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之迎新春》秋景长

62、惊醒

　　辞了尤老娘回去，薛蟠再等不及。便径直去后面找薛太太说话，催逼着薛太太去提。

　　薛太太依旧拿前儿的话来搪塞，薛蟠却道：“妈，倒是不用这般麻烦。他们家看重我，便是寻常官媒也可以的！”

　　闻得这话，薛太太面色大变，“你同那尤家的姑娘说过话！”

　　薛蟠不想一时说漏嘴，心中发虚，口中却越发高声：“妈说的哪里话，我是才见了尤家老太太。她们家没个男人，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着实艰难些。妈难道还要她们时刻拘着规矩吗？竟是不用活了！”

　　薛太太心中自然不信，但实在挨不过他催逼的紧。

　　如今宝钗不能回来，便是连送封信都是艰难。王子腾不再京中，王夫人又出不来。况之前那事，薛太太也影影绰绰的听说了，也不愿再同王夫人说话的。

　　认真算来，竟是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薛太太最是个面活心软的，又最为溺爱孩子。实在耐不住薛蟠的央求，虽心中觉得不妥，却也打问不出来。

　　只看着这家面上也算不错，又是个正经的官家，竟是比商户人家强出多少去了。

　　最重要的是薛蟠喜欢。虽心中还有些不足，但耐不住薛蟠歪缠。只能差人寻了官媒，去尤家提亲。

　　薛蟠好容易盼的薛太太松口，忙忙的去置办了金雁聘礼等物，只等着二姐儿进门。

　　薛太太见薛蟠这般喜欢，想着早晚都要进来的，便也由着他，选了最近的日子，忙忙的操办起来。

　　两家都有心的，不过两三个月，便真将尤二姐娶了回来。

　　只薛太太想着同尤氏说几句话的，却被尤老娘拦住。只说如今贾珍出事，尤氏照顾丈夫，抽不得空出来。

　　薛太太心中犯嘀咕。但事已至此，她却也没处打听去。

　　好歹被薛蟠催逼着娶了进来。

　　薛太太见那尤二姐确实是一身人才，行事也算温和，到底也没了话。只心中有些不合。

　　但那尤二姐却是个有运道的。进门不过两三月便查出身孕，只将薛太太喜得无可无不可。更是将心中那些成见也抛到了九霄云外，再不提了。

　　却说迎春，如今虽做了真人，到底贾家非寻常人家。且她又是女子，张道士倒是也额外看顾一二。只要每日做功课便是，并不十分拘着她。

　　因，迎春还是住在庄子上，端的悠闲。只常常往府里送信针线孝敬，竟也乐得自在。

　　这般几个月，如今已是盛夏了。

　　这里虽是温泉庄子，却在城外。又有绿树成荫，倒也是个消暑的好地方。

　　夏日里天长日头毒，趁着晚间凉爽下来，迎春便不欲早睡。

　　这边地势其实更高些，便有夜风不断，在夏日里，实在舒爽的紧。迎春贪凉，自己下了两盘棋，还不愿回去。

　　时已近三更天，直守着一盘艾叶都燃的尽了，迎春才回去歇了。

　　只觉才将将睡着，隐隐间听见外面一阵骚乱，竟将迎春惊醒了过来。

　　外间守夜的司棋听见动静，忙进来服侍。

　　迎春伸手抚着怦怦乱跳的心口，“外面可是有事？去看看。”

　　司棋出去一瞬，便有一个婆子提了灯出去了。

　　司棋方伺候着迎春坐起来，又端了茶水过来。

　　迎春摆摆手，就那样等着。

　　才半柱香的时间，便听见方才那婆子回来，在外间回话。

　　“姑娘睡吧，外头无事。许是有过路人，惊动了守门使，方吵醒了姑娘。”

　　“这般时候如何就有人在这里过路？”

　　那婆子便笑着给迎春宽心，“姑娘常年在府里不知。这守门使，极灵敏的。只要一只有些动静，便蔓延至几里。并非一定是咱们庄子上的动静。”

　　“咱们庄子位置极好，便是有个什么也不在咱们这边。况周围俱是皇庄，再没有不放心的。如今夏日，趁着晚间凉爽，许是有人赶路也说不得。”

　　“只不过咱们在城外，夜间寂静，声音便传的远了些。不然，再惊扰不得姑娘。”

　　她说的不无道理，迎春方慢慢静下心来，只还是有一丝不安。

　　司棋知道，便也不出去，就在里面静静陪着迎春。

　　迎春摆摆手，叫她去睡。

　　她便将铺盖抱着进来，就要在脚踏上睡了。

　　迎春看见，便道，“这是做什么，上来咱们一同睡便是。”

　　司棋也不外道，便直接上了床，只守着迎春。

　　不一时，便听得外面轻声说话的声音。司棋便问：“外面何事。”

　　便见帘子一掀，进来一个人，却是绣橘。

　　她爹妈如今跟着在外面伺候，迎春体恤她，便不要她守夜，只叫他们一家团聚。

　　绣橘进来见迎春果然被惊醒了，便笑：“我就想着姑娘定是吓着了，便求了我妈送我进来。”

　　绣橘坐在脚踏上安慰迎春：“姑娘莫怕。姑娘自来都没经过这般事情，定是害怕的。我爹说了，咱们庄子上本就有数十壮丁。这次姑娘来，老爷又拨了许多好身手的跟着，姑娘安全无虞。”

　　“且咱们庄子位置是极好的，左右都是皇庄，也有旗校皂吏把守的，姑娘便将心放在肚子里便是。”

　　迎春方点点头，缓缓躺下睡了。

　　只这一夜总也睡不安宁。

　　第二日，迎春便早早起来，遣了绣橘将她.妈叫进来问话。

　　田平家的闻得迎春传唤，忙进来磕头。

　　也知迎春心中不安，便温言安抚：“姑娘莫怕，才天一亮，我家里便带着人出去看了。不过是几个花子，夜间乱闯，才到了这里。已撵走了。”

　　迎春皱着眉头：“这里可是皇庄的地界，且又在城外，如何就有花子来这里，还是几个！哪里来的可问清楚了？”

　　田平家的便不言语了。

　　迎春见她这模样，便知是有事，便遣了人下去。

　　旁边绣橘便拉她.妈的袖子，叫她直说便是。

　　田平家的方斟酌着道：“并非有意隐瞒于姑娘，实在是前儿打发去江南的人也回来了。说是如今南边世情不好，又逢大旱。如今正是庄稼抽穗的时候，没有雨水，农户便心慌。”

　　“可怜如今又正是夏税的时候。农户们活不下去，便背井离乡，来找些出路。”

　　迎春垂了眼皮：“南边这般，朝廷自有大人出头，与咱们不相干。”

　　田平家的忙点头，“姑娘说的乃是正理！”

　　只面上犹有怜悯之色，“据回来的人和昨儿来这里讨食的人都言，去年收成便不好，农户们只留了些种子，剩下全交了税了。今年又要交税，实在活不下去了，方才……”

　　“他们来京里也是想求着圣人开恩的意思，只可怜连城门也进不去！”

　　迎春点点头：“那昨儿晚间的人……”

　　田平家的道：“略施舍了一些，便叫他们走了。”

　　“也是这边俱是好庄子，周围具有重兵把守。他们看得见，却进不去，方在外面转悠。也幸好咱们周围都是皇庄，心里安稳，才敢施舍他们一二。不然，便是咱们有粮食，也不敢给的。”

　　这是为着怕他们一窝蜂的来要，多少也不尽够的。况且，人饿极了，竟是什么也做的出来的。

　　迎春并不因此怪罪。

　　田平家的还以为迎春闺中小姐，不懂这些，便准备解释的。却没想到迎春只愣了一下，便表示理解。

　　只问：“若只是南边大旱，决计不是这般的，定还有旁的缘故。可知道原因？”

　　这些田平家的便不知道了，迎春便也不问，因道：“如此，庄子里还好，外面却是不算安全了。”

　　“这样，叫你男人寻几个好身手的往府里去一趟。将外面的事情同老爷说清楚，便守好门户，莫要再出去了。”

　　田平家的见迎春清明，忙答应着出去了。

　　迎春手指在桌上有规律的敲打，心中思索着这些事情。

　　恰逢这会子封婆子来请安，迎春便叫进来。

　　方才田平家的已经说的清楚了，她确实没有说谎，迎春倒也放心一些。

　　想着她也是南边来的，因便叫进来问话，“都说南边鱼米之乡，如何竟也这般难过？”

　　那婆子年轻时岁富足，但后来也经过许多事情的，却是极有阅历的。

　　“姑娘可见不知道。这哪里都有有钱的，也都有吃不上饭的。”

　　尤其是庄户人家，靠天吃饭。若老天不作美，那可不就是受罪了。

　　迎春若有所思。

　　都在庄子上住着，昨儿晚间的事情那婆子哪有不知道的，因也知道迎春的心思。

　　她到底是南边的，又有些见识，便道：“姑娘不知道。南边的人难就难在，不得人眷顾。”

　　迎春心中只觉如响鼓重锤，倒是警醒过来，“朝廷竟是管不到南边吗？”

　　那婆子道：“我先夫家，原先也算是个富足的乡绅。他又有功名，便常有官员同年的来往。便是姑娘先时所说的甄家，也算是我家老爷的主家。只是极远了，倒是不走动了。”

　　“……但有些风声我们还是闻见的。”

　　话不用说的明白，迎春便已知道了。

　　果然是忠顺！

　　忠顺自因贾珍之事，被老圣人斥责之后，便愈发恼怒。

　　心中深恨贾家逼他。

　　但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默默蛰伏。

　　俗话说，趁他病要他命。

　　新帝能坐稳皇位，自然不是优柔寡断的。

　　因便抓住机会，狠狠发落了好几个他的心腹。忠顺拦不住，只能看着新帝动作。

　　心中虽然越发急躁，但如今情势与他不利，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命甄家多多的进上钱财，供他使费，再做长远打算。

　　甄家在南边土皇帝一般，天然是忠顺的拥趸。

　　同南边的官员沆瀣一气，多少钱财过手的。便是盐政上，仗着老圣人的势，也敢插手！

　　但如今林海已经另择了新帝投靠，同新帝的心腹组成了一张严密的大网，竟是叫甄家再没有下手的余地。

　　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又有新帝在上面虎视眈眈。甄家也不敢太过动作，便将视线投到赋税上面。

　　左右南边的官员，多是看他家的眼色行事的。甄家便越发胆大，竟暗自掺杂了许多名头收税。因南边便越发乱了。

　　到底他们做的隐蔽，两地来往不便，朝中也不能尽知的。

　　①这里参考明代的皇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