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总想拯救我》有湖明瑟

47、全身退愿（二）

　　俗语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步凡就是那只为制服蝉而耗尽法力的螳螂，本想趁着还有巫师之力，可以到鬼间，未料有人于她虚弱之际，猛然出手。真是一只狡猾的黄雀！

　　“为何偷偷离开？”

　　程卿云程黄雀在步凡身后，随他说话间，冷凉意瞬逼，步凡手中的符纸登时被冻上，她手轻颤间，这符纸碎成粒粒冰块，落在她裙边。

　　“我只是微微出手，你便不能行动。在这之前，你甚至都未发现我的存在。这样的巫术之力，怎么去鬼间？”

　　步凡心情并不好，屏儿情况那么危急，她一刻都耽误不了。方前与爹娘联系已费了些时间，又与辛醉遗周旋半刻，好不容易腾出机会，还要来回答他的询问？

　　步凡一边唤醒银铃，一边背对他回答：“你找程叔叔，我救司屏，二人各自行动，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巫术之力可以慢慢恢复，我情况怎样，心中自然有数。”

　　不劳烦你这个弟弟插嘴。

　　奇怪，这银铃怎么不响，怪不得未发现他的存在。可银铃不响，她便唤不出白影纱布，没有此布保护，怎么直视他与众鬼？

　　知道自己这几日消耗了巨多的巫力，但也没这么……惊人吧。

　　她连唤出白影纱的能力都没了吗？步凡无力的垂下手腕，暗自抿起唇。

　　“师姐，”程卿云从后搭住步凡肩膀，感受到她微微颤栗，则一个旋步跨到她面前，“对不起，我现在才知道屏儿出事了，让你煎熬了这么久。对不起。”

　　嗯？步凡准备责问的话语噎住，面前之人早已化成了人的模样，此刻他微蹙着眉，一本正经の道起歉来。

　　“这不是你的错，和你没关系。”步凡摇摇头，微侧起身子，将观点再重复一遍，“去鬼间救屏儿，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打算麻烦他人。你安心在凡间完成修行即可。

　　至于程叔叔，你先找着，我最近帮不了你。待我从鬼界回来，若需帮忙，我定倾力相助。”

　　“父亲之事我心中已基本知晓。”

　　“那很好。”

　　“……”

　　听闻程父一事有了着落，司步凡舒心一笑，待他沉默时，轻轻捏了下他温暖的手心：“不用担心我。你看你都找到程叔叔了，我还救不回屏儿吗？”

　　“我想帮你。”程卿云反握住她手，眉虽轻皱，仍旧一脸淡定。

　　他好像永远都是这两个表情，淡定的或者笑着的。反正自认识他以来，步凡从未见他哭过。没哭过当然很好，她不想让他难过，让他哭。

　　“我为什么不行？我是青山师，也是鬼司家人，不管是于情还是于理，我都有资格有能力帮助你。而且而且，我愿意。”

　　见步凡沉默，程卿云补充，

　　“鬼间不太平。青山出了问题，有些鬼已经感受到了，他们情绪不稳定，法力难以控制。你若去了遇上了，怎么办？而且师姐，这是鬼间的事情……”

　　“那你想让我怎么办？”

　　“留在凡间。”

　　“你呢？”

　　“我去鬼界。我去救屏儿，像当初找他一样，屏儿安好也是我的责任。师姐，没人可以否认你是天下一流的巫师。但是你再强大，也只是凡人。在万鬼之域，是一介凡人。”

　　程卿云逻辑清晰地劝说着步凡，诚然，句句皆是为她考虑。无论是内因和外界，孤身一人去鬼界，对步凡都不有利。

　　见步凡沉默，程卿云知晓劝说起了作用。他试探着，见步凡没有拒绝，便轻揽着她肩，拥入怀中。凡人身时，她便不会怕他。真好。

　　虽然刚刚两人差点起争执，但只要说开，就能好好谈下去。

　　屏儿名字在生死簿上，步凡着急是正常事情，情绪激动也可以理解。

　　就像当初爹爹安慰心情低落的娘亲一样，程卿云循着记忆里的样子，轻抱住她，温柔地抚着她发，陪她安下心来。

　　虽然步凡不介意，但想到她昨晚也是这般无助，程卿云便感内心一堵一堵的。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不是常见的开心，伤心或担心，但就是不舒服。人类情感真复杂，可惜他都忘了。

　　“所以，”声音从身下传来，程卿云微微低头，想听清她在说什么，“我就待在这凡间，等你带屏儿回来？”

　　“对啊。为你好。”终于想明白利弊了，程卿云眉眼弯起，露出灿烂的梨涡，又搂紧她几分。

　　“程卿云，你什么时候完成修行？”

　　嗯？问这干什么？“……我……”

　　“这样说吧，既然重活一世，现在的事情你经历过吗？”

　　“……没有。”

　　也是，如果经历过，就一定知道丹青师傅是他的父亲。

　　程父第一次出现时，他一定会上去相认的。两次遇到程父，程卿云除了第二次有些沉默，没有任何动作和表示。

　　现在看，他当时应该在犹豫。犹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心心念念了很多年的人，是不是真的。

　　一个多年未见的又很想见的人出现在面前，是个正常人都克制不住这份激动吧。

　　“你的凡间修行什么时候结束？此次去鬼界，你是否还会回来？你替我救屏儿，又是什么意思？”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好似无关紧要，却处处透露出蛛丝联系。步凡并没有回抱他，待程卿云愣住之际，她轻轻一推，便离开了怀抱。

　　彼此隔着些距离，司步凡继续追问：“我不希望平白接受他人帮助，即便是以‘爱’的名义。多谢你带我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后，司步凡开始思考更多事情。

　　她就是这样一个时刻思考算计的人，从小到大都是自己打拼，很少很少向别人求助，此刻遇到这么一位少年，他的热情太甚，步凡无力接受。

　　“什么叫……‘什么意思’？”

　　“嗯——”

　　“那我们现在又是什么关系？”

　　“我在尝试。”

　　“为什么要尝试？为什么是尝试？”

　　“你的上一世记忆告诉我，我们关系很好；但这一世不是了。我在尝试达到那一世的关系。”

　　这话听着很怪，好像是他强迫着她爱她——你知道吗，上一世我们关系很好。这一世也要这样。也要这样。

　　“如果不乐意，也可以拒绝的，没必要尝试，让自己难受。”程卿云撇撇嘴，怎么爹娘和她一样，都留不住。

　　重生了，又好像没有。仍然有很多遗憾。

　　“对啊。”步凡笑起来，“如果不乐意，我肯定不会尝试。”但是在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前，我就有点喜欢你了。

　　没有他记忆中那么的喜欢，但还是有的。

　　“……”

　　少年沉默了，浅淡的月光洒在他身际，显得更温柔。而他那双好看多情的桃花眼眸子，仿若氤氲着水汽，带着早起时，庄稼地里雾着白霜般的朦胧。

　　“所以慢慢来。话说，我们上一世，关系好到什么地步呢？”对面人还是一幅委屈样，步凡不打算继续下去。

　　“算了，不问了。就这样吧，就这样。”

　　听到这话，对面之人脸僵了一下，随即慢慢恢复到一贯的笑靥之颜，他抿唇又咬唇，眨了几番眼后才低声开口：“还是要走？”

　　“还是要走。”

　　步凡回得干脆直接，望着他局促无力样，眼睛有些酸涩。她上前抱住他：“谢谢，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嗯……今晚不走了，我睡一觉，明天再去鬼界。”

　　“好。”这次回话轻松些，程卿云顺势横抱住步凡，四下走了几步，寻了个干燥的小高坡。

　　步凡被他突如其来的一抱惊了下，但见他唇角弯起，便靠在他怀中养神。

　　程卿云抱得很稳，步凡许是乏了，未过多久便睡了过去。

　　迷糊中，他好像终于找到合适之地，轻轻放下她，又过了会儿，身边似有暖意传来，应当是他升起了火堆。步凡累极了，始终未睁眼。

　　待她在温暖中沉睡时，仿若有叹息声，随即是一句“有多好呢，有多好，就差一步了，就差一步，就可以……”

　　这些话语很轻很轻，虚无缥缈般，如同青山梦那样梦幻难辨。步凡翻了个身，不理会这梦，继续熟熟睡着。

　　索性后面没有奇怪的声音传来，司步凡呼呼大睡起来，待到后半夜，那火堆仿若要着了一般，烧得她细汗盈盈，全身似有一股温暖之意，在周身游走。

　　如同被人打通了经脉般舒爽，而这灼热感似有法力般，让她沉浸其中，几次三番想醒来一探究竟，却不愿睁眼。时而清醒，时而沉沦，就这样迷迷糊糊睡了一夜。

　　她睡眠好，即便感到奇怪，仍然不影响睡觉歇息。等到不知过了多久，这温暖并不存在，柴火燃烧的声音也不再，四周静得诡异。

　　步凡睡眠也极浅，感受到四周安静异常，她扑闪几下睫毛，猛然惊醒坐起：只见火堆早已化为灰烬，天上留着淡淡的残月，更多的是新的日光——新的一天开始了。

　　她低头，身旁少年睡得安稳，脸色是一贯的苍白样。不知是不是她错觉，总感觉此次程卿云脸更白了些，也可能是清晨光线不好，看不清楚。

　　步凡甩甩胳膊，感叹这睡了一觉，就是有精神！所以人啊，还是要多睡觉！

　　此刻睁着眼发现，四周虽静，却是一副岁月静好模样。既然醒了，就别睡了。见他睡得还熟，步凡无声浅笑，轻趴在他身边，在他额前落下一个吻。

　　你继续在凡间修行，我去你的鬼间看看啦。

　　怕鬼的司巫师再闯鬼域，虽然还是一个人，却能感受到背后支持的力量。都说越长大越孤单，可她感觉，自己越长大，越能碰到知心人。

　　迎着逐渐明晰的日光，司步凡踏着露珠，轻声离开这处宝地。黄光起又黄光落，终有人为爱多次向恐惧处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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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继程吉祥之后，程卿云喜提新外号“程黄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