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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窫 窳 ...

  •   御扶和羽儿又行了几日,走着走着,突觉眼前视线大开,一处冈岭展现眼前,四下里,凌空绝壁,面前的是一处潭渊,既深又广,之前便听说赤水之上有一处潭渊深达三百仞,如今看来,当真一点水份也没有的,目测过去,不仅深且宽,一眼望不到边际,而且深不见底,也不知这谭渊之中,有无妖魔,总之,凭借羽儿的那点潜水功夫,肯定又要拖御扶的后腿了。
      “真是犯了水逆了,又是水!真是越讨厌什么越来什么,御扶,为何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跟着我们。”羽儿紧紧抱着那个被熊皮包裹的小东西问道。
      “你莫不是和那女人一样被冻傻了,哪里有人跟着我们,别烦了,你虽不喜水,于我却有利,我先去探探这渊潭之中是否有妖,你先在这后面躲好。”说罢,御扶将羽儿安置在一块绝壁后面,自己纵身跳入潭渊之中。
      羽儿却在这绝壁的后面,惊奇地发现了一丛丛的灌木,许多红色的浆果正挂满枝头,她摘了几颗,然后从自己头上取下银簪试了试,并未发黑,便尝了尝,味道竟还相当不错。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果子还真是好吃,又顶饿又解渴!”羽儿一边说着,一边将怀中的熊皮轻轻地打开,放了几颗到那活物口中,她果然不挑剔,很快便吃了下去。
      羽儿一边给小家伙投喂,一边从石头的缝隙中望出去,不多会,貌似平静的潭面处便急急地行走来一处水纹,那水纹从小到大,从缓到急,稍倾便向羽儿这边漾开来,定睛看去,是御扶,再往御扶的身后一瞧,心中大叫一声不妙,渊中一只叫不上名子的妖兽忽从水中一跃而起,待看清那妖兽的全身,不觉便替御扶捏了把汗,它长得又长又大,脖子长得似乎直起来便可直插九霄云外,脑袋长得似龙又似蛇,身上有鳞,尾似麒麟,它的叫声低沉而厚重,仿佛百里之遥的太平镇都听得见。
      御扶也现了真身,和那妖兽缠斗在了一处,看情形御扶的功夫似乎并不在它之下,但吃亏吃在这里是妖兽的地盘,它或潜或藏或飞或打总能得地利之势,御扶一番漂亮的身手总在关键时刻被它拆解于无形,羽儿想在这深渊中探得其它活物关于这场打斗的现场解说,哪怕是两只蜉蝣也好,只要是有利于御扶君的就好吧,但是禅定在那里听了半晌,除了哗――哗――通――通等打斗的水声外,甚至连片树叶落到水面上的声音都未曾听到,只有怀里那团活物吃饱后睡得正香,竟很快发出均匀细微的呼吸声。
      缠斗了半晌的御扶君却已想出了新的法子,他将自己化形为水中一枚最小最小的小泥鳅,隐入水中,半天不见了踪迹。
      那妖兽斗得正酣,却忽然失了对手,亦是万般茫然,它低声地嘶吼着在宽广的水面上来回巡游,羽儿却在这小半刻功夫里一时看不到御扶的影子,等了小半个时辰,以为他已不幸战死,趁那妖兽巡游到自己近前之际,她将怀中的小家伙取出放在绝壁背后,掏出怀中的短剑,三下两下飞奔过去,举起短剑便向巨型妖兽的头颅刺去。
      见有人来袭,妖兽迅速地回过头,一甩脑袋将羽儿抛到了半空,然后用自己的前掌轻轻接了,对于这个小得如同蝼蚁一般的小人和她手中的利器丝毫也不躲闪,而是突然将脑袋低低伏在那里,翁声翁气地叫了声:“主人。”
      羽儿听得心中一惊,已刺到近前的短剑不觉顿在了空中。
      那妖兽却无限温柔地将前掌靠向岸边,方便羽儿跳到一块大石之上,然后一点一点地靠近,想用脑袋抵蹭羽儿,无耐它的脑袋着实太大了,也许是害怕自己硕大的模样会惊着羽儿,便停在那里只用一双眼睛无限顺从地望着她。
      “我何时?”羽儿话说了一半,将“养过你这等宠物”这半句话又生生咽了回去,但此刻,傻子也看得出来,自己并无危险,虽是第一次见到这怪兽,羽儿却似曾相识一般,她的左手几乎不受自己控制似的,当它臣服于自己脚下时,竟鬼使神差地上前,试探着摸了摸那颗硕大无比的脑袋,另一只手赶忙将短剑塞回了袖中。
      不知何时,御扶已现身近前,见那怪兽正完全沉浸在羽儿的爱抚里,也完全被惊得目瞪口呆,羽儿冲御扶摆了摆手,有些得意地扬了扬眉。
      御扶慢慢踱过去,踱到羽儿近前,用自己脚背从后面轻踢了羽儿的后脚跟一下,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那妖兽仍完全沉浸于这突如其来的爱抚中,它整个身子匍匐在了羽儿的手边,只脑袋露在外面,其余的身子都没入渊潭中,一副□□的舒坦模样。
      “它认错人了。”羽儿一边摸着它,一边挑起眉毛用眼神示意御扶。
      “我若是你,便将错就错,把戏演好。”御扶也用眼神示意羽儿。
      “等下,我差点把它给忘了。”羽儿跑回刚才躲避的那块绝壁后面,将熊皮包裹的小家伙递给御扶。
      趁着羽儿跑来跑去的功夫,御扶赶忙冲那妖兽行了个礼,尴尬地笑了笑。
      “死相!竟差点杀了我的侍从,我们,嗯,我们要过这潭渊,还不速速送我二人上昆仑。”都到这时候了,也顾不得其它了,羽儿只得冒充这厮的主人态度威严声音坚定地命道。
      那妖兽听了,竟毫不迟疑地横过身子,似小黑一般摇着尾巴,顺从地俯在那里,要驮他二人过渊。
      御扶给羽儿使了个眼色,羽儿见了,赶紧上前,御扶跟在后面,装作侍从的卑微模样,扶着羽儿闪身便坐了上去。
      坐定后,羽儿拍了拍那兽的背,又假作威严道:“走吧!”
      “主人,欲何往?”
      “嗯,那个,过了这潭渊,先去那个,那个,哎呀,先过了九道门再说吧”。羽儿知道的离昆仑山顶处最近的地方便是传闻中的九道门了。
      妖兽长啸一声,蜿蜒向前,腾云驾雾,不一会便直接穿过了九眼井和九道门,到了一个不明所以之处。
      “好了,回去吧!有事再吩咐你。”羽儿背着手,学那千里马的主人对待小厮们一般俨然的姿态,正色与那兽言道,她想赶紧打发它走,怕一呆久了,终归要露馅,但妖兽听了,用脑袋蹭了蹭羽儿的手背,耍赖似地不愿离开,它将自己盘作一团,侧立一旁,偶尔将头露出来,看羽儿一眼。
      “我说让你走!”羽儿伸出拳头作出一副要揍它的架式,它却赖着不肯走,索性将脑袋埋进了身体里,不看羽儿。
      “不管它了,我们先走吧。”御扶劝道。
      “吓死我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哎,你说,我这个主人装得像不像?没想到,当主人的感觉竟这么好,好得我都想当个万妖之王了。”羽儿见状也只得作罢,待离那妖兽有点距离了轻声对御扶耳语道。
      “你别说,还真挺像的,不过,刚才我一直怕你多说一句话便会漏了馅,你连这厮的名子都叫不出!还当人家的主人!这回只能算咱们运气好。”
      “听昆仑山脚下那户人家说,过了渊潭,便会有九眼井,九道门,也不知那九眼井和九道门到底是做什么用的?”羽儿望着身后的九眼井和九道门不解地问道。
      “先不管这些,按说过了九道门,应该很快便能见到王母了。”
      在这里,羽儿先让自己的眼睛长了见识:从她们站的地方向北面望去,可以看到从未见过的许多树种,高大葱笼,有的树上还栖息着凤凰和鸾鸟,但奇怪的是它们的身上居然还戴着盾牌,但见他二人是御那巨兽而来,并未上前询问二人的造访。
      “你说那凤凰和鸾鸟的身上怎么还戴着盾牌?是要去打仗吗?”羽儿小声问道。
      “看样子,守在此处的凤凰和鸾鸟既不是祥瑞也非善类,而是瑞兽或护卫。”御扶小声回道。
      “哎,你说你要找的那个冰蚕,长什么样啊?会不会在哪棵树里藏着?”羽儿又小声问道。
      “这儿没有。”御扶看也不看羽儿,飞速答道。
      “你不是说你要上昆仑就是为了寻那个冰蚕么,咱好不容易上来,你怎么又说没有?”羽儿不解道。
      “你用用脑子行不行?这儿长的都是花花草草,怎会有那种至寒之物?”御扶有些不耐烦。
      “愚兄你,竟敢说我脑子不好?”
      “嘘。”御扶用一只手指放在唇前示意羽儿噤声,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脑袋:“别说话,你没看见前面那棵树上伸出一个脑袋?”
      羽儿听了,赶紧闭上了嘴巴。
      再往前行,远远地山顶处长有一棵大树似的稻谷,高达五寻,粗细需五人合抱。
      “这得是稻谷的祖祖祖祖祖祖爷爷吧,它怎得长这么大?”羽儿又禁不住小声言道。
      “这应当便是传说中的始祖稻了。”御扶又小声回道。
      “一条小鱼,居然还知道始祖稻?”羽儿有些戏谑地回头看他道。
      “听说的,不行啊?”御扶不以为然。
      “行行行,就你知道得多。”
      一些不知名的树中时不时会窜出一些长三颗头的小怪兽或长着六个脑袋的飞禽,总之到了这里,就觉得自己好像特别奇怪――很明显的就是,自己的脑袋长得少了。
      “你说他们都长这么多脑袋干什么?是不是王母没事就砍这些瑞兽的脑袋,做错了事情,砍一回脑袋,掉一个还有好几个可以备砍。”
      “到了此处,休得胡言乱语,好在他们没有为难咱们。”御扶小声地提醒羽儿。
      “也不知道这脑袋多的家伙们聪明不聪明。”羽儿小声嘀咕着。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我是小地方来的,故而少见多怪。”羽儿笑着自嘲道。
      “你说咱们应该光明正大地往前走,还是应该抓个瑞兽问问王母在何处?这儿怎的半天也没见到一个守卫?”走了没几步,羽儿便有些迟疑地问御扶。
      “远处那里不是有凤凰和鸾鸟吗?你想问也可以去问问,我想它们应该都听得懂人言,再说,你不是还有那个什么异能吗?”御扶回道。
      “可是它们怎么看上去都不是好说话的样子,感觉我还没有说话,就会被它们吃了。”羽儿有些怯怯的。
      “你不是胆子挺大的吗?女侠。”
      “是吗?其实,好像,好像,我其实还是挺怕的,要不你去?”不知怎的,羽儿的声音不自觉地就小了下去。
      “我?若是在水里,自是江河湖海任我行,但上到岸上便不同了,开口说人话时日尚短,不懂天上和人间的规矩,问话回话要想好几个来回,也没有你的那个什么异能,你还是权当我就是一免费打手吧。”
      “如此说来,倒也在理,那,那还是先不去问了吧,回头有什么事,我来应对便可。”
      不远处有淡淡而上的氤氲之气,亦有诡异的声音自那里传来,羽儿和御扶轻手轻脚地凑上前,藏在一块大石后面,大石的旁边长着几株叫不上名子的大树,树上的枝叶并不茂密,也未见有什么瑞兽藏匿其中。
      远远地只见一毗邻水源处,几个穿着白袍的人正聚集在一处,将一个巨形的似人非人似怪非怪的家伙围在中间,平伸着双手做法,一个泛着白色微茫貌似巨型珍珠的物件正悬在上空,几人口中念念有词,那仪式似乎到了最后的关头,六个人都涨红着一张脸,全神贯注,全力以赴地施法,在那正在举行的仪式的四个角上,还有四个同样身着白袍的人守着四下里的四个方位,似乎正在护法。
      那个似人非人似怪非怪的家伙正慢慢升到了半空中,泛着白色微茫的物件散发着异样的光芒,四下里,六个巫师的声音更大了,他们大汗淋漓,不停地祝祷,手持的法器齐齐地发出怪异的震动。
      然而似乎已到了最为关键的最后一刻,两个巫师的头顶似乎被什么重物压得缩了下脖子,他们齐齐地发出咦的怪叫声,待他们回过头去看时,发现悬在空中的白色物件突然间消失不见了,而悬浮在半空中的大家伙也一下子便掉进了下面的水中,发出“通”的一声巨大的声响,正在做法的几个巫师被溅了一脸一身的水,但他们顾不上身上和脸上的水,赶忙齐齐跳到水里,去寻那大家伙。
      四个护法不约而同隔空朝旁边的一口大钟甩了几下拂尘,片刻里,四下便响起了警戒的钟声。
      “尔等是何人?怎会来此处?还不速速交出不死药!”警戒的钟声引来的诸多守卫,御扶和羽儿很快便被发现,揪了出来,抓他们的守卫七嘴八舍地命令二人道。
      “跟他们废什么话,先砍了再说。”另一个身材魁梧的守卫接话道。
      “万万不可,我等奉天帝之命给窫窳施法,此番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既抓到了刺客,必得问明原由!”一个白衣巫师赶忙上前阻拦下来,后面的巫师陆续赶到,上上下下将二人围在正中。
      巫师和守卫们将羽儿和御扶押至了一座大殿内。
      几个身穿白袍的巫师和守卫们七嘴八舌地说着,羽儿看了看他们的长相,心里纳闷怎得天下的巫师都长成一种模样,和隗江山上见到的那几个感觉上极其相似,都长得清一色的清瘦怪异,正思忖间见御扶已将手按在了剑柄上,赶紧按下劝道:“我们势孤,且并未做坏事,本来便是上门来求人的,万不可在此处动手”。
      御扶听了,慢慢放下了戒备,他同羽儿对视一眼,用眼神约定二人等下会依羽儿眼色行事。
      “我二人也是刚来此处,远远看见几位仙长做法,根本就未到近前,更没有偷什么不该拿的东西,不信你们可以搜。”羽儿边说,边伸出了自己的两条胳膊,又踢了一脚御扶,示意他也同自己一起,一副任人处置的模样。
      “可这昆仑分明就你二人乃是不速之客,你们一来,那不死药便凭空消失了!”一巫师一下子冲到羽儿近前,令她吓得向后小小地退了一步。
      “凭白无故的我们抢你的不死药做甚?”待看清对方的长相,羽儿又小小地上前一小步说道。
      “这也正是我们想问你们的问题,凭白无故的为何要抢不死神药?要我看,没准就是你们害了窫窳。”几个白衣巫师将二人团团围住。
      “谁知道那是个什么物件?你凭什么说是我们拿了那个什么不死药?还有,谁是窫窳?我们从来就不认识。”羽儿不服气道。
      “都被我们抓住了,还在这里狡辩!这儿,除了我们几个,便是突然闯入的你们二人,不是你们拿的,还大白天见了鬼不成?”
      “那要怪只能怪我们来得也太巧了!可即便说真是我二人拿的,也得人赃并获不是?”
      羽儿同他们几个正相争不下时,伴随着一阵小小的骚乱,众守卫簇拥着一个长着人面虎身九条尾巴威仪无比的天神,阔步走到了大殿的主位,众守卫持剑侧立两端,羽儿心想,与人间的衙门倒有几分相像。
      “你等是何人?因何擅闯昆仑?”那天神从容镇定,他轻轻看了一眼羽儿和御扶,用手示意众巫师稍安勿燥。
      “还不快见过掌管昆仑山事务的天神陆吾。”一旁的守卫对羽儿和御扶令道。
      “禀陆吾神君,小的来自400里外隗江山下的太平镇,名叫江其羽,这位是我的朋友御扶,前不久,隗江山上突然长出了许多食人树和食人花,一些村民被害,我的两个哥哥和几百位乡亲同去查看,不想有去无回,后来听人说,要想解决那食人树与食人花,救回亲人,需求得昆仑山上西王母的火蚕,小的这才以身犯险,前来相求,不想经历了重重阻碍上到此处,正巧遇见众位仙家正在进行什么仪式,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就看到有个大家伙“通”地一声掉水里去了”。
      “简直是一派胡言,找西王母?谁告诉你们西王母在此处,她老人家根本不在昆仑。”从旁的一个巫师听了,当即很是不满地接了一句。
      “王母不在昆仑?!”羽儿瞪大了双眼,确定这是她这辈子听到的最失望的消息了。
      “是啊,王母并非只有昆仑一个修行处,相比昆仑,她更爱到玉山小住,你们既要寻她,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那巫师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凡夫俗子,有谁上过昆仑?见过王母?我们也是道听途说,但救人心切,既被告知王母住在昆仑山,所以即便千难万阻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里,绝对没有做那偷拿神药之事。”
      听这些人说西王母在玉山,想到就在不久前,那个神秘的女人说她们一定会去玉山,御扶和羽儿心照不宣地看了对方一眼。
      “是我们开罪了昆仑山,还是她老人家当真不在昆仑?”御扶上前一步,耐着性子补充问道。
      “昆仑之人向来不打诓语,王母她老人家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从不与人交待要去何处,住多久,不过现下着实不在。”刚才说话的那个巫师一脸肃正,全然不似在撒谎。
      “你看看我这个命,差点把小命丢在昆仑,千难万险寻到山上,却不在此处,是不是等我们寻到了玉山,她老人家又回来了?”羽儿一脸丧气地问道。
      “那倒不会,按照惯例,王母的鸾驾人数众多,一般至少在一处要呆个三年五载的,不过,若是杀个回马枪也不是没可能。”一名守卫接话道。
      “算了算了,如今之计还是赶快找到你们说的那个什么不死药,洗脱我二人的嫌疑便好。”听到巫师和守卫都如此说,羽儿已确定,王母确实不在昆仑了。
      “此番你二人,虽备好了说辞,不为不死药而来,但却因你们的原因,致使复活窫窳受阻,恐怕很难洗脱嫌疑。”陆吾天神看着二人,神色凝重地说道。
      “可那药真不是我们拿的,不信你们可以搜身!”羽儿再次伸直胳膊,示意人来搜身,御扶却赶忙给他使了一个眼色,想到自己眼下是女扮男装,又赶紧将举起的胳膊放了下来。
      “你既如此坦然让人搜身,必是已然将不死药藏了起来!”一个巫师道。
      “对啊,你可知,复活窫窳乃是我等受天帝之命,已然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你二人私上昆仑已是不敬,若此番有甚意外,你们可能万死也难辞其咎。”另一个巫师接着说道。
      “窫窳如何了?”陆吾有些担心地问。
      “回天神,窫窳掉进了弱水中,我们几个刚刚去水里寻了一番,没有寻到,不过他原本就生活在这弱水河畔,应当无碍。”
      一群人正茫然无措急得毫无头绪时,门口突然传来了声响。
      “抓住了,抓住了,偷不死药之人抓住了。”
      随着话音,进来几个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不知是人是神的家伙,他们的身体像是巨大的老虎,有九个头,却长着人脸,其中一个手里押着一个人,另一个将用了一半的不死药呈给了陆吾。
      “唷呦,刚才见的全是好几个脑袋的,现在这个人怎得又是个没有脑袋的?”羽儿对御扶小声说道。
      奇怪的是,那人的头似乎并非刚被砍掉,分明没有见血,而是早已不知断了多少年,光秃秃的如同一个被平削了脑袋的木头人。只是那人虽无脑袋,手里却拿着一把戈和一面盾牌,胳膊上还托着一件几乎透明的衣裳。
      “不死药便是被他偷了,刚才他穿着这件隐身衣,一直未被发觉,过九道门时,从我身边经过,走得太急,隐身衣被我的尾巴挂住,扯破了,令他现了身形,这才把他抓了起来,将他抓住的时候,他的手里正攥着这个。”羽儿看了看正在说话的家伙,又看了看其它几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神兽,方才想起来,擒了这无脑人的应当便是早前听说过的开明神兽。
      “看吧,我就说不是我们偷的吧?捉贼定要拿赃方好。”羽儿对扯着她胳膊的一个巫师言道。
      “那你二人便是他的同伙了?”另一个巫师言道。
      “什么同伙?我们压根就不认得。”羽儿和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争着。
      “休得狡辩!没有同伙?凭他一个人?连个脑袋都没有?怎能上得了昆仑?我看应当将他三人分别关押和审问,以防串供。”一个巫师言道,其它巫师纷纷附合。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的确与这二人不识,我乃是成汤在章山讨伐夏桀时,战败的夏耕尸。听闻天帝命人在昆仑用不死药复活窫窳,便冒死前来一试,我刚抢得了这不死药,便有人敲响了警钟,我便赶紧往外跑,还没来得及吃到嘴里,就被抓了。”那个无头人似乎并不想隐瞒,从他的肚皮里答话道。
      “事到如今你不必包庇同犯,你连个脑袋都没有,一个看不到东西的无头人,单枪匹马,如何上得了昆仑?”一个巫师围着这无头人转了几圈后言道。
      “当年章山一役战败后,我便逃去了巫山,虽没了脑袋,却有一件隐身衣傍身,令神识出窍,以为引导,早些年便听闻昆仑上长有不死树,产不死果,可由修道之人炼为不死药,此番我也是运气好,一路走来,便遇到这二人,竟也是要上昆仑,我便穿着这件隐身衣跟着他们,并施法隐去声音和气味,跟着他们坐着一只大妖兽,一路跟来此处,见他们几个正在给窫窳施法,便借着隐身衣的掩护将那药盗走了。只是不曾想我把开明神兽,当成了人间镇宅的的石狮子,不小心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碰到了它的真身,故而会被发觉。”
      “你们听明白了吧?我们要是一伙的,既盗得了药,早一起跑了,干嘛还留在这里等着你们抓。”羽儿义正辞严地对几个巫师言道。
      “你既说自己这些年来一直躲藏在巫山,如何识得窫窳?又为何要偷不死神药,你可知复活窫窳乃我等授天帝之命。”那个抓着羽儿的巫师松开她,问无脑人。
      “窫窳千百年前便是天帝的宠神,但凡是个活得久一点的,谁人不知?我偷不死药,却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解脱,当年的我战败后,被削了脑袋,却被诅咒一般,不死不活,受战败之名、无头之身已逾千年,我上昆仑,只为赌上一把,要么痛痛快快求得一死,要么铤而走险活个自在,今日既被开明神兽擒了,想来便是天意,只求速死,但万勿牵连无辜,将耕尸千刀万剐也好、油锅分尸也罢,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二人,小人的确不识。”言罢,他对羽儿和御扶抱了抱拳道:“我本欲抢了这不死药,若能活着出去,则会散布消息,说乃我一人所为,绝不牵连无辜,若不幸死了,便一了百了,图个利索,实不想仍是牵连到了二位,实属对不住”。
      “在赤水时,我便说有人跟着咱们吧,你还不信。”羽儿偏头对御扶小声说道。
      “是耕尸鲁莽,牵连二位了,你们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定不会让你们与我一同担罪。”
      “是否一起定罪,定谁的罪?还轮不到你说了算。”从旁的一个巫师言道。
      “算了,您还是别越描越黑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等下那个窫窳醒了,想来也不会追究我们的什么责任。”此刻的羽儿倒是不慌不忙。
      “窫窳会醒?你如何得知?”御扶和陆吾同时问道。
      “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就像是之前我跟你说的,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们一样,方才我远远望了他一眼,只觉得他身上并无死气,只是复活术在最为关键的时刻被打断,恐会生变,刚才它掉到水里我分明看到那个窫窳在动呢。”
      “少侠这感觉着实厉害,你可知,我为了隐藏行踪,明明施法将自己的气味、呼吸、脚步声全都藏好了的。”那无头人憨憨地对羽儿说。
      “那你又是凭的什么跟着我们?”对于这一点,羽儿倒甚是好奇。
      “神识。”
      几人正言语间,方才窫窳掉入的弱水水面不知何时已悄然起了波澜,复活了的窫窳已完全变成了另一副模样――他生出了龙的头、蛇的身子和马的蹄子,整个身体同这弱水河一样呈现赤红色,形状像?,他突然发疯一般地扑向所有人,张开血盆大口,见人就咬,遇血成魔。
      离他最近的几个守卫最先倒了霉,被咬得气绝身亡。
      “不好!窫窳成魔了!窫窳成魔了!窫窳成魔了!窫窳成魔了!”一名巫师最先发现了不测,他一边大喊一边冲进殿内,给大伙报信。
      大殿内一片忙乱,立即进入到了戒备的状态。
      成魔后的窫窳速度快得像是一道闪电,似乎只是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便眼睁睁看着它咬死了几个守卫后,迅速穿过了九眼井和九道门,一路向昆仑山下嘶咬而去,开明神兽和那些戴着盾牌的凤凰与鸾鸟都不是它的对手,它跑得太快了,在九道门镇守的开明神兽要么来不及与他过招,要么被发现时已被咬断了脖子。
      它一路疾驰向昆仑山下而去。
      “窫窳这是要做什么去?”羽儿转过头问御扶道。
      “大约,应当是要找害他的人复仇。”御扶回道,羽儿从陆吾等的眼神看得出,他们也都认可御扶的想法。
      “所有人,速速随我去追窫窳,你们几个,也一并去。”陆吾一边安排,一边用手指了指羽儿、御扶和那个无脑人,不大功夫,昆仑山的神、人、瑞兽,便在陆吾的指挥和带领下要么腾云要么驭兽随着窫窳追了过去。
      “幸亏它没走。”羽儿和御扶找到刚才那只撵也撵不走装睡的巨兽,此刻它也早已竖起警觉的身板,待羽儿、御扶和无脑人上到自己背上,赶忙跟随着被窫窳生吃啖咬的痕迹一路向山下飞驰而去。
      一路上都是被窫窳咬死的尸体,御扶、羽儿和那无头人见状跟着开明神兽一路追到赤水,瞬间不见了踪影。
      但此刻的赤水,已然不似羽儿她们来时的混浊不堪,赤水的颜色变成了正常的清澈模样,她们离去时悬浮在赤水之上的锁链状的石坯也都消失不见了,但那石包玉显然没跑远,便被抓了回来,再次被封在了原地。
      “好不容易上去,啥也没干成,还被人冤枉了一通,这就下来了?咦?这赤水的颜色怎得变了?”羽儿有些懊恼地对御扶小声说道。
      “看来,这赤水恐怕比我们相像中的要复杂得多,莫急,抓到那个窫窳就好了。”御扶回道。
      “都怪我,行事鲁莽,害得你们同我一道受苦了。”无脑人也继续跟在他们后面,一路坐着巨兽跟来了这里。
      “算了算了,不管怎么说,你也救了我一回”。羽儿并不责怪道。
      此时已过了酉时,赤水河畔不知何时聚集了许多的守卫,窫窳到了此处不分人、神还是瑞兽都疯狂撕咬,眼见着半数以上的守卫被斩杀殆尽,引起一片骚乱。
      陆吾将人分成了两队,从前后两个方向去堵,本想留下活口,但窫窳凶残,想抓住他的却无一例外地为他所害。
      “糟了,这厮怎的跟狼一般,即便不吃也都挨个咬死,看来是留它不得了,这下我的祸闯大了。”夏耕尸似自言自语般说道。
      “御扶君,既如此,何不用那神箭将这厮结果了?你忘了,咱们路过赤水河时可是拿了后弈的宝贝的。”羽儿说罢,用眼神示意了御扶的后背,后弈的神箭和巨弓一直被他收在一个黑色的布袋中,背在背上,刚才的形势危急,陆吾天神也还没有来得及让人搜他们的身。
      “可是杀了窫窳的话,我们不就再也解释不清了?”御扶有些担心。
      “哪还顾得了那么多,你看他现在的这个速度,哪里有仙兵或瑞兽追得上,他既已然是成了魔了,救了恐也不是从前的窫窳了。”羽儿急急地催道。
      “那好吧,为今之计,只得一试了。”言罢,御扶迅速从身后取出那支白色的箭,拉弓搭箭对准窫窳一闪而过的身形,便是一射。
      “也不知射不射得准,射不射得到?”耕尸在一旁焦急地言道。
      “要是那个石包玉没骗人,这可是当年射落了太阳的家伙,就是十个窫窳也跑不了。”羽儿倒是淡定。
      此刻,前方忽然一阵嘈杂之声,众人、神和瑞兽纷纷向着一个方向跑去。
      然而,也是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危险正在向御扶等几人的方向袭来。
      夜色的掩映下,一个闪着月光般幽冷的利器正对着收弓的御扶飞来。
      “小心!”第一时间用树灵子听到和感应到这利器的羽儿大喊一声,护在了御扶前面。
      羽儿不知道那个利器是什么,但她从那树灵子远远传来的异乎寻常的尖利声便知道一定是非常利害的神器,她原本缝在内衣里的宝物都没来得及拿出来,此刻,她才知道,自己的昆仑之行有多凶险,那个在她看来能策应所有不测的宝器还没有拿出来,她便可能死了,然而,在她已做好了万死的准备,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却只听得咣得一声闷响,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冲力猛猛地掼到了地上,等她睁开眼,看到挡在她面前的竟是那个无脑人,然而夏耕尸的前面,竟还挡着一个宠然大物----是那只将羽儿认做主人的巨兽。
      即便穿透了妖兽宽厚而又巨大的身体,那利器竟还有力道继续向前,但耕尸的前面,还抵着那面盾牌--那个被他执掌了千百年的盾牌,盾牌后面的三人分明地感受到了那来自利器的咣的一声呛响,三人均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弹飞至了几丈开外,方才停了下来。
      御扶爬起来顺着利器的方向,便迅速去捉拿害他们的人。
      摔倒的羽儿顾不得自己被弹飞后摔得呕了一大口血,急忙跑到巨兽近前,看到它此刻已是命悬一线。
      “主人,主人可无碍?”那巨兽奄奄一息地问道,声音早不似先前那般洪亮,而是气若游丝一般了。
      “无碍,无碍,你怎么样了?”羽儿跪坐在他的身边,眼泪不自觉地便流了下来。
      “主人莫哭,天尊告诉小筑,说主人会在此处遭难,说如果小筑非要寻主人,可在此处静侯,今日,小筑果真等到主人了。”妖兽强撑着巨大的身躯,羽儿看到,一滴眼泪从它大大的眼睑处流了下来。
      “小筑?小筑!你别死,别死!不能死,不准死,你说,我如何能救你?”羽儿虽说与这妖兽并不相熟,但是仅凭它刚才舍身救主的这一挡便也能够猜得出,它护主心切的用意,想来,这兽一定与自己有着极为亲密的关联,她迅速地撕下一大块裙摆摁在了它的伤口处。
      “不用了,小筑的这里已然被击穿了,又见到主人了,真好!主人安好,小筑便好。”那小妖轻轻地说着,脑袋渐渐耷拉了下去。
      “小筑,小筑!”羽儿不停地摇晃着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小筑,但显然,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它的身上慢慢消散,它的身躯很快便在羽儿的呼唤和哭泣声中变得僵硬。
      不一会的功夫,众人均齐聚到了巨兽的身边,御扶也将那两个偷袭的家伙捉住了,天神陆吾率众,抬着窫窳的尸首也汇聚到了此处。
      “请问陆吾神君,会将它收去哪里?”羽儿趴在那巨大的身躯旁,轻轻抚着它的前额,对走到近前的陆吾问道。
      “它原是九重天上的一只小兽,自请下了凡界,等下我会差人将它的尸身送回九重天。”陆吾一边回应,一边心想,眼前这人怎会与?仆兽有些缘源?随后一边说着,一边施法将那巨兽收入袖中。
      “如此,便辛苦天神了。”
      “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偷袭我等?”御扶按住一人的脑袋,抓着另一贼人的脖子问道。
      二人缩着脖子,支支吾吾,一副含糊其辞的模样。
      “贰负?”陆吾见了,有些疑惑地叫道。
      “是,正是小神,小神贰负,这是危,是小神的属下,我们奉命在赤水看守结界,陆吾神君,求神君,我们,我们能否与神君私下聊聊?”贰负瑟瑟缩缩地望着周围的一圈人,拼命想摆脱御扶的那只大手,看到陆吾后,忙对着他求情道。
      “私聊?此处乃天帝在下界的行宫,即便是人间的帝王,都是不可以到这里冒犯天威的,虽然天帝并不常来,但天界的规矩你们应该都知道,此番天帝亲命我复活窫窳,却出了这样的大事,我需速速查清事实向天帝禀明,你们虽说也是受了命在这里,但既然天帝令我管理昆仑事物,便由本君作主,本君也决不会因私废公,如有不周之处,还望多多包涵,来呀,将他们都先押去这里的主殿问话。”陆吾摆了摆手,就近同一行人来到了赤水河畔的一处行宫,行宫虽不是很大,但里面的陈设很是讲究,陆吾先将自己和那两个小神留下,然后让众人集聚在殿外,以便随时差遣。
      “此处只我们三人,那便说说吧,是何缘故,要用偷袭这样的伎俩?”
      “神君,神君容禀,这事还得从几日前说起,那日一大早,便不知来了什么人,屡次戏弄我二人,将我们引去了赤水河下游。”贰负耷拉着脑袋,一脸沮丧地回道。
      “你说的什么人,可是方才你看到的这些人中的一个,或几个?”
      “我们也不知,我们并未看到那人的样貌,只知道,似乎,应当是个大家伙。”
      陆吾大声对殿外喊了一声,两个侍卫将御扶、羽儿和无头人带了进去。
      “是他们吗?”陆吾指着三人问贰负。
      “小神并未看清那人的样貌,只是侍卫们一再被些石子击中,我们便顺着那石子的方向,一路追去了赤水下游。”
      “你们说的那人是我,是我穿着隐身衣,先他二人一步上到赤水,见此处有许多人把守,便使了个小计策,将你们引去了赤水河下游,就想着调虎离山,然后好上昆仑。”耕尸快人快语,怕羽儿二人再被牵连,将自己做过的事一一应承了下来。
      御扶和羽儿看到,那个叫贰负的还好,似乎还有一丁点闲散神仙的模样,那个叫危的,形容猥琐,压根与他二人心中神仙的形象不关联,倒不负自己危的名头,看上去便是个危险的家伙。
      “后来呢?接着说。”陆吾淡定地对贰负挥了挥手指。
      “后来,待我二人发现上当受骗,回到赤水,却发现赤水的封印被破了,被封的美玉和后弈用过的那张红色的弓和射日后余下的那只白色的箭也不见了,就赶紧追过去,追至云归处,我怕我等修为不深,过不了王母亲设的那段云嶂,就不曾追了。”
      “嗯,再然后呢?”陆吾若有所思地看着二人,皱了皱眉。
      “我们赶紧倒回去去找那块原本被封在此处的美玉,还好,它体积硕大,没跑多远,被我们追了回来,神君如若不信,大可差人喊来那美玉一问,但是丢了神弓和箭,还是没法交待,正不知如此是好,不曾想,就在方才,神弓和箭便现世了,我二人一时情急,便想杀了那射箭之人,将神弓和箭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回来。”
      “神君容禀,那柄神弓和神箭实属解了赤水的封印偶尔所得,我二人从未想过要窃为己有,神君如若不信,尽可叫那美玉来问,适才,我们也是见窫窳已然成魔,跑得飞快,且嗜杀无度,即便是神君您,还有昆仑山的瑞兽都追它不上,御扶君方用此箭解了一时之急,完全是无心之举,不得已而为之。”羽儿赶忙解释道。
      陆吾看了看他几人,见既然双方都要让那美玉来一问,便已然明白了几分,他用手示意贰负,继续说下去。
      “你,你们胡说,什么无心之举?那美玉,还有那神弓和神箭是一般的器物吗?且不说那美玉,就说那神弓和神箭,那可是当年后弈射日用过的,你们分明便是居心叵测,对待你们这样的叵测之人,人人可得而诛之。”那个叫危的忽然提高了嗓门,对着羽儿叫道。
      “你们与窫窳是否相识?”陆吾用手势止住危,不慌不忙,转头问贰负道。
      “认得认得,当然认得,都在昆仑履职,不仅相识还甚是熟悉,那窫窳原本天性老实,与我二人是故友,从无交恶。”贰负正欲再说嘴,一旁的危对着贰负使了个诡谲的眼色,示意他勿要多言。
      “但是据我所见,那成了魔的窫窳分明是冲着你二人来的,如若不是这位侠士及时出手,估计你们已然便被他咬死了,你确定与窫窳从无交恶?”陆吾说完,眼神定定地盯着贰负,贰负一时间竟无言以对,突然手足无措起来。
      从这微妙的一个眼神中羽儿却有了种极其不妙的感觉,此刻,她忽然想起了在赤水河下游的那六个姑娘。
      “等一下,神君,我想起来了,我和御扶君在赤水河的下游时,曾发现六具尸体,因御扶君和我将这六名女子入土为安,那六个冤魂于是夜里便拖梦于我,说她们曾和一个叫窫窳的天神,在赤水河的下游被害而亡。”羽儿急急说道。
      “六具,冤魂?”陆吾盯着羽儿有些疑惑地问,自从发现那个叫小筑的妖兽同眼前的这个人有以命相护的渊缘,他便再不敢小瞧眼前这两个年轻人,从刚才的审问中,得知了他们竟解除了赤水的结界和封印来看,也应当根本不是一般的普通人。
      “尸体和冤魂?神君切莫听信此人的胡言乱语,梦境,如……如何能够做为断事的依据?”那个叫贰负的明显有些慌了,他的下属危倒还淡定,他用胳膊轻轻肘了一下旁边的贰负,用眼神示意着他些什么。
      “就算冤魂的话不可信,但尸体却着实是能够说话的,我们所说的那六具尸体,就在赤水河下游,很近,神君可随时差仙兵同我一道前去察看,她们的尸身虽已被浸泡了些日子,身上也全无伤痕,但我仔细检查过,她们的身上都留下了一种相同的,月牙形的印痕,窫窳的尸身便在此处,如若我看得没错的话,他的身上也有月牙形的印痕,便可证明我二人并未说谎,天神一验便知,想来天帝命人复活窫窳也是想知道他被害的真相,只是机缘巧合,窫窳入了魔,我也是事急从权,不得已而为之。”御扶道。
      陆吾神君听罢,沉思了片刻,有些为难的将两只手平伸在案几上,眼睛向上瞟了瞟,一时毫无头绪,突然,他想到什么似的言道:“既如此,便让那几个巫师再复活窫窳一回便是,既复活得了一回,便能再复活一回,此番若他再活转过来,道出事情原委,便可真相大白了!反正不死神药还在本神君手里,都别站着了,还不赶紧,将窫窳抬到弱水河畔,继续施法,那巫师死了两个,不是还有四个护法可以备用吗?你们几个,便都在一旁伺候着,本君会亲自护法,等那窫窳一醒,定会知道事情的原委,便知你们几个是谁在扯谎了。”
      “还有刚才被他二人杀死的巨兽,到底是否为同一利器所伤,天神一验便知,在我看来,他二人功法泛泛,所能依仗的不过是他们手中的法器而已。”御扶道。
      见大家齐齐看向自己,贰负更加手足无措。
      “来人,先将危押至偏殿,众巫师速速去给窫窳施法。”陆吾大声对殿外喊道。接着对御扶、羽儿及无头人说:“你们几个也先下去。”
      羽儿、御扶、无头人被人带到了一旁休息,好在,竟还给她们送来了些吃食。
      “你们说窫窳还能被复活吗?”羽儿一边吃一边小声问御扶和无头人。
      “自是复活不了,后弈那神箭可是射下了太阳的,那九个太阳是天帝亲生的,要是能复活得了,他还不把自己的孩子给救了。”无头人一边将那些吃食直接从断了的脑袋处倒下去,一边说道。
      “我看也是,也不知陆吾这一招唬不唬得住那个贰负,这个贰负虽是那个叫危的主人,但是明显那个叫危的,鬼点子更多一点。”羽儿道。
      “所以陆吾才叫他先出去了,看来也是个明白人。”御扶道。
      那边,只余忐忑不安的贰负一人,他显然不若羽儿和御扶一般淡定,既吃得下又笑得出,而是焦躁不安地跪在那里,不停地淌汗。
      “先说说,那块美玉是怎么回事?”陆吾淡然问道。
      “那块美玉?神君确定想知道那美玉的来由,那,可涉及天帝的家事。”贰负的眼睛闪着神秘兮兮的光。
      “那便不说了,先说说你的法器,还有,窫窳。”陆吾的口气轻描淡写,但眼神中似乎已深晓了所有的答案。
      “我说,我说。”还没等陆吾问话,贰负便耷拉着脑袋,颓然地跪倒在了地上,交待起了一切。
      “我的确曾与窫窳交好,那日窫窳忽然到访,身后还跟着六名人间的女子,我便好酒好菜款待了他,我知窫窳素日老实,并不爱女色,便问他原故,他悄悄告诉我,说他常年伴侍天帝左右,见天帝这几万年间,仅有一后二妃,天后生的女儿,二妃一个生了十个太阳,一个生的全是月亮,没有儿子,子嗣稀薄,便自作主张,费心费力自人间找了六名女子,说这六名女子,不仅貌美,且命格主贵有宜子之相,要带去天帝的昆仑行宫做侍女,哪知那日,危喝多了酒,竟出了意外……”说到此处,贰负突然间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什么意外?”
      “危这个家伙,不喝酒还好,一喝洒就失了本性,难以把持,我二人一直守在赤水,鲜有女子到访,他喝多了酒,我与窫窳相谈甚欢,都没发觉危何时不见了,待远远传来女子的尖叫和呼救之声,我和窫窳匆忙赶到时,见危正欲对那几名女子行不轨之事,窫窳见了大怒,当即便要杀了危,但不管怎么说,危是我的属下,我明知自己治下不力,这种事又发生在我的地盘上,本想将他们拉开,先稳住局势,但窫窳也许觉得我要偏帮危,盛怒之下,竟连我也一并怪罪,他掐住我的脖径,差点将我掐死我,我原本就不是窫窳的对手,情急之下,便使出了蟾魄。”
      “蟾魄?”
      “正是,小神和危法力低微,故而天帝将此法器交给了我,此法器在夜间尤为厉害,可借月光之神力杀人于无形,既无创面又不见血,毫无破绽,只会在被击中处,留下极小的月痕,一般人等根本发现不了。”
      “这蟾魄,乃天帝所赐?”陆吾惊问道。
      “正是。”
      “那窫窳,你们又是如何处置的?”
      “杀死窫窳,真的,真的,绝非我的本意,完完全全是个竟外,当时我吓坏了,危也知此事,是因他而起,但不管如何,事情已然出了,便只能想解决的办法,窫窳本就是天帝的宠神,若追究下来,我定然难逃干系,他酒醒后便同我商议,将他的尸首趁着月黑风高之夜赶紧扔回了弱水。”
      “窫窳也真是糊涂,竟将你当成了他的至交好友。”
      “我们……我的确……我当时,也是一时糊涂,失了手,才酿此祸端。”
      “你们当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在昆仑行凶,难道你们没想过事情败露,会被如何处置吗?”
      “想,想过,这些时日,我把能想的法子都想了,窫窳出了事,那六个女子也不能留了,我们便只有一不做二不休,将她们一并杀了,扔去了赤水下游,但是,窫窳便不那么好办了,他不仅身形巨大,身体还很快变了色,他的座骑也从弱水飞来,徘徊于此,迟迟不肯离去,我和危只能设计引开那只笨鸟,然后合力将他连夜扔回弱水,可是,我们刚将窫窳的尸首扔回去,便听说,天帝竟命人复活窫窳,那弱水本就对窫窳的身体有滋养之效,令我二人十分惶恐,我们几次想下手,无奈弱水河畔守卫众多,窫窳身边总有高人护法,一直都下不了手。我二人正无计无可施之时,不曾想,前几日竟又有人破了赤水的结界,解了美玉的封印,偷走了神箭,我们这短短时日,接连出错,连觉也不敢睡,连日找寻,好不容易将美玉寻了回来,却不曾想,窫窳却被复活了,还入了魔,一路追到了赤水,我和危知道,窫窳定是冲我二人而来,本已做好了必死的打算,不想那个偷了神箭的人竟替我们解决了窫窳,但我们,到底怕丢了神弓和神箭的事被人发现和追究,便对他……想着,回头把事情都推到已死之人身上。”
      “如此,便应当都说得通了。”
      “神君,神君,我知道的,全部都交待了,能否请神君开恩,在天帝面前求求情,窫窳!真的只是失手杀死的。”
      “来人,将嫌犯带走。”陆吾大声招呼着外面的守卫,很快,贰负便被人拖了出去。
      “此事经本君审理,窫窳和那六名女子的死因已经查实,二位的嫌疑也已洗清,回头我会将贰负和危交由天帝处置,不过据我所知,你二人为了上昆仑,不仅破了赤水的结界,还将山脚下看守昆仑的土蝼,杀了个干净。”陆吾又将御扶、羽儿和无脑人召集到殿内,说道。
      御扶和羽儿一时间愣在那里,被问得语塞。
      “若不是我为了取不死神药,也不会令窫窳致魔害死了这么多人和瑞兽,还差点连累二位,想来神君也要将我交由天帝处罚,天帝降罪前,天神如若不弃,我愿在山脚下为昆仑山看守第一道门户。”那无脑的夏耕尸道。
      “我还未罚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只是你一个人,如何能与成千上万的土蝼相比?再者,你若不守规矩私自跑了,亦或偷偷放人上来,我当如何?”陆吾淡淡地扫了一眼无头人问道。
      “我既答应下来,自是有我的法子守住山门,天神如若不信,可到山下一试,如若怕我不守规矩,给我服用那种需定时解药的毒丸便可。”无头人信誓旦旦道,甚至想好了别人拿捏自己的手段。
      “也罢,窫窳已然身死,再追究下去也是无益,只是那不死神药已用致强弩之末,着实没有什么效用了,即便你取了,也是空欢喜一场,复活窫窳乃天帝亲命,你既与此事有关,我也不能让你一走了之,也需得向天帝实呈,先由你在这昆仑山脚下值守倒也使得。”说罢他又将头扭向御扶道:“这神弓和神箭乃天界圣物,现在看来,被你二人偶然所得杀了入魔的窫窳也是机缘,我自会如实向天帝禀明。”
      御扶听罢,从身后解下装着神弓和神箭的袋子,交还给了陆吾。
      “只是你二人,上得昆仑时,可曾路过一座冰牢?”
      “的确路过。”羽儿坦诚回道。
      “那你们可知,应当便是你们途经那里后,冰牢被毁。”陆吾神君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像是藏着一把钥匙,想要打开羽儿心中所有的秘密。
      “那冰牢外面有好些怪兽把守着,而且两边都是冰溜子,人哪里上得去?我们便绕道走了,走了好长时间呢,我们离开的时侯,那冰牢还在。”想起那神秘女人两次三番的嘱咐,羽儿不敢大意,面不改色地回道。
      “算了,我也只是奇怪,那冰牢明明,关着至关重要之人,但冰牢被毁,上面并未问责和追究,如此,你二人便走吧。”陆吾挥了挥手,示意御扶和羽儿可以走了。
      二人听罢,迅速交换了眼神,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我总觉得今日这事情审得并不清楚,尚有多处疑点,他只单审了那个贰负,却没问我们什么,便下了定论,只可惜我们还要去寻王母和火蚕,没有时间细究了,不过好在,那个无脑人替我们担了杀土蝼的罪责。”出离众人的视线后,一边走,羽儿一边对御扶道。
      “只可惜,那块美玉又被抓了回来,我们能顺利上得昆仑还是多亏了它,它不喜被人囚禁,喜欢四处磋磨历练,可惜没有逃掉。”
      “这世上,应该没有人喜欢被囚禁。”
      “这昆仑还真不愧为古往今来天上人间的第一神山,我看了,这个神君也不好当,该明白的时候必须明白,该糊涂的时候又得能装得了糊涂,他之所以没有审我们,应当是因为我们说的话都一一在贰负那里得到了证实。”
      “我还是觉得这里面有好多问题。”
      “有问题又如何?赤水本就有险可依,还偏偏又是地震地鬼,又是石化之水,又是结界的,分明便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咱们急着去救人,再说这件事情与你我并无太大关系,抓住了贰负和危,也算是给窫窳和那六个女子一个交待了,那个陆吾,分明是个脑子清楚又见过大世面的,掌控得了大局,不然天帝也不会让他执掌昆仑山事务,完全用不着咱们在这里帮他悉理结案,只是那冰牢的事我倒觉得有许多可疑之处,但是既不追究,对我们而言,也算是好事一桩,不过你说谎骗人的本事当真是修炼得炉火纯青了。”御扶说着,笑模笑样地看着羽儿。
      “你忘了那个女人给咱们一再说,不能说见过她,现在想来,她说的话当时听着不甚明白,但往后看来,多多少少全都应验了,当真也是让人后怕得紧,我这个人的运气,当真是好得冠绝古今了吧,一路披荆斩棘上了多少人望尘莫及的昆仑山,却被人告知本尊不在,去了玉山,现下我真有一种想碰死在这山脚下的感觉,果真又被那女人言中了。”羽儿气呼呼地对御扶道。
      “不管怎样,终归是破了桩惊天大案,见识了这许多神仙鬼怪,也见识了神仙作派,倒也值得。”
      “还有,我猜那个冰牢里关着的女人说的最有权势的女人,应当便是天后了吧,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天后虽拥有权势,却完全被那常羲夺了宠,故而让那女人想阴招,她不肯,所以便被关在那冰屋子里,只可惜了这个小家伙。”羽儿看着怀里的小家伙感慨道。
      “以前,我在丘时水时常听那些渔夫们说,最毒妇人心,说若是女人心狠起来,才最是狠辣,从前一点也不明白,现在好像有点懂了。”御扶接话道。
      “你现在知道什么叫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了吧?”
      “嗯,先前我还不太懂那女人说那些话的意思,现在想来,她还真的是个很神奇的女人,她一直说我们上去了三个人,应当在那个时候,她就看到那个穿着隐身衣的无头人了。”
      “是啊是啊,那个长着翅膀的怪物差点把我扔到瀑布下面去,还多亏他救了我一把。我一直跟你说有人跟着咱们吧,你还不信,等会咱们回到住处,还得麻烦你照顾这熊孩子,我怕到时候姜看到她又问来问去,疑神疑鬼的。只是你莫要忘了给她弄点吃的,她娘亲说,她什么都吃,但是却不知她爱吃些什么,你可以多预备些干粮或肉糜、汤汁、果蔬给她。”
      “她娘亲还真找对人了。”
      “那是……”羽儿说到这里,忽然便记起了那个宠然大物,原本还神采飞扬的眼神忽地慢慢黯淡了下去:“其实,此番上昆仑,最让我难过和遗憾的,并非没能找到王母,而是,小筑。”
      “没错,如若不是小筑,这会,一直难过和自责的人,便是我。”
      “它用以命相救,可是我在此之前,连它的名子都不知道。”
      “别难过了,今后不管任何时候,发生任何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御扶定住脚步,很认真地对羽儿说。
      “是吗?若我变老了、丑了,或变作小筑一般呢?”羽儿见他如此模样,不禁笑了。
      “也陪你,只是,无论如何你不能死在我面前,更不能再替我挡刀了。”御扶忽然定在羽儿对面一脸肃然道。
      “吣,我哪能现在就死了,我连王母的面还没照上呢?且死不了呢!你这么严肃做什么?再说了,谁先死,谁后死,哪能轮到我说了算,那得看阎王手里的生死薄是怎么批的。”
      “我没开玩笑,要不是那个把你认错的小筑替你挡了蟾魄,你可能真的没命去玉山了。以前我以为人类的生活,比起水族的杀戮要少很多,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今后我们一定要小心。”御扶依然很肃然。
      “你说的没错,今日若不是它,我真的凶多吉少,可是我竟然连它的名子都不知道,直到它死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它叫小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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