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雪（中部）》任洁

2、第一章（2）

　　美女一号，林林，绰号：老大。其实如果按年龄算，在我们四人之中，林林只能排在第二，比罗依小些，比我大些。叫她一声“老大”，实在是因为她那“路见不平一声后，该不该出手都出手”的性格，极具大姐头的风范。林林是真正的女中豪杰，文武全才。要文，她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诸子百家，无一不精（比较夸张了些，大家意会）。要武，她有独门秘技八八六十四路泼妇拳（但是从未见它耍过），还有最拿手的“惊天狮子吼”（花腔女高音版）。此招一出，方圆百里之内，无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有腿儿的，没腿儿的，长毛儿的，不长毛儿的，这么说吧，凡是带着耳朵眼儿的，皆难逃此毒手。
　　美女二号，罗依，绰号：阿罗。刚开学那会儿，大家都不熟，彼此称呼都用全名。罗依，罗依。我们就这么叫了几天，才发觉有点儿不对劲儿。这怎么听着，都像是在喊，罗姨，罗姨。虽说她年纪最长，但怎么也不能高出我们一辈儿去吧？于是我们几个人商量之后决定，对她，以后只称呼其姓，免去其名。因此她才有了现在这个雅号。阿罗的名字虽然娴静，其人却名不副实。她的鬼点子最多，一肚子的馊主意。寝室里的恶作剧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都是她策划监制兼实施的。但是，其实阿罗的心底还是十分好的。我们不开心的时候，她就会想方设法来逗我们开心。我们对她真是又爱又怕啊。
　　美女三号，程佳，绰号：上好佳，好佳。程佳这位美人儿一个人就是我们寝室的好几项纪录的保持者。她个子最高，年纪最小；干活最多，脾气最少；最温柔，最贤惠，是您居家旅行生气郁闷发脾气时的必备良友。上好佳平时在寝室里总是默默奉献，忍气吞声，受尽我们三个恶毒妇的欺凌，却毫无怨言。她用这种无声的反抗，使我们良心发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从而洗涤了我们的灵魂，净化了我们的心灵。关于她的名字，还有一小段故事。那是大一的新年，全班聚餐，特地邀请了班主任。我们班的班主任，什么都好，就是记性不大好。他隐约记得程佳的姓，又听见我们都叫她“好佳”。老师便问程佳，程好佳同学，我以前带过一个学生好像跟你的名字很像，我记得好像是叫程佳的，对，是叫这个名字。你们认识吗？她不是你姐姐吧？程佳哭笑不得，摇摇头，答曰，老师，我不认识这个人。我们三个立即夺门而出，狂笑一晚。
　　这就是我们寝室的三大美女，我的三位好姐妹。
　　注：本来我们是八人寝的。开学后不久，那四位就相继离开了。一个回去复读，一个调换了寝室，一个在外面租房子，还有一个是学校子弟，家就在学校大院里，所以她也不在寝室里住。就这样，我们四个人就霸占了八个人的房间，怎么样，不错吧？

　　“你吭哧吭哧一上午在写什么呢？”程佳伸个脑袋过来问。
　　“502室美人赞。”我还在奋笔疾书，头都没抬。
　　“什么赞？给我看看。”罗依好奇地问，伸手来拽我的本子。
　　“等会儿，差俩字儿。”
　　我画好最后一个标点符号，长出一口气，把本子递了过去。

　　这是大二下半学期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日。这学期期末有英语四级考试。感觉上，自从上了大学英语好像就没有什么长进，所以我们四个人决定早点儿下手准备。
　　于是，赶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的大早晨，我们背着书包颠儿颠儿跑来了图书馆。图书馆顶楼的自习室条件真是不错。椅子够软，桌子够大，光线充足，人又少（因为刚开学嘛！），而且还有电梯直通地下一层的活动区。那里有杂志室，音像室，还有超市和餐厅，十分方便。我最喜欢餐厅里的馄饨，皮薄，汁鲜，味美，汤浓。只要花上三块钱就可以美美地吃上一碗，物超所值。我们每次去图书馆都会吃那里的馄饨，当然今天也不例外。
　　现在是午饭时间，餐厅里早就坐满了人。我们四个坐在一张铺着浅绿色桌布的桌子旁，正在讨论我的“美人赞”呢。
　　林林很不满意我的描写，“我有你写得那么凶吗？什么叫‘该不该出手都出手’？我哪次出手不应该？还有，什么叫‘泼妇拳’？什么叫‘狮子吼’？我是那样的人吗？”
　　看她生气的样子，我只好低头认错，“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应该在文章后面加上一句‘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罗依也跟着起哄，“还有我呢。凭什么说我‘鬼点子最多’，我……”
　　我没理会她的抗议，目不转睛地盯着老板娘手中端着的那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都别跟我抢！”我说，“第一碗是我的！”
　　近了，近了！眼看馄饨离我越来越近，我的口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老板娘已经走到了我们的桌子旁。我赶忙伸手作欲接状。
　　可是，老板娘竟然腰身一转。那碗馄饨被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去了。
　　我的手还伸在半空中，一时没收回来。
　　我保持这个可笑的动作大约有一秒钟。她们三个的肚子都要笑炸了。
　　“该！”罗依说。
　　“叫你没义气！”林林说。
　　“丢人现眼了不是？”程佳说。
　　我没精打采地把两只可爱的爪子缩回来，藏在桌子底下。
　　旁边是一张两人座的桌子。此刻坐在桌边的一位美眉正翘着兰花指，用三个手指头捏着勺子吧，从汤碗中小心翼翼地舀出一个晶莹透亮的馄饨来。但见她樱唇轻启，一小口一小口地，宛如小鸟啄食一样，花了大概有十分钟才将一个比她的嘴大不了多少的馄饨吃下去。
　　“暴殄天物。”罗依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这正是我心里想的。她吃东西的样子完全无法体现出食物的美味来。吃到好吃的东西应该是什么样子呢？大快朵颐或是细细品尝，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大不相同的，但是实质上都表现了食者心里对食物的欣赏与喜爱。不在乎吃相如何，只是全身心地去感觉食物的美味。这样才不辜负烹饪者在这些美食上所花费的苦心啊。我想，那碗馄饨一定很难过，竟然遇上了这么一位忸怩做作，吃饭都犹如演戏般的，不懂得享受美食的主顾。作为一碗世间极品的馄饨，其价值无法体现，其才能得不到赏识，这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情啊。
　　我正在想象着馄饨们无声的哭泣，突然，有人在桌子底下踹了我一脚。
　　“啊，谁踹我？”我大叫一声。
　　林林在桌子那边瞪着我呢。
　　“有事情你就说嘛。”
　　林林的鼻子都快气歪了。她白了我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冯妹妹。”
　　“啊！”我这才恍然大悟，再去看隔壁那位美眉。怪不得刚才看她有一点儿眼熟呢。原来是“冯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