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长圆

24、庭院深深深几许(一)

　　自从被钦点以后，众女看江若梅的眼光也愈加不屑兼蔑视，到最后，除了江若兰，几乎没人肯跟她说一句话，即便打个照面，也像要污染了这些小姐清名一般。所以，最后但凡江二小姐足迹所至，立刻全场一空，鸦雀无声了。

　　江若梅恬不知耻，照样顶着石灰妆每天耀武扬威绕书院一圈，旁边跟了个纸片一样的公孙离，成为栖霞书院很不光彩的一景。同时她的学琴生涯也在万众瞩目中开始了。王克朗十分干脆，连人也不见，只留了个四处漏风的偏厢，放了把七弦松驰的破琴在上面，旁边垒了一叠琴谱，旁边一个小厮吊了眼角，只传话说要让她慢慢揣摩。江若梅很高兴地瞅着他道：“这小哥儿长得真俊俏。那么，一起？”

　　小厮活像被踩到了尾巴，尖叫一声冲了出去，远远还听得两字传来：“------无耻！”

　　能跟着王克朗进来，自然不是庸俗子弟，说他俊俏倒是十分贴切。江若梅笑眯眯打了个哈欠道：“这下清净了。”登榻就枕，一梦便去见了周公。公孙离也不落后，找了个空地便开始打坐，看了江若梅一眼，提醒她：“一月便见分晓。”只听鼾声均匀，榻上人居然这般就睡着了。

　　本来江若梅的日子也能这般混吃等死支撑过去，可惜天总有不测风云。那里她们又照旧去上琴课，路过习武厅时，不晓得那里飞出来一把不长眼的兵刃，直扑江若梅头顶。本来病恹恹跟在后面的公孙离，倏地抢到了她前面，手指一弹，那把弯月般的兵刃，断作数截，碎落在了习武厅大门口。恰在此时，一个瘦小的老儿几乎是从门口飘了过来，一看此景，不觉呆了，愣了下，两只小眼睛立即发出光来，转头向内大吼道：“萧绩，此女是谁？大有可为，大有可为！怎地不收入内？”又笑眯眯向公孙离招手：“兀那女娃，可愿拜我为师？”

　　公孙离连眼皮也未掀一下，面无表情退了回去。江若梅连拍了胸口爬将起来，看里面拥出了一大群人。陈朝男子以风雅自居，学武也非必修课，是以这里面的人自然没有十大世家子弟，很多倒是生面孔。就中站着萧绩，一身劲装，面上汗涔涔的，后背也湿了一大片，手持方天画戟，彪悍勇烈，犹如刚从战场走下来一般，散发出一股浓烈的男子阳刚之气。一旁站了个圆滚滚的身子，面容十分富态，肥短的手指正抛了颗花生米到嘴巴中去，很无辜地眨着双黑亮的眼睛道：“方才何译瞧着这龙雀十分稀罕，一不小心力气过得过来，竟然把它甩了出去-------”似乎这才看清楚了，瞧了地上道：“哎呀呀，公孙姑娘真不得了，就这下子，恐怕萧教习也不如罢？难怪得墨殊大师青眼了。但瞧这样子，莫非公孙姑娘------还看不上？”

　　公孙离漠然看着前方。江若梅乐呵呵应道：“她看不上，我看得上！听闻萧教习出自什么墨-------墨水门，老先生又是------嗯，龙虎精神。这要是成了师兄妹，这门课还不得给我个优？老先生你看看，这买一还送一，哪来这么划算的买卖？”

　　此地都是武人，俱都是直爽性子，当下冷笑声就响了一片。墨殊几乎要吹胡子瞪眼了，推开她道：“谁问你了，我问的是她？”出拳如钩，就来刁公孙离的手。后者眼皮微微一抬，眼里便划过一道寒光，手指一弹，竟是不退，要点在墨殊的手背上。

　　当下边有人骇然道：“这位姑娘托得大了，敢跟墨老先生动手-------”又有人道：“老先生自然会留情。”只听轰的一声，明明两人还有一段距离，空中却像什么爆开了一般，震得众人耳畔都是嗡嗡地响。墨殊本来细小的眼睛蓦地一紧，去势顿缓，手指也随之一变，中指突出，去迎公孙离的来指。萧绩心下暗惊，何译花生米也不吃了，很吃惊地道：“墨犀门得丹阳指都使出来了------这公孙姑娘，真是一个江湖艺人？”

　　却见一个人影扑了上去，叫道：“大家好说！”随即一声惨叫，犹如直线般被甩了开去。不是江若梅又是哪个？场中两人立即分开，公孙离急急飞过去将她扶起，但见她鼻青脸肿，人中处挂了两条血痕，尤自挥舞着手道：“好说，好说！”

　　公孙离极怨恨地看了众人一眼，目光犹如刀锋一般，冷着脸扶了呻吟不已的江若梅去了。这下连墨殊都有些尴尬，搔了头皮道：“小老儿倒不曾想伤人，居然也收不住手？------这还是江家姑娘？”何译在后面不紧不慢道：“这江家二姑娘倒有几把刷子，能让这么个高手死心塌地。”

　　萧绩瞳孔便是一缩，良久慢慢道：“倒也不能小看了她------”看墨殊还在那里懊恼，挑眉笑道：“师叔不必气恼，公孙姑娘虽然不想，江姑娘应还是愿意上这门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