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隐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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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西家族标志性的紫水晶钟敲响了21下。
13层的宾客已经推杯换盏了，易行川乘医用电梯来到第11层，这里是星钻的饲育室，一个“关押礼物”的地方。随行护士推着一辆摆放着整齐编号和手环的药剂车，即将开始今晚的例行检查。
饲育室是被单独设计的，月牙形的弧线犹如安格尔画笔下的浴女，不染俗世。中庭被故意挑高，贯通了9层到11层，所有构件都被设计成白色，没有扶手，没有门框，没有窗棂，甚至没有逃生楼梯。饲育室从下至上一共排布着36个房间，每一个房间里都暂住着一名Omega、Alpha甚至Beta。中庭里，醒目地安置着一尊银琴星人女神像，女神手中既没有佩剑，也没有持书，只有指尖延伸向天琴星的方向，她的眼神是空洞的，没有反抗，只剩下无关痛痒的冷漠和麻木支配下的习以为常。
“3012，瑞泽沅，17岁，A级Omega，男性，双元信息素，薄荷青草。两年前被带进珊瑚岛，尚未进入第一次发热期。”
易行川从护士手中取下对应的抑制剂手环，开启送餐窗，递了进去。
小窗开启的声音吓了瑞泽沅一跳，他小心翼翼接过手环，见里面装着一小罐蓝色液体，立刻扒窗询问道，“是抑制剂吗？”
兴许是白松郁的“关照”起了作用，易行川听到了询问，没有立刻关闭小窗。
“我是今晚的轮值医生，有任何不适都可以按床头的呼叫器叫我。”例行公事的发问，例行公事的回答，护士在一旁有序地数着手里的剩下的手环，主动递上了3013号的手环。
“您能帮帮我的朋友吗？他的发热期快到了，他叫丁小雨，他的信息素，是忍冬。”瑞泽沅突然伸出了一双瘦小手扣住了即将落下的小窗。
“手不要了吗？”易行川轻声呵斥，见Omega还在硬撑，又安抚道，“这里没有叫丁小雨的Omega，你的朋友不在这里。”
随行的护士再次递上了3013号手环，但易行川没有接，Omega用力的手指微微颤抖，掌心已经出现了勒痕。
“松手。”
小窗吧嗒一声落下，像个断头铡。
闷闷的声音传到易行川耳侧，Omega隔着小窗说道，“谢谢！我很高兴，他没有和我们一起。”
护士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易行川没有动，透过单向玻璃，观察着。
密闭的小房间内，Omega低着头，晃着手里的蓝色抑制剂手环，碎发遮住了那张过于白皙的小脸，流露出了庆幸又悲伤的神情。
长期在海岛上生活的Omega，皮肤会呈现健康的小麦色，这个Omega，却透着不健康的白。
易行川问护士，“他的体检报告。”
护士递了过来，易行川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名为赵显的诊断报告上写着：根据现有病史及实验室检查结果，患者表现为轻度贫血（血红蛋白浓度处于临界低值），结合长期日照不足的暴露史，需考虑维生素D缺乏相关的钙磷代谢异常及潜在营养吸收障碍可能。
“他为什么会缺乏日照？”易行川问护士。
“听说是蛇岛上发现了两批孩子，第二批被关在了地窖内，应该是新人，3012应该来自第二批。”
见随行护士盯着自己，易行川意识到，他的确对这个Omega展示过多注意了，掩饰道，“他有一双银灰色的眼睛，你看到了吗？”
护士冷淡道，“是很特别，结合热临近，Omega都会展现出一些异于常人的特质，瞳色变化是暂时，你被吸引了。”
易行川觉得护士曲解了他的意思，但没有争辩，“他的匹配度怎么样？”
护士翻了翻数据，“有两位宾客和他的匹配度达到75%以上，其中一位配度高达92%的Alpha，和诺斯特拉常年有生意上的往来。”
护士的意思很明显，他是内定的。
易行川若有所思，“92%，这样的缘分，可不多见。”
护士不太明白易行川的意思，“先生，诺斯特拉的智库是去中心化的，信息素的匹配符合星海大陆的《Omega保护法》，我们只是将礼物和宾客的信息素验算了一遍，不会公开任何编号。”
“但他是双元信息素，高匹配的Alpha并不稀有。”
“医生，您被蛊惑了，因为他的眼睛，就动了恻隐之心。”
“实事求是，我承认高匹配带来的连锁反应，但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设定好的人生。”
护士挺了挺脖颈，“先生，诺斯特拉是权利派的天下。权利派主张易感期是Alpha的基因缺陷，高匹配的Omega是无可替代的解药，3012是孤儿，他该庆幸自己的信息素是成为伯爵夫人的通行票。”
“我不是权利派。”
“可您的家族是。”
“您误会我了。”
“是我以为，您和我的想法一样呢。”
易行川轻哼了一声，“看来并不一样。”
“那我们可以继续工作了吗？”
两人在门口逗留得有些久，Omega鬼使神差地抬起头，隔着虚空瞧向易行川所在的方向。
易行川回视，看到一个对命运一无所知的Omega，他的表情是天真的，连呼吸都是无害的。
“走吧，下一个。”
21:15。
“脆弱无害”的Omega正摆弄着手上的抑制剂手环，手环内侧嵌有一个小小的凹槽，对着光线朝里面瞧，能发现一个隐秘的开关。
Omega尝试打开，却发现栓头纹丝不动。他手上没有其他工具，尝试几次都无果，没办法，只能嵌了一个软垫，防止装置触发时，自己真成了羔羊。
“还好，这样老把戏不会发生在小雨身上。”Omega自言自语道，长长睫毛在柔软的皮肤上投下晦暗的阴影。
啪嗒，隐形耳机里传来信号。
“演技一如既往得精湛，感动得我五体投地，是不是，丁小雨的朋友！？” 通风管道里，沈棣拍了拍真正的瑞泽沅屁股。
瑞泽沅已经爬出了一身汗，“哥哥，那个手环，不像是抑制剂。”
被叫哥哥的乾一宁望着天花板，没听太仔细，“嗯。”
“助兴的，助兴的，”沈棣无所谓地补充，“小场面，小场面。”
“那你会被影响吗？”瑞泽却很担心。
“放心。处理一下就可以，只要针头无法接触皮肤，没什么问题的。”沈棣耐心不多，但闲着也无聊。
“哥哥，你会杀了他吗？”瑞泽沅又想到了什么。
“杀了谁？”沈棣还没有转过弯。
“那个即将拍下我的Alpha。”
“怎么？后悔了？92%诶，真的高，这个世界上恐怕就这一个了。”沈棣敲了敲瑞泽沅的脑袋，“后悔也来不及了！”
“哥哥，你会吗？也许她看在我们匹配度很高的份上，”瑞泽沅不依不饶。
“毕麦吧！阿棣。”
“哦，好！反正我们也快到宴会厅了，会很吵。”沈棣转向瑞泽沅冷冷道，“不该问的别问，不是你能管的了。”
乾一宁深吸一口气，的确，他今天的目标并不是瑞泽沅，而是和瑞泽沅匹配度在92%的戴安娜·凡德罗，她才是今晚的主菜。
没过多久，通讯再次被连接，沈棣的口哨声震得乾一宁揉了揉耳朵，“阿吉！我看到她了，诺斯特拉的第五代继承人！罗西家族的嫡女！不愧是星海大陆唯一记录在册的活的女性S级Alpha——诺拉·罗西，她真的，太耀眼了！”
乾一宁试图从沈棣阴阳顿挫的语调里，勾勒出的诺拉·罗西如今的模样，但很模糊了，媒体很少曝光这些顶级继承人，三位S级Alpha，乾一宁唯一见过的就是这位，还是在五年前。当时，诺斯特拉赞助了GOE本部校区的冬季校外旅行，作为回报，乾一宁在Omega父亲李泠的要求下，带诺拉·罗西参观GOE的内部实验室。本来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一天，但在乾一宁见到诺拉·罗西的第一眼，就有什么从体内苏醒了，当时作为A级Alpha的乾一宁发自内心的想和这位风头无两的S级成为朋友....
“基因本能，作为Alpha，我会不自觉的被你吸引。”这是乾一宁见到诺拉·罗西的第一句自我介绍。
“这是你打招呼的方式吗？小家伙，太刻意了。”诺拉·罗西靠近乾一宁，“不过谢谢你的喜欢，不瞒你说，同为Alpha，我家的那几位A+都恨不得把我掐死。”
“怎么可能？”小乾一宁瞪大了眼睛。
“I don‘t care，但我确定，我也被你吸引。”
诺拉·罗西的直白让小乾一宁的脸上泛起红晕，但二人有很多共同语言，就一直待在实验室里没出来。
“核殇之后，全球生物的染色体均出现不同程度的基因溶变，这种溶变让人类自然生产的下一代出现各种匪夷所思的变异，这些，这些都是现存的变异标本。为了阻止人类遭遇灭绝危机，【融合计划】开始执行，就是将银琴星人的ABO基因与人类基因融合，诞生新的稳定人类....”乾一宁穿着中学生款的白大褂，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侃侃而谈。
诺拉·罗西靠在不远的位置，定制的校服被她解开了前襟的两颗袖子，“这些我大概都听过，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那你知道匹配度吗？”小乾一宁思考了片刻，伸手打开了自己的常用电脑。
“知道大部分人知道的那些。”诺拉·罗西走近，看到一张过于整洁的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名字是：3012.06。
小乾一宁的鼠标放在了文件夹上，没有着急点开，回头道，“我算是小部分人吧！”说着，目光异常认真道，“你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如果我们换一个角度，可能天翻地覆。”
“洗耳恭听。”两颗小脑袋几乎挨在一起。
“匹配度其实是一种场。”小乾一宁抛出一枚炸弹。
“场？”
“在没有化学试剂之前，AO性别靠嗅觉辨别和自己契合度高的异性，有很长一段时间，这被科学家们描述成生理本能，在这种本能驱使下，ABO性别的出生比例被认为是自然选择的结果。”
“17：10000：1。”诺拉·罗西脱口而出。
“没错，但当时人类数量远远不够维持地球文明，不仅是社会层面的，也包括物种层面的。因此，为了提升三种性别中的AO比例，培养出更具有统帅职能的Alpha或者Omega，在三大陆政府的授权下，全球信息素数据库初见雏形，凡新出生的孩子必须登记自己的信息素，管理者们计划通过人工干扰的方式，促进了高匹配结合的发生。不到30年，Alpha和Omega的出生率都提高了，三种性别比例达到了——”
“7：1000：1。”一个清晰的数据展示在眼前的文字报告里，诺拉·罗西和看到了。
小乾一宁继续到，“后来，为了进一步完善这一政策，极昼大陆，星海大陆，南极洲大陆纷纷建立各自的信息素匹配库，相互开放，也就是最早的智库模型。”
“的确，诺斯特拉的智库已经拥有至少400年历史了。”
“有目共睹，人工干预的结果是积极的，AO婴孩诞育数量逐步攀升，人类文明才开始缓慢复兴，也重建了新的秩序结构--权利派。也正因为智库的建立，后来的科研人员才有机会对信息素有了更深入的认知。”
“前情提要很不错。”诺拉·罗西鼓励道。
“谢谢！一切都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高匹配的信息素越来越多，信息素匹配理论也百花齐放，百年前，数据化时代的来临，让我们能从更宏观的和另一个角度窥探ABO的秘密，信息素场学说初见矛头。起先是信息素被数据化，随后被视觉化，后来在特定算法下，信息素不单单是可闻到的，也是可视觉化的。”
诺拉·罗西补充道，“信息素磁场理论早有前人提出，但一直无法被证明。”
“的确无法证明，但可以看到结果。”小乾一宁打开了另一份文件，这是一份在南极洲地下图书馆里找到的古代手稿复印件。这里面记录了关于信息素场演化公式推导的七维公式。结合这些公式，我们与海森堡大学数学系的翰墨·约德尔教授共同建立了信息素三阶空间场数据推导模型，然后我们看到了结果。”
“从七维时空到三维时空？”
小乾一宁挠了挠头，“我爸爸把最后的权限封锁了，我没有那么高的权限。但我跟着父亲演算过，准确度高得惊人。结论就是，信息素场的确存在，在那个遥远的银琴母星，AO信息素正以一种我们看不到，但是真实存在，甚至可以相互干扰，甚至相互转变的能量发挥作用！”
“口说无凭，小家伙。”
“别急，我演算给你看。”
“等等，这你又有权限了？”
小乾一宁心虚地一笑，“没有。不过我自己复刻了一个，花了我一年多的时间，这个系统是我自己的，权限只有我一个人，别人不可以。”
“小机灵鬼。”
“不过...我现下的实验素材很少，结果都不尽如人意，不过这些仪器我用过不下100次——”
“那用我的，和你的。”
“我们的？”小乾一宁不敢置信，“S级Alpha的信息素一向被家族视为最高级的保密——”
“你不要告诉别人就好了，我也很想知道自己的信息素长什么样？”
小乾一宁不可能拒绝，他不是循规蹈矩的Alpha，诺拉·罗西让护卫在门口守着，然后扯开领口，扬了扬下颌，”来吧！”
小乾一宁咽了咽口水，但一往无前，他们相互为彼此抽取了腺体附近的信息素，然后小乾一宁在诺拉·罗西的注视下有条不紊得录入，描绘。
“我们都是Alpha，理论上，Alpha是左旋转的场，Omega是右旋，”小乾一宁看着屏幕上的两个暂时毫无规律的点，“但只需要输入一个正确的排列公式，采集点的重排就会随机触发。”
说着，诺拉·罗西看到了屏幕上不规律的星星点点开始匀速改变位置，然后呈现出类似于烟雾状的排列。小乾一宁更换了几次公式，最终，两个类似的形状出现在了屏幕中间。
“这是对称结构？”
“没错，果然是S级。我尝试了17个不同的计算公式，只有这个是最明显的形状。这是你的，这是我的，不过，我的为什么也是对称结构？也许是受你信息素影响了，高阶信息素场对低阶信息素场的影响是很明显的，为此我们大部分信息素实验都是在同级信息素之间进行的。”
“我们的匹配度很高吗？这么相似？”
“匹配一下就知道了，”小乾一宁继续在键盘上敲打指令，“尝试融合。”
屏幕上进度条推进，匹配结果，0.3%。
“意料之中...不过这只是三阶演算结果，不能代表七阶的。”小乾一宁做了个无奈的耸肩。
诺拉·罗西却不以为意，“过低了。可以把Alpha的信息素转变成Omega吗？”
“当然可以，不难。”
“性别转换，重新计算。”
“如果罗西殿下是Omega……”小乾一宁笑出了声。
“调皮！让我看看......和Alpha时候相比，形状没怎么变，不过触手少了。”诺拉·罗西兴致盎然，“再匹配一下试试。”
“马上！匹配开始。”进度条再次推进，小乾一宁回头看向一直盯着屏幕的Alpha，诺拉·罗西拍了拍他的头，“认真点，看数据！”
结果二人看着屏幕前的数字，瞪大了眼睛！”
“匹配结果，98.76%。”
小乾一宁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不可能...”
“你的模型有Bug？”
“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那这个结果...”见小乾一宁愣愣的，诺拉·罗西催促道，“先别发呆，将你的信息素换成Omega信息素，再试试...”
小乾一宁哦了一声，然后眼疾手快，再次输入重排指令，就在这时，屏幕里直接弹出，权限受限的红灯。
被发现了！！
二人伫立在屏幕前半秒，小乾一宁快速地关闭了电源。
……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隐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