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沐欢不沐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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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边的柳树叶子已有些发黄，但空气中弥漫的潮湿已然退去，微凉的风带起发梢。
秦沐欢已然达到兴奋的顶端，跑在路上还罕见的跳了几下以显示自己的喜悦：通事处的消息回来了，爹爹娘亲马上就也要回来了！
他脸庞泛着红，气喘吁吁的停在秦府的大门前，门口的两人家丁见状都是吓了一跳：“公子！您怎么自己回来了！”
马车呢？随从呢？这时段可不太平啊！
他站定，被扶着慢慢走上台阶：“爹爹娘亲回来了。”
那几个家丁听了都是一喜：“那是好事啊，公子您先进去歇着，一会老爷夫人回来了我们给您通报。”
秦沐欢摇摇头：“我就在这里等吧。”
“公子，这大门可是个风口，您在这里等着会着凉的，夫人肯定会担心，我们皮糙肉厚的，就让我们在这里等吧。”
“不用。”
那个家丁早知拗不过他，一听这话只好乖乖闭嘴搬来一个椅子让沐欢坐下，又递了披风和热茶，才退到一边去了。
等了许久，才有一阵铃铃的响声传来，一匹马迈着蹄子跑过来，可奇怪的是那马上的人手里拿的并不是文书，而是明黄的圣旨。
他从马上翻下来，一手举着圣旨，来回看了一圈向秦沐欢叫道：“秦氏独子沐欢接旨！”
秦沐欢心里泛起一阵凉意，他迈步走下台阶，扬起衣摆跪下：“是。”
“承德天命皇帝诏曰：今江南水患已平，左相秦景立大功，挟妻江氏治患几月余，不辞辛苦，途中不幸遇流民害，朕念其在世之时忠志纯良，为国解忧……遂追封其为瑾候，而其子秦沐欢年幼，承袭爵位，待成人后封为锦王，现入宫中伴读，由帝师亲自教导，钦此。”
那人读完，伸着两手要把圣旨递给面前的少年，却见他深跪不起，身形微微颤动，丝毫没有接旨的意思。
“秦公子，起来接旨啊。”
这是要抗旨不成？
“……”
秦沐欢缓缓抬起头，眼睛微瞪着看他，嘴好像已经无法再张大，只好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您可否，再读一遍？”
“这……行吧。”那人叹一口气，见惯了悲欢心情早没什么起伏，慢条斯理的又读一遍，重新看向他：“听懂了吧……公子可以接旨了吗？”
“谢……谢主……隆恩。”
秦沐欢站起来，弓着腰接下圣旨，冷汗使里衣贴在身上，连那人的“节哀”一句都未听清楚便摔在了地上。
朦胧中他听到一个人轻声叫着自己，细听一番却又不是自己。
“忆琴？忆琴公子！”
秦沐欢睁开眼看，周身是熟悉的木檀香，木质的床架雕刻着桂花的花纹，白色的帘子垂下来，门外小弟子的唤声不断：
“忆琴师兄？你在里面吗？”
他坐起来，道：“在。”
那小师弟这才焦急的松一口气，从吱呀吱呀慢慢打开的木门中挤进去一句话：“师傅问您去不去接待临风派的弟子。”
那小弟子一边恭敬的询问，一边在心里唧唧歪歪，虽说这忆琴师兄是宗主对外宣称的得意门生，可就是大师兄温清渊也没有这样大的气派。
若是按着规矩，外来弟子拜访，那是所有正统大弟子都要去接待的，师傅却还叫他来问这个整日不见人的二师兄。
秦沐欢自知自己这副样子定是叫人看不起，想了想还是算了：“……去。”
那小弟子本以为他不去，这样一应还有些惊讶，却也没有半分拖延的站在门口折了纸鹤谴回去复命了。
温忆琴。
秋容派中的弟子，大多都姓温，是当年水患逃亡的孩子，少有的几个异姓，也都改了真名。
这个在秦沐欢听来依旧不够熟悉的名字，却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了。
自秦家变故之后，朝中仍存的民生派便没有了依附，纷纷上荐要求再立新相，拉拢他不成就又要害他，那样的多事之地，他是再也不想呆了，与其整日憎恨，不如远离。
至于后来，他如何来到这秋容山的，便是森先生联系了秋容派宗主温念华，秦沐欢只知道她是母亲的旧友，平日里待他也是极好的……
只是不知道，这样大的恩情，他这鄙薄之躯该如何偿还。
忆琴……忆琴。
忆秦。
这名字是温宗主择的，只为教导他“莫要忘本”。
只要回想，就是头痛欲裂，哭也无用，泪腺早就藏不住一滴泪了，所以也不必再哭。
不如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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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沐欢随意套上一件外衣，看着铜镜中因长久不晒太阳而了无血色的脸，一阵厌恶涌上心头。
该出去走走了吧，他可不能一直这样，不要对不起那些对自己好的人。
早已忘记这句话是谁说的，突然想起竟还有些感怀的心情。
门外，朝阳浸暖了天。
刚才叫他的那个小师弟还等着，一见到他出来就又开始喋喋不休：
“今日，临风派有几个弟子要来，师傅和几位师兄早早就准备好了，结果发现你还没起床，清渊师兄才派我来叫你……”
“您……怎么了？”
秦沐欢本来就头晕，被他这么一念更晕了，只好分神想想其他。
结果一回神就看到一只手从旁横着伸过来。
秦沐风：！
凛冽的剑已然出鞘，若不是停的及时，恐怕师弟已经成了亡魂。
小师弟本是怕他身体不舒服又听不进话，只是问候一句，谁知这剑就到了眼前。
秦沐欢很是不好意思，看他怔愣着勉强微笑了下以示愧疚。
不过他的脸臭了多时，再加上平常也不爱理人，偶然笑了还有些吓人。
小师弟：“抱歉抱歉，我看你好像有点走神，所以……”
秦沐欢：“没事，是我该抱歉。”
眼见对方的脸重新冻上了，不过带了点生无可恋，然后……
继续走神。
他想打人了，但不敢，也打不过身手这么敏捷的一位师兄。
秦沐风赶到大堂门前时，堂内已经坐了许多面熟的人，低声谈话。
一声低沉的女声响起，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忆琴，你终于来了。”
他走进去，向几位师兄弟姐妹微微点了几下头，就直奔上座。
那里正坐着一个女子，发丝规整，端庄典雅，手里拿着一面团扇轻摇，只是静坐着，都会叫一般人觉得她不容小觑。
她就是秋容派宗主——温念华。
刚才出声的就是她，作为少有的女宗主中成名最早的，也最为孤傲。
不过，对着秦沐欢时不说非常温柔，也是无微不至。
“抱歉，起床有些迟了。”他微弓着身道。
“没事，临风派的人还未到，不必着急。”
温念华抬手示意他坐下，然后将垂在额头的发丝挽回耳后，盯着他头上显眼的木簪继续道：
“听清渊说你想下山了？”
“是。”秦沐欢身形微顿，然后顶着一张“你不让我下山，我就吊死在这里”的脸，道：
“想下山游历一下，如果您觉得不合适，那就算了。”
有些东西，困扰了他这么些年，也是时候该查清楚了。
“我觉得不合适也是没用的，若你去意已决，那便去吧，你已近弱冠之年，我信你能顾好自己。”
温念华可不想对着这张故人之子的脸说不，至少不是现在。
而且……拦也是拦不住的。
“何时启程？”
“明日日中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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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容山脚，似火的枫林中两个身着墨白水纹袍的身影格外显眼。
“知清！你别乱跑，都挨了罚也不消停。”其中一个喊道。
“哎呀！知道了。”另一个应着。
说着，他就上了树，衣摆拂下几片落叶。
“这景色真的不错。”他顿了顿，又朝树下那人道：“茉云姐？”
茉云脚下的剑一顿，不耐的回头看他：“干什么？”
“要不……你先去吧。”
“嗯？”
“……内急。”他糊了半天，才终于蹦出两个字。
“那好吧，快点，秋容堂见。”
得到师姐的许可，林知清才不紧不慢的从树上下来，望了望天。
而林茉云已经匆匆踩着剑飞走了。
他扫过树下的落叶，随手拾了几个石子在手中把玩。
他其实没什么急的，不过是正好有点饿了，又正好看到山上有不少兔子罢了。
既然来了，总也得做点什么规矩外的事打发一下时间吧。
人非圣贤，何况他也只是个被罚来做伴的。
他又不是什么认罚的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沐欢不沐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