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风》北时月

3、Chapter 2

　　女孩停下了翻着手稿的动作，满脸笑意地看着进入房间的黎。
　　黎并不认识面前这个女孩，只觉得陌生。他思考了好一会也没想起来，自己那为数不多的好友里有没有她。
　　“你怎么在我家，你是？”他略微歪头疑惑地看着女孩。
　　女孩见他对自己丝毫没有印象，于是瘪了瘪嘴，“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她在他面前提起裙摆转了一圈，“你再仔细想想。”
　　连衣裙上显眼的彩虹在他的眼中闪过，他瞬间想起来些什么，往办公桌上看去。
　　原本在桌上转着的风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面前这个女孩。
　　将各种蛛丝马迹联系起来，黎得出来一个听着有些离谱的结论。
　　那就是，那支风车变成了女孩，而女孩就是自己带回来的红色风车。除了这个，他想不出来其他。

　　“难道你是，我买回来的那支红色的风车？”黎将自己的结论试探性地说出口。
　　女孩听到后，瞬间眼眶湿润，“你终于认出来了，我等了你好久……”她说完立马朝他身上飞扑过去，和他抱在了一起。
　　被她抱着的黎，此时大脑是空白的，身子是动弹不得的。
　　过了一会，她松开双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是虹啊，”她抬头，与他的视线交缠在一起，“你是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该……记得什么吗？”黎眉头微皱，他看着面前叫做虹的女孩，努力消化着大脑接收的信息。
　　虹依旧看着黎的脸，想起了些许往事，“我们早就认识的。”她的目光，好似在看着她认识的那个黎。
　　“我活了好久好久，我上一次见你，已经是二十几年前了，那个时候，是我见你的最后一面，”她看着他，眼眶再次被泪水打湿，“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我又见到你了。”
　　“二十几年前，我还没出生呢，你说的我，是我吗？”他的心里闪过一个模糊的答案。

　　黎读过很多书，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那一闪而过的念头，他难以相信。
　　“我不会认错的，就是你，你叫黎，是我的爱人，在那些数不清的日子里，我爱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你。”虹牵起黎的的一只手。
　　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她望向了窗外，“你还记得昨晚在夜市吗？其实，我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记得，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风车。”黎接受了那个模糊的答案，或许，是正确的。

　　那晚，虹独自在夜市的摊位上，与周围的小玩意形成了鲜明对比，但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看着人们说笑着一个个走过，喧闹的夜市对于虹来说，却是很寂寥的。
　　一支风车立于摊位上，好似一个女孩抱膝坐在地上。

　　从黎离开虹的那一刻算起，到此刻，已经过了二十六年。这二十六年间，因为他的离去，虹不再能维持女孩的样貌，变成了最初的一支风车。
　　再往前她遇见的每一个他，每一次诀别，也是如此。
　　虹自从变成了风车后，反反复复被转手了无数次，经历过许多风霜，至两年前才被摊主收下。
　　摊主对她很好，把她收拾得干干净净后，摆上了自己的摊位，作为吉祥物。
　　较为平静的两年，虹一直都在摊主身边，有人的时候，四处张望着会不会有黎的身影，没人的时候，看着摊子，也算好过，只是煎熬。

　　黎对于虹来说，是意中人，是永恒的爱人，是每一世都能遇到的人，是化成灰也能认得出的存在，无论是哪个他。
　　他走在夜市里快要接近她的时候，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抬头看着他，鼻尖一酸，眼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眼眶蔓延。
　　“黎！是我啊！看我一眼好不好！”虹拼命地朝着他挥手，在其他人眼中，这支风车转得更快，光芒更耀眼。
　　摊主也注意到了变化，盯着虹看了好一会，“奇怪。”
　　可在黎的视角，她只是一支风车，他也听不见。
　　但那一刻，他们之间好像有某种联系，黎下意识看了过来，并且一眼就看见了她。

　　昨晚发生的一切，在他们的脑海里再次上演。
　　“那以前的我，都是什么样的人？”黎的眼里多了许多探究。
　　虹放下他的手，转身背对着，“可多了，学生，机长，军人，极限运动爱好者，”她回头看着黎，眨了眨眼，“这次是作家。”
　　“原来一个人，可以活得这么丰富……”黎有些感叹，“那个，你饿不饿？一起吃个早饭吧。”
　　虹转身，笑着点了点头，“好啊，很久没有和你一起吃饭了。”

　　黎走到厨房，起锅烧上水，拿出了两副碗筷，随后从冰箱里拿出一袋速冻饺子。
　　“吃饺子可以吗？”他转头看向身后的虹，“吃几个，要不要汤？”
　　“十个吧，要汤，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虹坐在餐桌前看着厨房里忙碌的黎，“真好。”她小声说着。

　　黎配好汤底之后，水也差不多开了，他抓了二十个饺子放进锅里，用勺搅了两下，随后盖上锅盖。
　　他在等待的过程中，靠着冰箱歇了一会，好友发来两条私信，是一张机票截图和一句话。
　　“订好了，明天下午的飞机，准备接驾，刚好还能蹭上一顿晚饭。”
　　黎看完消息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锅面前重新忙碌起来。
　　虹听见叹息声，起身进入厨房，“怎么了？”
　　“一个朋友，明天来做客，机票都买了，”黎拿着勺搅拌着锅里的饺子，“说起来，我和他还没见过呢。”
　　“这个是好事啊，叹什么气？”她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
　　他抬手，指着一边的橱柜，“碗不够了，要去买。”
　　虹随着方向看去，橱柜里确实没有饭碗了，“奇怪，难道你家人不来吗？”
　　黎沉默了一会，“他们都在别的地方，从前没想过家里会来人，也就没什么准备，”他看着她，“差点连你的碗也要现买。”
　　她撅了撅嘴，转身回到餐桌前坐下，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她还是开了口，“以后有我陪你一起吃饭。”

　　大概又过了五分钟，黎端着两碗看上去味道不错的饺子走到餐桌前。
　　他放下碗后，想到了什么，又走去厨房，“稍等，给你拿个勺子。”
　　“没关系，用筷子也可以的。”虹抬头看向黎的背影。
　　他拿着勺子又走到她面前，“勺子好喝汤。”他朝她浅浅笑了一下。
　　虹听着，用勺舀起汤喝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黎的双眉微挑着看向虹。
　　她细细品着，忽然双眼一亮，“嗯！汤好喝！”
　　“味道好就行，”他吃着碗里的饺子，“一会可以陪我出门一趟吗？”
　　“好！”她笑着，双眼弯成了一对月牙儿。

　　饭后，黎收拾好碗筷，仔细洗干净整理好后，走到门口换起鞋。
　　一切准备妥当后，他朝屋里的女孩打了声招呼，“出门了。”
　　“来了！”虹从沙发上一弹而起，朝着门口跑来。
　　出了门就是黎家里的前院，车就停在院子里。
　　这次黎没有带上推车，而是直接和虹坐上了车。
　　他扭头看着副驾驶的虹，“安全带。”说完，他顿了顿，直接将整个上半身压过去，帮她系上了。
　　黎重新坐回主驾驶，红晕逐渐从耳根蔓延至整个耳朵，“好了。”
　　虹意识过来，也觉得有些燥热，她摇下车窗，看着窗外。

　　“喜欢听什么歌？”黎点开中控屏的音乐软件，“路程有一些远。”
　　虹用手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会，“就听你喜欢的吧，你喜欢听的都不会差。”
　　他点开爱听随意选了一首歌，点开了随机播放。

　　半小时过去，黎把车停在商场附近，“到了，下车吧。”他看了看她。
　　虹从副驾下来，自然地挽上了他的手臂，“是要置办餐具对吧～”
　　微妙的触觉令他的手臂不自主的抽搐了一下，过了一会又安静下来。
　　“咳，是这样。”他的耳根又红了起来。
　　随着时间一分一毫过去，黎逐渐习惯这种感觉，也自然了起来。
　　他们并肩走进商场，随手拉了辆小推车，他带着她，熟练地找到了餐具货架。
　　“这次多买几个，有一就有二三四。”黎拿了几只饭碗，几只菜碟放进了推车里，当然，还有一套筷子。

　　餐具挑好了，他又带着虹来到了零食货架，“喜欢吃什么随便拿，家里只有我爱吃的，这次给你买点。”
　　虹的双眼顿时变得无比光亮，稍微在几个货架转了一圈，便填满了小推车剩余的空间。
　　“不会破费吧？”虹突然开口。
　　黎从斜挎包里拿出来一张卡，“不会，剩的还挺多，没了我也会续的，”他推着车往前走，“以后呢，你随便买。”
　　“好耶！”她开心地跳了起来。
　　她挽着黎，黎推着车，一起往收银台走去。

　　收银员还是说着一如既往的台词，多少钱，有没有会员卡。黎无奈地拿出卡，笑着耸了一下肩。
　　“一百八十六，”收银员把东西装袋，报完价格，她接过会员卡一看，接着抬头，“是您啊，今天怎么有空来两次？”她又看了看黎身边的人。
　　黎接过袋子和卡，“你知道的，人算不如天算。”他朝身边的虹看了一眼。
　　“小两口真有夫妻相，祝你们百年好合～”收银员看着他们笑了起来，“慢走啊！”
　　他们两个一致地把头一低，迅速离开了商场。

　　黎把装满零食和碗碟的袋子放到后备箱之后，上了车。
　　“现在的人真是，张嘴就来。”虹脸红着坐在副驾，双手把玩着放在副驾的小玩偶。
　　黎挂上倒档，打着方向盘，“其实她说的也不错，”他一会看着影像一会看着后视镜，“你讲的，我们以前就一直在一起。”
　　“这不一样，”她放下玩偶，看着他，“要是现在我们，是情侣，我才不管她说什么呢……”她说完又看向窗外。
　　他打方向盘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又接着动作，“会的。”
　　车顺利地走上大路，他们的感情，也随着车内的温度，踏上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