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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先驱 ...

  •   醒来时,舒岚的眼前黑成一片,脑子也晕乎乎的,像是感冒的人刚吃了感冒药,为了缓解感冒症状产生的那种眩晕感,必须得倒头就睡才能平息。他晃了晃脑袋,待看清四周的景象后,觉得自己这擅长预判风险的专家名头算是可以摘了,连自己的风险都预判不了。
      不然也不会跟着个不怀好意的陌生人,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湖边民宿里,还被绑在——
      舒岚扭头看了一整圈,可以确定自己被绑在一棵大树的树根上,看这树根的粗壮程度,就是树屋倚建的那棵大树,而这里很可能是树屋的地下室,也就是刚刚他昏迷之前所在之处的正下方。
      他能看见眼前有一扇小门,应该就是这个地下室的出口。
      这里看起来和树屋公共区域客厅的面积差不多,也同样是个环形的通道,不同的是,他和这个大树有了更密切的接触,以及不再孤身一人,他多了几个无法言语的同伴:与他一起被绑在树根处的尸体。
      有一具甚至已经部分白骨化了,但大多数都是呈现出皮包骨的状态,简单说就是干尸。舒岚不解,尸体风干就算是在这干燥的云鲸市,也是需要些年月的,更别提白骨化了。
      舒岚吸吸鼻子,保持乐观:还好,没有尸臭味。
      他无法看清树根的另一侧还有没有尸体,但目光所及的地方就已经躺着7具了,也可能马上要加上他自己成为8具,在确认这7具尸体中没有他的临时上司之后,他松了一口气,更乐观:很好,还有救。
      舒岚放松身体让自己靠在树根上,他现在头还晕着,四肢也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且麻痹无力,刚刚扭动一通去观察几具干尸伙伴,算是用光了全部力气。
      盯着房间的天花板,舒岚开始从头回忆和岑路相遇的过程。显而易见的,这个岑路就像他给自己的感觉一样:不是个善茬。
      引导自己来到这个民宿,甚至设计陷阱让车子的轮胎出问题应该也是他的手笔。他零零碎碎交代的信息中,没有那种已经搞定了翁青槐的笃定感,应该只是在远处观察翁青槐离开了车,短时间内没办法返回,才动身来游说自己。
      如果翁青槐没有着了他的道,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一时间没办法返回寻找自己呢?莫是中了其他陷阱?
      没有什么头绪。
      舒岚决定先把翁青槐的人身安全抛之脑后,现在这境遇下,高低是他自己比较危险。
      等到四肢的麻痹感消退之后,舒岚才感受到手腕处有些刺痛和胀痛感,不是单纯被绳子绑紧不过血的勒痛,而像是被粗细不同的针扎在手腕处的感觉。
      他扭动抬起身子,不让自己的身体压在手臂上,然后扭头向后看:绑着他的并不是一个绳子,而是大树的根,主根延伸出的根缠绕住他的手腕和小臂,又延伸出更细的根扎进了他的皮肤里,就像输液管一样,而那种血管的胀痛也并不是错觉,因为扎进皮肤之中的根似乎在抽他的血。
      这个时候,舒岚明白房间里的干尸是如何形成的了。
      关于树是如何吸取人类血液是件事情,舒岚决定不做思考。
      近几天来的见闻,已经让这个唯物主义者受到了很多冲击,虽然为了保持专业,他在工作时没有表现出焦虑和质疑,但看了那么多被下架的内容和信息,多多少少还是摸到了一些关键问题的。
      这个世界可能是疯了,各种意义上、各种维度上、各种生命层次上,人类、动物甚至包括植物。
      尤其是人类,在极致的压抑中,好像爆发出一种要掀翻这个地球的愤怒感,互联网上那些空口叫嚣着毁灭吧的人类突然就开始付诸行动了。这其中的一部分人,他们好像拥有了极致的勇气,甚至还获得了一些额外的能力。
      厌恶人类驾驶着四轮怪兽随意践踏草地污染环境的牧民,率领着牛群不分好恶掀翻了眼前所见的车辆。
      曾经的赛车手因伤变成了地铁驾驶员,在长期的抑郁不得志中,决定踩死了油门。
      而被辞退的偏执员工,并不能认识到自身问题,只是愤恨自己的前途尽毁,手揣着炸弹要去炸毁公司。
      这么看来,一个远离人群,在城市远郊开个民宿,绑了路人做肥料的古怪富豪,倒也不算奇怪了。
      至于自己是不是会彻底成为肥料?舒岚表示:听天由命。
      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些声响。
      「难道还有活着的同伴?」舒岚又惊又喜,人多力量大,万一能和那古怪富豪做些对抗,也总比绑在这里变成干尸强!
      他奋力扭动身子向后,想去看树根另一侧的情况,期待有好消息。
      然后他就看到一只小老虎,踩着崎岖蜿蜒的树枝、跃过拦路的干尸同伴,轻巧跑到他面前,厚实的前爪肉垫踩在他的大腿上,还用头轻轻撞了下他的胸口:可能是猫科动物某种打招呼的仪式。
      小老虎瞪着那双深蓝色眼睛,脸颊旁的白须轻轻颤动着。不知怎的,舒岚从它这水灵灵的大眼睛中看出了某种鄙夷,好像在说:离了我你怎么落得这副田地?
      小老虎绕到他身后,伸出爪子按在绑住舒岚的树根上,看似果断却力道很轻。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长大了一点?”舒岚冲着小老虎轻声道。
      小老虎不做反应,只是在仔细观察着树根,用爪子比划着,然后猛地挥动锋利的虎爪划在树根上——距离舒岚的手腕仅有几厘米。
      结实的树根被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渗出一些红棕色、比血液更深一些的粘稠液体。正当小老虎看出有效,想再接再厉时,那树根的伤口便愈合了,用肉眼几乎看不见裂痕。
      小老虎的神情变得凝重,它端坐在一侧,支起上半身,两只爪子快速地抓上去,恶狠狠地挠了十几下,然后又用不算太尖锐的乳牙去啃食,试图将树根咬断。
      然而树根的愈合速度仿佛和它的攻击速度成正比,气得它喉咙中发出不满的轻吼声,像是在恐吓它的猎物——虽然有些奶声奶气的。
      这境遇下,舒岚也不知抽了什么风,竟笑出声来——实在是小老虎的表现太可爱。
      小老虎听见他的笑声,绕过来坐在他旁边,虽然有些丧气,但是也没垂下属于猫科动物百兽之王的高傲头颅。
      不过它似乎也没有刚才那么威风,整个虎都蔫蔫的,眼睛也不瞪得那么圆了,虎口旁沾了些红棕色的粘稠液体——那树根的血,姑且可以这么判断。
      舒岚敛起眉头:“把嘴边和爪子上的血,擦干净。”也不管小老虎是否真能听懂,舒岚只能尽量去传达,并在语气中加了些命令的意味,既然那蘑菇都有什么催眠人的效果,保不齐这树根分泌的液体也有毒。
      小老虎虽然眼里有疑惑,但仍然乖乖地走到旁边,找了一具不那么骇人的尸体嗅了嗅,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用尸体上的衣服擦净了爪子和嘴边的血。
      确定没有残留后,它蔫蔫地走回到舒岚身边,像撒娇一样在舒岚的身上磨蹭了一会儿,试图盖掉尸体衣服上的气息。
      舒岚眼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审视,看向这只莫名出现又聪慧异常的小老虎。云鲸市郊区会有野生白虎崽子这件事的离谱程度,是可以冲上头条热搜的,并且这小老虎一定是有人喂养,才如此通人性。
      「真不知道这不负责任的家长是怎么回事,冰天雪地扔下虎崽子,莫非是……弃养?」
      舒岚那一向跳脱的思维已经游离到了外太空,他已经在思考如果不把虎崽子交给动保协会,自己能如何逃过监管在云鲸养一只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把城中的房子卖了和这岑路一样搞个郊外小屋?
      且不说别的,自己那老破小可能置换不了云鲸远郊远离人世的豪华大房子。
      所以答案是:无解。
      罢了,大好青年,不能违法乱纪。
      舒岚打了个冷颤,同时,一人一虎都警惕地看向了眼前的小门。
      小老虎打起精神来三两步跑开躲了起来——能找来这里,想必它有自己的藏身之处,舒岚也没太担心。
      而几秒钟后,门外传来了声响。岑路开门走了进来,怀里还抱着那盆蘑菇盆栽——导致舒岚昏迷的罪魁祸首,几时不见,它的花纹好像更鲜艳了一点。
      “醒了啊。”撕去了伪装,岑路也没再摆出那副伪善模样,看着舒岚,眼神中是明目张胆的探究。
      “你很特别。你来了这里,植物们都很开心。”岑路走到舒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向他,而他捧着的蘑菇盆栽,轻轻摇摆了下,用行为附和岑路的话。
      「那个蘑菇,应该是能释放某种致幻或者致晕的物质。」舒岚在内心下了个定论,但表面上只是向岑路表现出路人甲的无措与迷茫,微微促着眉、咬着牙关。
      “别装了。”岑路冷下脸,对舒岚的不坦诚表达不满。“你也是个先驱对吧?”
      「先驱?」舒岚不露声色,虽然对这个词十分陌生,但也默认了岑路的说法,这个时候与他表现出一致性,并不是个坏事,起码能活命。
      “一个被动型的先驱,可以让植物快乐?”岑路哧笑一声:“哧,听起来好像是个废物。”蘑菇盆栽摆动着躯体,频率更急促了些像是在表达不满。
      “但我可以当个吉祥物,不是吗?”舒岚反问,但语气笃定。“你的植物喜欢我。”
      “哈哈哈哈哈,你倒是个聪明人。”岑路蹲下身,坐在大树一处凸起的树根上。蘑菇盆栽仍旧被捧在怀里,与他豪放的坐姿不符,他对蘑菇的关照倒是小心翼翼的。“这个时代,聪明人总是能活久一点的。”岑路将手掌贴在树根上,桎梏舒岚的树根便松了力气,血管处传来的钝痛也削减了不少。
      大树停止了抽取舒岚的血液。
      “你可以控制植物?”舒岚小心试探道。
      “嗯。”岑路不在意地点点头。“都是影响植物,不过我是主动型的,我可以发号施令让植物为我所用。”为了验证自己的话,岑路将两只手掌都与大树接触上,片刻后,能感受到大树所盘踞的整个地面都发生了轻微的震动,仿佛在向深处扎根生长。
      「只有触摸的情况下,才可以控制植物么?」舒岚在心里打了个问号。那难道在刚刚那个客厅中,蘑菇盆栽将自己迷晕,并不是岑路的手笔。或者,就如同岑路所说,是自己被动影响了植物的情绪,让它散发出了物质让自己晕倒?
      “你一直都有这种能力吗?控制植物这样……”舒岚佯装好奇地问道。“我是前一阵突然发现,家里有一朵刚败了的花,我盯着它惋惜了一会儿,它就活过来了。我就找朋友一起想来郊区试试……”
      舒岚边说边用余光偷偷打量着岑路的表情,在那张有些倨傲的脸上,闪过的惊讶和怀疑没有逃过舒岚的眼睛,并且在提到「朋友」二字时,他的表情有一丝警惕。看来这位朋友——也就是倒霉上司翁青槐确实是个变数,是个并没有被排除掉的风险。
      而家里刚败的花又活过来这件事,也并不是舒岚信口胡诌。
      在进入封闭作业之前,他宅在家里,想让房间透透气,便在晚上给窗子开了个缝,想着睡前关上就好,但等他第二日中午醒来,想起窗户这茬时。窗台摆着的一枝水培玫瑰因为他的疏忽吹了一夜寒风,蔫了。
      他盯了那玫瑰有一会儿,很惋惜,但也只好连根从水中拔起,放在了门口的垃圾桶里,念叨着要在一会儿随着吃完的外卖包装袋一起扔掉。
      而这时,他接到了那通任务派遣电话,匆匆赶去加班。
      临出门前,他忘记了扔掉垃圾,但关门时他隐约看到,垃圾桶那里有一团艳丽怒放的红色,绝不是那朵已经蔫掉的玫瑰。
      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匆忙之间,也没有去验证。
      如果自己真的可以让植物起死回生,那就不简单是被动影响植物情绪这么简单了。
      然而,岑路很独断地给他的能力下定义。也许,在他的认知中——一个人获得的能力是可以被定义且只有一种定义的。
      “不过,也可能是那花还没死透,毕竟我只是个养植物的门外汉哈哈哈,可能是救急浇灌的营养也起了作用。”舒岚自嘲地笑了笑。
      但这后续的几句找补,仍然没有消解掉岑路眼中的探究和怀疑。他默不作声地站起身,手里捧着蘑菇盆栽,离开了这个房间。
      听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到门后,舒岚长舒一口气,卸了紧绷身体的力气。让岑路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甚至是好奇,不是坏事。
      舒岚的余光中能扫到,躺在他另一侧有一具较为新鲜的尸体,慢慢变得干瘪。看来这棵树在岑路的操控之外,也有着自主进食的能力,并且是棵挑食的树,相对而言更爱吃新鲜食材。
      停止了对大树进食的观察,舒岚开始在脑内回想刚刚岑路说的所有话。
      “先驱。”他轻轻念出这两个字。
      看来走这一遭,是正确的,起码从岑路口中,确实是获得了一些信息的。毕竟在这几天的作业中,从来没从任何一个内容平台中摘取到「先驱」这个名词,看来回去之后是该划大一点的圈了——如果能出去的话。
      如果舒岚带了手机,或者没有被绑在这里与世隔绝,那么他将会知道,带着团队已经开始封闭作业的白桦发给他了一条加密讯息。他们发现了一个非常小众的内部论坛,注册地址在一个只有几万人的岛国,注册用户大概有小几百人,分布在世界各地。在论坛讨论的内容中可以得知,他们都拥有一些奇怪的能力,力大无穷、可以听见很远处的声音、眼睛可以夜视、可以在水里呼吸、可以飘起来,可以发电——他们称自己为先驱,认为自己是人类进化的先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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