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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擎南山之临行 ...

  •   我与阮师兄往平湖镇去送画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便听说彭师姐与陈师兄要往北方而行,替师父捐一批书画给金屋书院的学生,因陈师兄要照顾家中妻儿,所以地方选得近,月余也就能返回。

      临行前一日,我正在收拾包裹,这些年很难出远门,这次机会难得,时间也长,我的行李便就带得多,这也需得,那也必要。

      彭师姐瞧了我已经装好的三个包袱,便嘲笑我道:“方才阮师兄没关院门,我瞧见阮师兄收好的东西,也就一个包裹。你是要把咱们屋子里的东西都盘算上吗?”

      “男子和女儿的习惯怎么一样?”我没想到为什么我的东西有这么多,也发起愁来,“胭脂水粉便占了半个包袱,更别说还有些钗呀、环儿的,衣服也是,要备换洗的、天冷的、天热的,颜色也得有差异才好。”

      彭师姐来替我点物,她道:“是了,我的也没收呢,还是做男子好啊,只需要带两套换洗衣服,一身轻松。”她看了看我的东西,“你晚上睡时穿的中衣好像还在院里晒呢,我去收来。”

      我还未来得及道谢,她便一阵风儿似的拐出去了,我回头清点物品,竟忘了还有一把溪溪剑也要算上。

      一二三四……我清点着包袱,果然话本里的公子小姐们出游要一个书童,专门背兜的,否则东西怎么带得全?我只是个山里的丫头,用度便很杂冗,更勿论那些尊贵的小姐了。原来还觉得难得出趟门,自然得需和心爱的人一起才算得上自由自在,有丫鬟仆人盯着,便很麻烦了。

      果然生活要现实起来,理想的那一套就行不通了。

      我初来擎南山时,听说过庄里曾也有一个服侍的佣人,被称作刘婶婶的,约莫三十来岁,据说是一直跟着师父的仆人,负责照顾我们四师兄妹的起居。师父本也习惯了自我照顾,用刘婶的地方少。我来擎南山之前,那位刘婶告家去了,只剩了师父和我们。

      如今还是觉得有个书童跟着才好,至少能分担下我的重担。说来说去也怪我自己东西多,却没有小姐的命,因此连累了阮师兄要替我拿包袱了。

      房门并未落锁,这时响起了敲门声,我本以为是阮师兄来瞧我,打开门一见却是陈师兄的媳妇。

      向杨嫂子问了声好,迎她进来坐,她浅浅地笑了笑,我见她似乎有话,就替她倒了杯茶水,她轻轻放了两个小红布包着的东西在桌几上,另外寒暄了几句,又对我说道:“如溪妹妹,你初次出门远行,虽是和阮师兄一路,但也要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平时要多听师兄的话……”

      我知道她是好意,这话听师父念叨过几遍,阮师兄也念叨过几遍。其实阮师兄又如何不是很少出远门呢,山高路远的,只靠车马,谁说得准是谁照看谁呢?

      小看谁呀,说不定就是我姜如溪,带着女儿家的细心和机敏,反而一路上太平无虞呢。

      不过我还是点点头,叫她放心,她又说:“这两个小包裹,是给你和听溪妹妹的,我嫁来临溪庄,这些年也有些积蓄,此次你们一定得收下,我也好放心。”

      结亲前,杨大爷送菜是抠搜的,他仆从车马从来不雇用,好多时候都亲自担着一篮子,吭哧吭哧地上山。

      杨嫂子与我陈师兄成亲后,杨大爷看在我师父的面儿上,除了银钱首饰绸布等嫁妆,另还赠了十几亩土地做他们小两口二人的生活基础,嚯,我那时才知,大爷家境殷实着呢。

      那些土地租了出去,收的租金便由杨嫂子收着。而师父骂骂咧咧出了一笔钱,招来泥瓦匠,给陈师兄一家翻新了一处新小屋,也在山中。

      因此师兄还是携家带口的在师父门下,平时师父手下有多的做笔活计,陈师兄多领些去,所赚银两,师父多数提了给他,因此小日子也还滋润。

      这时彭师姐正巧收了衣服回来,看到红包,喜不自胜。

      我俩经过了几番推辞,也就收下了。其实这些逢年过节、长幼扶持的红包,互相推来推去最是虚伪,年长的要送礼以示关怀,年幼的又假辞不要以示谦恭。

      杨嫂子过门后也给我们都发了红包,当时我领得最没心没肺,还被师父委婉地教导了一遍。

      其实我自有想法,长者给的红包并非日日都有,喜庆日子领下,记着恩情,将来还给他家小辈。如此和顺之景,显得长者体恤,幼者念恩,何必为些不由己的礼数所败坏了呢?

      后来师父给松子发红包时,松子一个奶声奶气的小人,竟也学着要假装拒绝一番,再磕头言谢,看得我差点笑出了声音。

      再聊了几句,杨嫂子这一趟实在是想交给我一个任务,她年幼时有个闺中密友,嫁到了平湖镇附近的邺城中,时与她有书信往来,去年不知怎的就没了音讯,她心中奇怪,几番托人去问只道:“查无此人”,如今便想请我得空往邺城去一趟,总需得出个详细的因果来。

      见她一副愁容,我便应了她的请求。

      邺城也是出了名的繁华之邑,曾被前朝的周姓皇帝赐予季氏一族,作为封爵的私有陪邑,可算得上独一份的大封赏了。

      后来周朝战乱亡国,周姓旗子改了萧姓,当今圣上冲龄继位。而邺城作为历史遗留物,被季城主打理得井井有条,兵权在握,一直也难收回中枢管控。邺城便没有派知府上任,只做了季城主的一辖天地。——这些话是阮师兄说的,我背了下来。

      我关注的邺城,当然是:不归朝廷管制,却开放通商,城内景致也好,还有一座小华山,碧峭蜿蜒,听说与擎南山的神幽清秀相比,又是另种风情,反正我与阮师兄也是游历为主,去一趟也很方便。

      送走了杨嫂子,我和师姐躺在床上有些兴奋,虽然明日她不动身,但见我收东西的阵势,她也似有所动,开始盘算她的行李来了。她往北行,我往南行,我们又约好了要带各地的风俗特产,待回来时互相交换,如此入眠也不知是几更了,只觉得迷迷糊糊中,院外鸡鸣日晓,师兄就来敲我们的房门,催促我动身。

      吃毕早饭,师父在庄门口束手而立,我见他又想嘱咐我那些老生常谈之语,便抢先答道:“师父,此次一行,我会听阮师兄的话,绝不会擅自行动,绝不会独自离开,绝不惹是生非,绝不……”

      师父点点头,风儿一动,撩起来了一点点他的胡须。此刻晨光熹微,山清明秀,映衬出他老人家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师父示意我到一旁去。挑了棵大树,他让我站直了,从头到脚睨我一番,方才开口:“如溪,为师是觉得,你有些心事没有说得很明白,但似乎我们都明白。”

      我这会儿有些懵,但想了片刻突然明白了。临溪庄上下看不出我的心思的,恐怕……

      恐怕没有!

      就连院门前头那棵老松树,都看过几回,我望眼欲穿等待师兄的模样。

      师父又道:“如溪,你还太小。”

      “师父,我不小啦。杨嫂子像我这个年纪,已经有松子了。”

      我小声嘀咕了一句,此时我俩却不约而同地目光微侧,望向正背着包袱等待我的那个人,师兄向我投来一点疑惑的目光,我又心虚的把头转回去。

      “为师知道,你与你大师兄感情深厚,只是还要等些年吧……在咱们眼里,你永远都还是个长不大的小姑娘。”师父道。

      “那我就老得没人要了……”

      师父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脑勺,道:“太早啦,太早了……为师并不放心看你嫁人,即使那个人是阮羡溪。”

      他幽幽叹了口气,一切了然于心的样子,“还得等,等你懂得更多事才行。”

      “师父你怎么了?突然说这个干嘛呀。”我挠挠头,脚趾都在抠地,师父要搞什么!

      又往师兄那里望了一眼,我一定鬼鬼祟祟。

      他一身蓝丝纹边的衣袍,还在那里傻等着。

      “为师只简单叮嘱你:有些话看破不说破,有些界限在,你懂得……勿要学你陈师兄……唔,分寸……”师父白了我一眼,又开始批评我。

      “你是个好孩子的,你们都是,不要急于一时。”

      这时,师父向师兄招招手,示意过来。我们见证师兄将包袱一个一个的摆在院门旁的大石桌上,很是费了些功夫,而且大多包袱都是我的……

      我与师父的话题也就此转换。

      “你出门到底带了些什么,哪来这么多东西?”

      我还来不及处理周遭的声音,我还沉浸在师父的上一话题。

      等些年?这有什么好等的,如若师兄对我也有意,这意大过了彭师姐,凭我与师兄多年的情分,相结姻亲,有何不好?

      除非师兄对我没有情意,那师父叫我等,便是等他生出情意来?

      我胡乱想着,揣测时而好,时而不好。思绪跑马似的飞快,飘忽不定,这时只突然听见阮师兄的声音:“师父还有何事要吩咐?”

      师兄站在我身侧,风有了一丝温度。

      就这样的一瞬间,我重新经历了一遍这些天的情绪:即将要和他踏上双人旅程,去完成一个个将会遇到的人世考验,只有我和他拿捏、决定一切。

      在无人的小道上,他只与我聊天,我也只与他并肩而行。

      谁都不能理解这是多么重要的机会,和自己暗恋的人独自相处!足够让我激动得最近都睡不着。

      师父拢了拢胡须,向我二人道:“昨日有句话,便该找你二人来问,奈何临出门,要准备的事情实在多,今日才记起。”

      “你们兄妹自幼与我待在这擎南山上,每日且听我讲圣书,甚少接触人事,我却问你们,这世间,是黑是白?是善是恶?”

      这世间是黑是白,是善是恶?

      这题出得莫名其妙,怎么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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