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总想拯救我》有湖明瑟

45、清白晓愿（六）

　　丹青师傅走后不久，第一道菜便上了过来。二人在众人的哄闹中拿起筷子，开始品尝。饭菜入口那刻，步凡想起自己还未问那师傅姓甚。

　　太遗憾了。

　　方前等待时，这菜久久不上。如今第一道菜不久，剩下的饭菜接连被做好端上来，不多时便铺满整个桌子。步凡不想那些事情，低头津津有味吃起来。

　　程卿云也在吃，只不过安静很多。待步凡察觉，还未询问，这少年已笑着打趣：“步师姐你吃那么快，我不敢和你抢。”

　　“因为好吃啊！”司巫师腮帮鼓起，有些像仓鼠，她闭眼感叹起来，“你都不吃，真是错过天下美味了！快来尝尝！”

　　恰此时，第二份饭菜也端上来。店小二一脸惊讶地望着已经空了的碗碟，楞了一顺，赶忙收拾好。

　　“这道菜，这个炖鸡很好吃，当地特色，”见程卿云望向这道菜，步凡眼睛一亮，“一开始我吃不惯，觉得有些酸。

　　但多吃几口，嗯……就感觉是别有一番风味。

　　你不是江南人吗，好像食物偏甜。这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但我建议你尝试一下。”

　　毕竟不出三天，他们就要离开西北回家了。

　　步凡描绘地栩栩如生，脑袋轻晃着，甚是灵动可爱。程卿云笑起来，吃起第二份上的主菜。

　　望着又被上了一遍的菜，步凡摸摸肚子，放下筷子：相同的菜，她不喜欢吃两遍。

　　好在只有四个菜是重复点的，程卿云一人也能吃完。他吃饭时很认真，细嚼慢咽，仔细品味。袖口被很小心地挽起来，露出洁白纤细的手腕。

　　正当步凡欣赏这少年品饭图时，他握筷子的手猛然一抖，接着又尝了剩下三道菜，一口下去又是一口，没有停顿，也不怕被噎着。

　　“你刚刚吃这几道菜时，有没有发现异常？”语气有些急促，带着微不可见的颤抖。

　　异常？难道有毒？步凡拿起自己的筷子也吃了几口……“不是，不是这个味道！这味道偏淡，明显不是当地口味。”

　　相同的菜，不同的味。

　　这不仅仅是调料放得多或少的问题，是不同人做的问题！见程卿云还欲下筷，步凡一把握住他露出的纤细手腕：“别吃了，有毒！”

　　“嗯，确实……‘有毒’。”

　　程卿云苦涩一笑，摸了摸女子脸颊，示意她不用担心。随即放下筷子，向店小二走去。看到他去交涉，步凡抿唇坐在原位：

　　怎么走到哪里，她就能碰到什么事情呢？这饭菜那么好吃，如果不是下毒，就能另点些给楚夏和司屏尝尝了。楚夏是中原人，对这里的口味应该也好奇。

　　可惜了。

　　过了段时间，程卿云还未出现。司步凡望去，只见店小二仍旧一脸淡定。她又望向四周，大家吃得津津有味，好像什么问题都没有。

　　什么问题都没有才是最大的问题！

　　步凡刚起身，便感肩膀被人轻拍一下，程卿云像鬼一般出现。……不对，他本来就是鬼。

　　他拉着步凡坐下，声音比往日低了几分：“他走过了。”

　　“嗯？”

　　“不是下毒，不用担心。”说罢，他又拿起筷子，继续文雅地吃起午饭来。奇奇怪怪的，却又说不清。步凡感觉他今日很沉默，好似被什么东西压着。

　　程卿云吃得很仔细，一口一口，仿若这些饭价值千金一般。

　　司步凡也品尝过，这些食材并不很新鲜，而这四道菜口味很淡，可能她偏重口，觉得并不是非常非常好吃。

　　感觉他情绪低落，可能是琴安寺在旁边的缘故吧，司步凡没说话，静静陪着他吃完一盘又一盘饭。

　　心情不好时，吃的饭也会感觉索然无味。但他一脸专注，一幅要把这些都吃完的坚定样。

　　“凡凡曾经问过，我的桃花眼是随爹爹还是娘亲……”他执着筷子的手又微微颤抖，似在隐忍，良久才下筷，“今天，就有答案了。”

　　“能看得出来吗？”

　　声音轻到如空气般，与之结束的，是他最后一口饭。终于吃完了，他却盯着这四个盘子不肯走。然后，他问：“我能买下它们吗？”

　　这饭是有多好吃！步凡哭笑不得，但待店小二来后，还是依他，将这请求说了出去。

　　小二一幅见了鬼的表情，见这两人一本正经，又叫来总管。

　　总管是个小老头，他摸摸下巴，一幅深思熟虑但不一定同意模样。

　　“四两，一盘一两。”程卿云冷淡开口。

　　“这个……”

　　“不卖？”这样的高价都不卖？程卿云一脸高冷，拉着步凡便要离开。

　　买盘子的提议是司步凡说出来的，小二和总管都以为是她想买。见这男子不耐烦地出了价，又一幅强势要拉她要走的样子，忙忙摆手：

　　“卖卖卖！当然卖！不仅卖，还包洗！”说罢，总管眼神示意，小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盘子叠起，抱着它们走进后厨。

　　见他未制止，司步凡只皱着眉，觉得一切荒诞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感觉。

　　‘今天，就有答案了。’‘能看的出来吗？’

　　有什么答案？什么是答案？

　　她一团疑问，最后和程卿云一齐离开。按照计划，二人要在饭后去琴安寺祈福。一路安静，待靠近琴安寺时，也只有他们二人。

　　柳树下熟悉的案几映入步凡眼帘。

　　！！！男子一身劲骨，沧桑却顽强的身影在步凡脑海中闪现。丹青师傅年岁四十左右，有着一双深邃的……桃花眼。

　　“像……父亲？”是他？

　　午饭后，众人纷纷午休，路上并无行人。程卿云刚将盘子放下，便感到怀中一暖，女子轻贴着他胸口，喃喃说着什么。

　　温暖来得如此真实，像在做梦一般。他艰难一笑，紧拥她沉默下来。

　　步凡说：会来的。程叔叔的案几都在这里，他一定会来的。我们会等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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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语也云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可叹再相逢时，已是人鬼之别，生死两隔。

　　琴安寺还是这般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仿若它真如大家口耳相传的那般灵验。寺庙旁的橘猫身材肥硕，悠哉悠哉地穿梭在古松柏之间。

　　已是腊月，天气愈寒，但受益于附近好心人的帮扶，流浪的橘猫不仅没被冻死饿死，反倒活得轻松自在。

　　它经常出没于寺院中，无声间为其灵验之名助了份力。

　　眼下，琴安寺侧前方的柳树已然干秃，柳枝很光净，细看下，有少许固执的叶子还附在上面，但因缺少营养，已由鲜绿变枯黄，渐与柳树融为一体，难以分辨。

　　程卿云在这柳树旁等了三天三夜，步凡本打算和他一起，但三日前楚夏因事离开。念着司屏无人照顾，步凡只得离开他。

　　这三日内，柳树下的丹青师傅却如消失般再没现身过一次。

　　第三天下午，附近饭馆老板交给他一封信，摸上去鼓鼓的，怀着忐忑的心情打开，却发现是一叠画纸，画的有他，司步凡甚至是楚夏和司屏。

　　有每个人的单像画，也有在一起的画像。他们四人从未合体过，估计是他凭借想象画出来的。画得很像，很逼真，也很认真。

　　这些天未见，他便是在画这些画吗？他也认出了他。

　　可是，他画了那么多，为何不愿画一张他们一家三口的？分别十年，为何认出他却不愿相见。

　　可是，还没见到娘亲，娘亲又在哪。茫茫天地间，去哪找她呢？

　　程卿云颤抖着手，抚着已经落了灰的案几——他想把这些都带回去珍藏起来，如同那四个盘子一样。

　　很奇怪，明明上一世，他和步凡揭秘完真相后，便因事离开了白守山城，柳树下的茶几和父亲，自始至终都没出现过。

　　难道是他的记忆出现了错乱？可这样的大事，他又怎么会忘记。

　　重生一世，怎么这么多事情不一样。

　　腰间铜镜闪了下，程卿云恢复心情，努力摆出笑脸。果不其然，未过多久，镜子那段显出熟悉的面容，不由得心下一暖。

　　“你那边……还好吗？”步凡声音比平日低几分，面色一如往日般平静。

　　“收到了他托人送的画，但还是没见到他。”

　　程卿云如实回答。顿了顿，他开玩笑般说着，“估计是在这柳树下太明显了。东西都在这，他肯定还会再回来的。

　　“我打算假装离开，躲在一个地方，等爹爹出来后，猛地跳出来去见他。”

　　许是激动，程卿云只顾着想自己的见父大计了，也没留意到巫镜已被他举起，步凡只能看到他修长的脖子，见不到他此刻面容神态。

　　但听声音，应感觉他是很高兴的。已收到程叔叔的画了，见面岂不是指日可待？司步凡对他放下心来：“好，那你再等等吧。我……我这边也都……很好。”

　　说罢，她勉强挤出个笑容便快速关闭巫镜。巫镜合上那刻，一声长叹之气传来，她全身力气似随之抽干。

　　她掩住双眼，无力地攥着头发。在司步凡脚下，散落着大量已经废弃的符纸。生死簿已被打开，在已故之页上，“司屏”二字扎眼又炽烫。仿若多看一眼便觉眼痛，多摸一下便可手废。

　　不远处床边，四岁的娃娃安详躺着。他从七日前从过去的白守山回来后，便一直嗜睡，昏昏沉沉的。

　　再没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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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养娃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