重游,公子想必也是重情重义之人,你说你名唤御扶?可是丘时府的水君?”
      “前辈在这谷中,不得行走,却知我的来历,当真也是不简单。”
      “哪里哪里,我虽去不得四方,但是从老朽身边来来往往的飞禽走兽却不少,自然听得一二,先前我告诉羽儿这树灵子乃是我修炼而来,其实并非如此。”
      “哦?”
      “当年我还是一棵很小的小树的时候,忽一日,一只气宇不凡的仙鹤自我头顶飞过,那鹤的嘴里叼了个宝贝,途经象牙谷时一时大意将这宝物掉在了我的身上,事后也未来寻,自此以后,我便长得又快又高,成为这谷中最大的一棵树。不仅如此,我发现这宝物还可令我听到象牙谷中所有花草鱼虫的声音,后来羽儿帮我解了蚁患,作为报答,我便将这树灵子给了她,虽说自此以后听得不甚清也不甚远了,但是这象牙谷中大概的动静,大事小情,我还是知晓一二的,你说羽儿已死,但我总觉得,羽儿应当还活着,只是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变成了什么模样,但我就是隐隐觉得,她并未真的死了,我觉得,终有一天,我还是会见到她的。”
      “连你也觉得,她可能还活着?既然前辈也如此想,我便四处再去寻她,希望有一天,会有奇迹出现。”
      “若真有这么一天,公子千万要和她一同来看我才好。”
      “那便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七七四十九日后,在众人面前灰飞烟灭的羽儿的亡魂过了鬼门关,在几个鬼差的指引下,来到黄泉路上,失去肉身的她无需再一步一步地用脚丈量着走,而是轻飘飘地游荡在阴间。
      在望乡台上,她回望了一眼自己在阳间的故里,不觉潸然泪下。
      再向前走,远远地,她看到前方的三生石下,围聚着许许多多的阴魂。
      “羽儿,羽儿,我都在这里等你许久了,等下,你便同我一起,去喝孟婆汤吧。”耳边突然想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与她在济病坊时相熟的小六一模一样的声音,听到那久违而又欢喜的声音,令她一时有些恍惚,又有些欣喜。
      一直抬头仰望三生石的羽儿一低头,才发现眼前跟她讲话的,不是小黑是谁?
      “小黑,小黑,竟然是你!你怎的也在这里?”羽儿见到小黑,激动地想将小黑抱在怀里,但他们均已失去了肉身,只余两个飘飘荡荡的亡魂而已,不得已,羽儿只得掩住欢喜,激动地望着小黑,她记得,那日的小黑的确是在诸仳山上被兽人踢死了,应该也是先她一步来了地府。
      “我猜大约会在这里遇到你,便故意走得慢些,刚才在望乡台上,便看到你的影子,一直在这里等你。”小黑见到羽儿似乎并不吃惊。
      “小黑你说,我们现在是要去喝孟婆汤?”
      “是啊,待看了这三生石上自己的前尘过往,喝了孟婆汤,忘却了前世今生的所有过往,就可重新投胎了。”
      “你倒是熟门熟路,难不成走了好几回鬼门关了?”羽儿笑问道。
      “实不相瞒,我是第二次经行此处了,故而比你熟些,快些找到三生石上你的名子,看完你的前世今生,我们便一同上路,你没听人说过,有些人赶着投胎似的,这投胎做人亦有时限。”小黑说着,示意羽儿赶紧在三生石上找寻她的名子。
      “对了,我记得我有树灵子的时候,是可以听到所有鱼虫鸟兽言语的,我记得小黑你明明是个哑的啊,怎的现下会说话了?”羽儿却不着急依旧不紧不慢地问道。
      “没错,那时的我,的确是个哑的,其实在变做小黑之前,我还有一个名子,你也应该记得。”
      “哦?你是?”
      “我是小六”。
      “哪个小六?济病坊的小六么?怪不得你的声音这样熟悉,怎么会是小六?你不是早就死了吗?”
      “没错,就是那个与你在济病坊相识的小六,上一世的我是一落魄的富家子,福薄命短,早早就病死了。”
      “是啊,那时我便觉得你与众不同,单从你吃东西的样子,我便从心里确定你必是富贵人家的孩子。”羽儿惊异地望着小□□。
      “本来我遭完那一世的短短罪孽便可重新投胎,但是当年我们曾许过相守一生的誓言,我想与你再聚前缘,因而不肯喝孟婆汤,还从奈何桥上跳入忘川之中,那里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我将身上的那枚丑石送给了鬼差,就是我原本想送给你的那块丑石,当着那鬼差的面将那丑石外面的壳敲掉,把里面藏的那块价值连城世间罕有的美玉送给了他。”
      “所以,所以你便成了小黑……。”羽儿听罢,惊得说不出话来。
      “没错,我来到这一世时,你却与他人有了因缘际会,故而我只能托身为一只小犬同你再聚,而这一世,我想便是因你有了那个什么,能听懂所有鸟兽言语的什么树灵子的助力,我便只能做一只哑犬,即便什么都知道,明明私下里看到那梁子是恶人,却什么也说不出,直至我死,你也没能认出我来。”
      “小六,小六,对不起,对不起,我竟没有认出你来,我根本想不到你会是小六,而且为了我,你竟做了这么多,可是我……”想起之前与小黑相处的种种,羽儿不禁百感交集。
      “我不怪你,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求仁得仁,只求与你同患难共生死,不论化身什么,我都做到了,并且,也陪着你一起死了,我值了。我轮回到这一世,看到你长大了,长成现在这个样子,真好看!你总把我抱在怀里,有时还搂着我一起睡,不论我做什么,你从来没有吼过我,更不舍得打一下,你找到了我,保护我,被傅掌事踢中的那一次,我受了伤,动弹不得,乘轿时尿了你一腿,你也丝毫未生气,还总问我疼不疼,我不后悔,即便这一世只是做了你的一条狗,我也觉得值了。只是后来,我明明私下里看到了那梁子的真面目,却总是没有办法能告诉你,以至于最后,我二人双双被她所害。”
      “小六,小六,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一直,一直都没有认出你,也不知道你的苦心和苦处。”
      “没关系,我求的便是与你共生死,求仁得仁,我知足了。”小黑无限满足地说道。
      “你说,你是跳到那忘川之中,而后寻到我的?”
      “没错,只是逆天改命真的不是我想像中的那么简单,其中的苦楚只有自己知晓,前面就是奈何桥了,待我们过了桥,喝了孟婆汤忘了一切便一同去投胎吧,但愿这一世我们还有一段情缘。”
      “不,小黑,即便你没有告诉我逆天改命的事,我也不想那么轻易地便死了,我,我并不想忘却所有。”
      “你是不是想回去找那个水君?你听我这过来人一句劝,顺应天道轮回,不可逆天改命,否则,我的结局便是你的将来。”
      “我回去,并不只为他一人,我放不下的人有许多,我阿爹阿娘,四个哥哥,还有英子、英招等等。”
      “羽儿,莫做傻事,你若真的想念他们,望乡台上回望他们一眼便已足矣。”小六很是慎重地对着羽儿摇了摇头。
      “不,我无论如何也要回去,我想,我可以……”不知为何,羽儿突然想起那冰牢中神秘的女人对她说的最后几句话。
      “我知道,一个人死前的念力有多强,我知道,那种感受,上一世的小六便是这般……”小六说到此处,看到羽儿的眼神,兀自摇了摇头道:“只是,算了……多说也是无益,当年的我私贿了一个鬼差,在忘川之中苦熬了数年,才终于投到了我想去的地方,只是,这逆天改命,必要承受相应的代价,而且……”
      “不论承受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想回去,哪怕只是看一眼,我也认了。”
      二个亡魂一路说一路走,不觉间,已快到了奈何桥尽头,盛汤的孟婆正忙得不亦乐乎。
      “那么,别了,保重。”小六跟羽儿道过别,便和一众亡魂向孟婆走去。
      “小黑,来世再见!”羽儿在他离去的身后轻轻地言道。
      奈何桥下,满是孤魂野鬼们痛苦哀嚎的嘶吼声,一双双鬼手绝望而又挣扎地向上空举着,血雨腥风之气扑面而来,桥上走的亡魂见此情形,不自觉地往桥的中央收了收紧,规规矩矩地排着队伍伸手接过孟婆递来的那碗汤。
      只有羽儿,毫不犹豫地从桥上,跳了下去。

      忘川的尽头,一座歪歪斜斜的独木桥伸向无尽的远方,从桥的中段看过去,只能看到淡淡的迷雾,所有跳下忘川的孤魂野鬼们一齐蜂涌着冲向那里,据说,只要过了那只独木桥,便能重返人间,但是每一次,只有一个魂魄能成功地挤上桥去,独木桥的前端便成了所有孤魂们鏖战的修罗场,她不是力气最大、武功最好、头脑最灵活的那一个,在忘川的前十年里,她没有一次能幸运地踏上那座独木桥,她有过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也曾有过那么一个瞬间觉得有一丁点的后悔,但是却从未想过要放弃。她看到,有许多跳下忘川的孤魂后悔之余想要重返奈何桥,他(她)们在忘川下绝望地挥舞着求救的双手,想有人能拉他(她)们一把,但是所有人的眼睛都只会向前看,并不会往下望,因为谁也不知道,他(她)们会不会把帮他们的人也拉下去。那份犹豫和后悔于是充斥着前进无门后退无着的魂魄,他(她)们在那里绝望地哀嚎或哭泣,亦或是毫无来由地向其它魂魄发起攻击,更有可能在那里自暴自弃,想了结了自己,但是得到了却只能是生无门路,死无退路。
      羽儿知道,只要选择了,便没有了退路,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这唯一的机会。
      于是,后面的八年时间里,她便只能是苦苦地等待和寻找机会,借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时机挤上了独木桥,但每一次待她拼尽愿力想冲到桥之尽头时,却总被守护忘川的一记拂尘送回了她最先跳下去的地方。
      她仍然没有气馁,每次都会认真总结前一次被打回原点的教训,只要再次挤上那只独木桥,她都会拼尽全力,虽说最后仍免不了要挨那记拂尘,但她仍然鼓足勇气,哪怕前进了一寸,她也终究觉得,是离阳间近了些。
      终于,苦苦煎熬了十八个年头后,在忘川的尽头,她见到了两个身影。
      是一男一女,两个鬼差,那男差官吃得肥不隆冬,比起英子还要胖上两圈,女差官的头上被几层纱帘遮挡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清模样。
      “呦,可真有恒心呐,每次都能赤手空拳地打到这里,不像有些亡魂,败走个七八回,就想离开忘川重回奈何桥了。”女差官转过头,看了看她身后迷雾般的去处对那男差官道。
      “只可惜,却是个愣头青,就知道出傻力,你说你这一年又一年的,图的是个啥?”那男差官坐在那里,挺着硕大的肚皮,不屑地言道。
      “图的是到差官您这里露个脸,给您解个闷子。”已然经历了十八年的挫败,羽儿听闻此言,一点儿也不恼恨,淡定回道。
      “都这时候了,你倒还有功夫打趣?我倒是不着急,只怕你一年又一年的拼到这里,怕是早就心急如焚了吧?”
      “既有心回去,哪怕拼个千年万年,也不着急,只恐岁月无情,怕我的亲人们等不到我出去的那一天。”
      “看吧,还是呀,还是想快些重返人间呀!”
      “小女子,有尘缘未了,确想返回人间。”
      那差官翻看着羽儿的命薄,又深深地凝视了她许久道:“你可知,你的前世因果和要转世去往何处?”
      “不想,我还有尘缘未了,自然对前生后世都不在意。”
      “不在意?我见过糊涂的,就没见过你这么糊涂的,我看在你是……算了,不说了,你可知这胎要投得好了,含着金汤匙出生,生下来就仆役成群、豪宅美服、金尊玉贵、万千荣宠,投得不好,任人贱踏、猪狗不如、痴残呆傻、生不如死!你放着好好的金尊玉贵不要,非得逆天改命,你可知,这逆天改命的代价?据我所知,那逆天改命的,可没有一个是有好下场的。”
      “我知道,在我跳下忘川前,便有人告诫我了,但我,还是想试试。”
      “你现在便后悔,可还来得及。”
      “我想好了,绝不后悔。”羽儿决绝道。
      “也罢,不过,不论你是谁,我这儿的规矩,你若非要逆天改命,留存前世记忆,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钱!”说罢,那差官,摇着锦扇,朝案几上点了点,示意如有好处便可以拿出来了。
      眼下的羽儿已无它物,她只能毫不犹豫地取下脖子上挂的白珠,放在案上道:“小女子只有这个,还望差官通融。”
      “这么小的白珠?你以为爷在这冷僻处当差,没见过世面吧?你既从人间来,应当知道那些世家豪族们为何要厚葬,又是以金覆面又是口含宝珠又是金缕玉衣的那是为何,你这么小小的一个破珠子,也拿得出手?连打发给我擦鞋的都不够。”那差官俯身向前趴在珠子跟前看了半天后,显然是被气得够呛,他急急地摇了几下锦扇,一副要将羽儿投到猪栏狗舍的恶相。
      “差官莫恼,这颗白珠虽说看似普通小巧,但是却是掌管一方水域的丘时水君相赠,只要将这颗白珠放在任一有水之处摇上几摇,水君立刻便会现身,到时不论你索要多少珍珠宝石,他都定会如数奉上,差官如若不信,小女子可在此处随时等候您发落,如若我有半句虚言,便让我永世出不了这忘川河。”羽儿言之凿凿。
      “当真?”
      “当真!”羽儿将那白珠递到差官手中,异常笃定地点了点头。
      “嗯,好吧,那便信你一回,想你也绝不敢欺瞒本官,我真的会去找他的呦!”那差官轻蔑地收下珠子,又用恐吓的口气对羽儿说道。
      “多谢差官!”羽儿以为这下便可重回阳间了,她直了直身子,有些宽慰地谢道。
      “先别高兴得太早,呵呵,你只打点了他,还未曾孝敬我呢?”那蒙着面纱的女差官用手拂了拂自己的面纱悠悠地说道。
      “那颗白珠,你们只要寻到水君,不论求多少珠宝,他都会如数奉上。”羽儿一脸茫然,心下在想,小黑不是只遇到和贿赂了一个鬼差么,怎的到了自己这里,便凭白地多出一个来,看来不管阳间还是阴间,私贿这样的事都是免不了的,可是自己除了这白珠已身无它宝了,算起来,现在浑身上下只剩下老凤赠予她的那尾簪在头上的凤羽,但却着实不知烧了这尾羽毛,那老凤能不能飞到地府来,也属实不敢拿出手。
      “我嘛,向来不爱金银珠宝这等俗物,不过,我想,你可以用身上别的东西,拿来给我。”那女差官一边说着,一边上上下下细细地打量羽儿。
      “我身上,别的东西?”羽儿也不自觉地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己一番。
      “没错,你这小姑娘生得俊俏,你的这双美目我喜欢。”
      “你想,要我的眼睛,可是瞎了眼,怎么去找亲人?”羽儿似是对那女差官说,又似是在对自己说道。
      “眼睛不行,那,你的声音我也喜欢。”
      “啊?可,要是说不了话,恐会活活急死。”
      “那便你的一双手或一双腿吧?”
      “可如若没了手,我拿什么生活,没有腿,又怎么走路呢?”羽儿愕然道。
      “如此说来,你是都舍不得了?”
      “我……可是,没了这些,我……如何去找到我的亲人呢?”羽儿心里暗自发愁,舍出去哪一样都是她完全不能接受的。
      “看来你是舍不得了?那便怪不得我了,他呢,只能将你眼前的这些迷雾散了,令你回到阴阳交界,但是若想离开这阴间去往阳界,没有我的这一记拂尘还真办不了,我这拂尘往这边,你就还得回到当初你跳下忘川河的地方,我这拂尘若往那边,你方到得了人间,我们做这样的差事,也是冒了风险的,按说,你们这些跳下忘川的,就该当永世都走不出这忘川的,没有足够的好处,谁肯以身犯险?”那女差官毫不留情一字一句地说道。
      “还繁请差官想想,小女身上是否还有别的东西能献给差官的?”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啊,似乎,倒也不是没有,我看你长得顺眼,便便宜你了,一句话,五十年的青春,身体发肤,一丝不毁,可好?”
      “也就是说,你要我,五十年寿数?”羽儿伸出五根手指。
      “是啊?你可舍得?”那女差笑意盈盈。
      “五十年?”羽儿有些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
      “没错,你若不舍得,便罢了。”那女差说着,用一根手指剔着自己的另一只手的指甲,从那枯骨般的双手便可看出,她当真很老很老了。
      “好,好吧。”羽儿很是犹豫,但是她知道,自己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
      “呵呵呵呵,好好好,倒是爽快,去吧。”羽儿的好字刚一落下,那女差官便怕她反悔似的,一记拂尘向她挥来,随着女差官的一声笑语,羽儿觉得,自己的身体穿过了一道长长的迷雾,在那里,她的三魂七魄回归了原位,再后来,她来到一个有泉水的地方,依稀在那泉水之中,照到了自己的模样,而后吓得晕死了过去。
      地府里,那女差官,哈哈笑着,褪去了一层面纱,她的模样,瞬间年青了五十个春秋。
      男差官则啪地一下合上羽儿的命薄道:“真是想不明白,明明可以脱了凡胎投去天人道,非要在这万丈红尘找罪受!想逆天改命,哪有那么容易,阳光大道你不肯走,非要走这独木小桥,真是自讨苦吃,哼!叫你送个礼,还送得这么麻烦,还让差爷我得往人间跑一遭!”说罢,他把那珠子和他其它一并收到的好处随意地丢弃在了脚旁的一个大箱子里,这里往来的人数廖廖,但是,各色珠玉宝物已然装满了大半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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