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逃離》遑醉

39、第三十九章 代價

　　畢旅終於拉開了帷幕，只見遊覽車後半段的同學們青春洋溢地唱著歌、拍著照，還和領隊玩起了遊戲，我聽著他們七嘴八舌，然後回頭瞅了幾眼他們的模樣，不禁嘆道：「果然是十七歲，真是青春啊……。」

　　而我呢？我又何嘗沒有想過融入這歡愉的氣氛？我試過，真的，我試過很多次，幼時的我試過融入別人很多次，可每當我天真爛漫地把熱騰騰的真心掏給別人之後得到的卻是一桶桶的冰水澆灌。

　　知道吧？這冰水一旦澆久了，再熱的心也會冷，也會寒，也會凍，也會逐漸凋零，之後哪怕亡羊補牢給這顆心再多的熱水，是暖了，是熱了，是逐漸回復了，可他的根本已經傷了，又如何能回到最初的模樣？

　　我是釋懷了，可發生的事就是發生了，我可以盡量不想起，我也可以佯裝沒有這些事，可我終究是忘不了，我終究是回不到最初的模樣。

　　可我卻並不懷念我最初那個稚嫩又未諳世事的小姑娘，現在我只覺得她可憐，即使我知道她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對抗這世間了。

　　也罷，若這些青春若本就不該屬於我，我又何必苦苦追尋？我李信証即便老，也要老的不悔，也要老的漂亮，我默默垂下眼簾，任由睡意悠遊。

　　此時我感受到有個東西似乎放在我身上，我猛然睜開眼一看，是U型枕？我愣了愣望著洪樂容問道：「給我的？」

　　「嗯。」

　　「妳不睡嗎？」

　　「給妳，我沒關係，我現在沒有要用。」洪樂容真誠的神色總是那般令人動容。

　　我知道她是真心希望我用，推辭這種事對她是多餘的，於是微笑地望著她，隨後道：「那妳要用再把我叫起來沒關係。」

　　「好。」

　　有她在，哪怕我無法融入主流人群，哪怕我腦中那些可憎的記憶又在作祟，我的心都是安的。

　　我不怕了，因為我知道無論如何都有她陪著我，因為我知道無論如何她都不會隨手將我拋下，因為我知道當我醒來的時候不會是一個人。

　　我睡著了，我睡得特別香甜，哪怕周遭吵雜不已。

　　說實在的，我的心機深不見底，有的時候我只是皮笑肉不笑，天真無邪的洪樂容又怎可能時時洞悉我的思緒？因此她怎麼樣也算不上我的知音。

　　知音無疑就是看透我，可像我這樣的人，像我這樣時刻步步為營的人，又豈能接受與人坦承相見？

　　作為我的朋友，我只希望她知道我想讓她知道的事，我只希望她能一直陪我，我只希望在她心裡我是那麼地弱小無能，我只希望我能多被她保護一點，我只希望我能不要一直戴著那冰冷又虛偽的面具，我只希望在她懷裡我能暫時歇息，我只希望我能暫時忘卻我是一個那麼複雜可怕的人……。

　　懂了吧？我希望的事情那麼多，可我卻用了那麼多「只」……呵呵，李信証妳果然是隻貪婪的鬼，就像那上古凶獸饕餮一般，妳就是什麼都想要。

　　不過貪婪就貪婪吧，貪婪的代價我來付。

　　熟睡朦朧之際，我似乎不知不覺地往洪樂容那倒，而洪樂容也就順勢地把頭靠在我的頭上，說實在的她確實有體味，可她那份令人心安的優點早已讓我忽略了她的缺點，她補足了我內心一直以來的缺憾。

　　再次醒來的時候似乎已經到墾丁了，我揉著惺忪的睡眼，只見碧藍澄澈的海天一色逐漸清晰了起來，我眨了幾次眼想再看得清晰一點，終於看見了烈陽高照下的藍天碧海，我心中劃出了一道彩虹……終於在我醒來的時候不再是那充滿綠色又破爛的監獄。

　　不知為何，總有種重見天日的感動，只能說這就是升學班的悲哀吧，可為了日後，這是代價，我不悔。

　　可就在下遊覽車那一刻，我難得被激起的熱情又再次被澆熄了，太熱了！不只熱，墾丁的陽光就像酷刑一樣刮著我的皮膚。

　　我的臉黑了一半，但似乎又不可能再回到遊覽車上的舒適圈，便只能迅速從包包拿出防曬噴霧噴灑全身，再戴上帽子、穿上紗外套防曬。

　　去了海灘，我先在陽傘下待了一會適應天氣，我把沾了些汗的口罩和帽子摘了，此時在一旁的女生便讚嘆道：「妳的皮膚怎麼那麼好啊？」

　　「有嗎？」我自認臉上痘痘和粉刺挺多的。

　　「有啊。」不知為何我總能從一班的人所說的話語中感受到一股醋味。

　　「謝謝啦。」我笑了一下。想來是我的瀏海成功遮瑕了我可怕的額頭，不過被了稱讚膚質倒是頭一回，說不開心那是騙人的。

　　其實童稚時期的我一直期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成為電視上貌美如花的女明星，受眾人吹捧，每日只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就好。

　　可我怕，經歷了那麼多事我怕了，自古紅顏多薄命，我怕只有美貌的我會在徐娘半老的時候嚐到苦果，我怕只有美貌的我會變成恃美揚威的白痴，我怕只有美貌的我會被男人輕薄玩弄……我怕，我都怕。

　　我不想當一個虛有其表的女人，因此在我能力駕馭美麗之前，我絕定封印她，我要保護她。

　　可殊不知在我封印美麗的同時，我也在失去美麗，我強迫自己不打扮，我開始發福，我開始長痘痘，我開始討厭自己的模樣……以至於成了今日這般模樣。

　　可我不悔，至少有了能力的我沒有再被任何人欺負，至少我不是個不識之無的白丁。

　　之後我就這麼在陽傘下看著一群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揮灑青春，他們不怕海水的澆灌，他們不怕烈陽的毒辣，他們甚至不怕別人的目光，就這麼穿著比基尼走在沙灘上，露出其實也不太深的事業線。

　　不過說實在真的滿不錯的，即使我是女的，可美麗青春的事物又有誰不嚮往？

　　「這就是青春啊……。」我低頭瞅了瞅手上和腳上尚未癒合的傷口，露出一抹猙獰的微笑，我根本碰不了海水啊……。

　　可我不想這樣，說好的不悔，絕對不是坐在這裡像個老人一樣。

　　於是我終於離開了陽傘的庇護，我去找洪樂容他們，我也要拍照，我也要在我的青春筆記本上留下鮮活的一頁，我也要活得精彩，我也想要再年輕一回。

　　我們拍照了，背影和正面各一張，還是踩著海水拍的，即使我的腿似乎比旁了粗了許多，可我的臉終於不是死氣沉沉的喪屍臉了，我也很青春吧？我也很美吧？

　　隨後我就在沙灘上漫步了起來，繼續看著他人青春的身影，可至少這次我在他們裡面，對吧？

　　此時我遇見了一個很喜歡吐槽我的渣男。之所以稱呼他為渣男是源自於她前任女友張芙琳的敘述，實際原因我也忘了。

　　而這位渣男不只罵我醜，還說我傳說打得懶得跟E牌沒兩樣，果然這次開口也沒什麼好話：「李信証，妳怎麼穿著大媽花樣的外套？」

　　「大媽？」我蹙起眉頭，我以為黑色小碎花紗外套是流行。

　　「對啊，沒看到別人都穿怎樣嗎？妳這樣很像包肉粽欸。」

　　「我這是防曬。」他是要我穿比基尼嗎？他竟嫌我穿得多？

　　「算了，不和妳說了，再見！」他的臉帶有輕蔑，並且一副我無藥可救的樣子。

　　我的臉再次黑了起來，簡直想把這個渣男生吞活剝，可我冷靜想了想，又看了看旁邊的比基尼，總覺得好像也不是沒道理，於是我默默地脫掉了紗外套，好吧，就這樣，這是我最後的妥協。

　　之後我便跑去看了沙灘排球，只見許優歡也在隊伍裡，而洪樂容則因和班上大多數人不和而沒有加入，即使她真的很嚮往這些事情。

　　最終有點累了的我和吳雅如他們坐在咖啡廳旁邊隔岸觀火，不過我這個人對於球類運動的興趣實在不大，因此看了一會便分心去看其他東西了。

　　我看到我們班上的一男一女在用拖鞋鏟沙，然後再倒到對方的腳上，我不太懂這是什麼無聊的遊戲，但看著他倆容洽的氣氛，我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情趣吧。

　　此刻的我又不禁笑了起來，沒想到兜兜轉轉了一圈，我又回到觀察著一群年輕人的大媽角色，而且還能露出所謂的姨母笑。

　　這就是代價吧，我終歸是不欠也不賒地付清了，即便我曾想賴帳，可事實證明我終究是逃不過命運的追討。

　　是的，誰也逃不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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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沒有要寫百合的意思，只是單純孤單太久了，
突然有人能依靠，倒是有些不習慣了，
可能我就是個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