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远帆》未言霏君

16、我在人间贩卖一文不值的青春

　　10月8日，星期日
　　你怕昆虫吗？我发现我只怕特定的昆虫，例如蟑螂，南方的蟑螂不仅大，还会飞，有的不怕人，我就被它们爬过后背和脚，硬的肢体接触皮肤很痛，据说它们能察觉到人的害怕，坏坏吓人类。今天下完晚自习，我第一个回宿舍，一直如此。大家各忙各的，突然听见嘈杂声，舍长还过来叫我去看，说是有蜘蛛，我以为是指甲盖大小的蜘蛛，舍长没有指对位置，我傻傻地往插座的孔里看，其实蜘蛛在床和墙壁的缝隙，我们是上床下桌，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见长脚蜘蛛，手机一拍只有一只眼睛而且在发光，好阴森。舍长猜是某个女生养的宠物，重复几遍，我不认同，也不想弄死它，可是其他舍友想着抓住它，首先赶它出来，所以我自告奋勇，用舍友的衣架去赶它，然后另一个舍友拿着扫把等待时机，最后它被冲进蹲坑里了，我有点心疼，长脚蜘蛛比蟑螂好多了，不该死。我为宿舍立功了，这晚我们说了很多话，她们惊讶我一点都不害怕，也许看我瘦小和腼腆所以觉得我也胆小，我讨厌别人说我弱，但我不用刻意证明，看起来很假，我得承认人就是有多面性。
　　10月11日，星期三
　　班里有一个女生小团体天天飞扬跋扈，其中之一是厚脸皮地向每个人借东西，三番五次，谁缺她们一句道谢？被拒绝还恼羞成怒，真是缺点王。我成了第一个拒绝的人，冷脸两个字。说是给我化妆当练手，我觉得麻烦又隔应，恨不得告诉她们我的想法划清界限，说我高冷，我没理会。吵架和争论不是我的风格，无视是最高级的轻蔑，但我也挺怂，心里想着以恶制恶，却觉得也是一件发疯的事情来阻止自己。
　　10月13日，星期五
　　即使我已经当面说给你听，也要在日记本里再说一句一一你会魔法嘛。早晨，与猫咪告别，我推着你的轮椅，我们第一次踏出庭院去林荫大道散步。我推你漫步在落叶地里，轮椅碾过密集的落叶地那绵长的声响和经过时偶尔一片叶子从树上掉落瞬间的声响，我们静下心来感受。吹了一会儿风，你就要我披上你的薄外套，我穿着校服，别人从背后看真像是孙女与爷爷呢，我想到了禁忌之恋，一树梨花压海棠，你就当我是思春期，一笑而过。来了一个母亲带着四个小孩，每个手里拿着吹泡泡的玩具，欢乐地奔跑，然后以我们为中心，朝伙伴们吹泡泡，彩色泡泡很好看，但是未免太多而看不清路，我闭着眼睛躲来躲去，听到你爽朗的笑声，你真心羡慕他们的此时此刻。等到小孩散开，你见我的头发湿了，要我蹲在你前面，我感到疑惑，才知道你是要替我绑头发，很松生怕弄疼我，我要求把头发盘起来，因为我头型不算圆，不至于像个呆子。问题是你从哪儿拿来的发绳呢？我一时只能用神奇的魔法来形容，来搪塞过去。不得不说，有你在，一切都如此美好，托你的福，我渐渐变得勇敢和生动。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10月17日，星期二
　　走快点，以沉稳淡漠的气息，远离人群熙攘，远离流言蜚语，远离指手画脚。没人愿意和我做同桌，曾有人对我说她外向和谁都聊得来，可是坚持不了几天，这个学期在今天也离开了我，被彻底抛弃的感觉，即使知道认为是自己的错是不对的。左边的空位，每天我来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椅子从桌上放下去，可是这样就太明显了，一眼望去只有我没有同桌，别人一目了然地注意到孤独的我，但倒立在桌上也是突兀，我快待不下去了，所以喜欢埋头写字。好想你。
　　10月18日，星期三
　　语文课和英语课全程听得懂，我可以从中找回自信，但是考试不尽人意。明明更喜欢语文，可是英语的分数却比语文高一点，初中也是，还有小学，经常英语考一百分或往下。我想是跟我的性格和能力有关。
　　10月20日，星期五
　　我按照约定，带你去林荫大道，教你画画。这天我穿上校服外套，不需要你的外套了。我们共用一盘固体水彩，画眼前的景物，我一边指导你一边画自己的，引得几个路人驻足片刻，我格外关注你的画，好奇你的绘画水平，一般般吧，哈哈（你画得比我好，我只会临摹画不论风格）。相信你会青出于蓝胜于蓝。找时间比比临摹能力吧，下次见面我会问你意见。
　　10月25日，星期三
　　这天，有个女生转来我的班，做了我的同桌，我没想到她说见过我几次，我怎么有点心虚？是总是一个人走太显眼？她经常下课时告诉我她以前的事情，她说转班是因为和之前的同桌闹矛盾，同桌拉帮结派造谣和传谣，我理解她现在的处境，我愿意做情绪垃圾桶。她个子比我矮，戴眼镜，像只仓鼠，身材微胖，脸宽嘴小，晚自习还带了零食和我分享，我暗自决定和她做朋友，既是可怜她也因为我寂寞，就算她触犯到我也不想绝交，只要不过分。
　　10月29日，星期日
　　我意识到，高三以后我的青春就结束了，这本日记是写给我自己看的，用你送的钢笔，可能机缘巧合之下你会翻阅，像是我与你在聊天。今天与你见面，我差点就把这件事说漏嘴，我制造了一个秘密。晚上我就要到学校了，我特意多带了零食要分给新同桌。她给我吃奥利奥饼干，我给她吃夹心软糖，晚自习的时间全听她悄悄话，说着说着还哭了。不要羡慕别人展现在眼前的光鲜亮丽，也许败絮其中，也许饱经风霜，大家的人生里背负的命运都是不相同的。
　　11月1日，星期三
　　我和她都是学校里彼此唯一的朋友，我总算有一个像朋友的朋友了。今天上英语课，我辅导她英语，一起做完了一道大题，但是不知道正确率，我引导她请老师帮忙对答案，所以同桌叫来老师，不料被果断拒绝了，当时大家都在安静地写作业，她觉得没什么，我倒在一旁憋笑得脸通红，替别人尴尬，还模仿她说请老师帮忙的话，惹得她开玩笑似的掐我脖子，我以前对姐姐也这样呢。学生时代有着一点就燃、一吹就灭的敏感。都说毕业后工作了会怀念做学生的自己，我好像懂了，我的青春正在一点一点有趣。
　　11月3日，星期五
　　我和同桌打算逃体育课，用体育课去做有意义的事情，也就是在教室写试卷，课上一半，我趴着小憩一会儿，如果逃课没后果，今后就这么干，有人陪着，我就敢了。我们在林荫大道里，你突然告诉我说你的腿不寻常的痒，希望是腿好的征兆，于是我从上到下捶你的腿促进血液循环，我真能干，一直捶到黄昏，还叮嘱你每天捶，希望如此吧。
　　11月7日，星期二
　　宿舍楼停电了，全校轰动，像脱缰的野马，从阳台看去，听到那群男生竟还唱起歌来。还好我事先洗完澡吹头发了。舍友们的台灯都亮着，外面走道上时不时传来女生的嘈杂声和宿管的口哨声。我虽然在背书，却心不在焉，同桌趁机来我宿舍找我聊天，搬来椅子坐我旁边，她一直问问题，似乎急着想了解我，也许她真的无聊，什么都往外说，我好心提醒她不要全盘托出。最后宿管来敲门，她躲在厕所里，是她宿舍的人出卖的，然后她跟着宿管走了，没拿椅子。我总算有点合群了，不是怪人，有一段憧憬许久的女生友谊，很甜很甜。
　　11月10日，星期五
　　我借同桌算是更了解自己了，我是不善交际，不屑油嘴滑舌，但不是完全一个木头，我努力迎合，也有自己的思想判断，遵循普通朋友该做的事情。放学后，同桌带我去十元店，我买了一瓶红色指甲油，我偏爱红色。我到你的家涂脚指甲，我涂的时候粗手粗脚，指甲油涂到外面，无一幸免。你看不下去，所以另一只干净的脚由你帮我，你举高我的脚踝，我紧张到腿僵硬而沉重，然后你手也没紧抓我的脚，害得自己的腿被砸，每每想起便敲脑门，试图抹去这段“黑历史”。
　　11月16日，星期四
　　寒风呼啸，冬雨下了起来，反正鞋子都湿透了，我干脆踩在水坑也无所谓，食堂前面的水坑很多，避之不及，还有不少带黑斑的落叶浮在上面，雨似乎会断断续续下到天亮，雨是神的烟花，神在举办盛宴，迟来的迎冬。吃完晚饭，发觉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带的五瓶酸奶也只剩一瓶了。
　　11月20日，星期一
　　班主任通知22、23号要月考，是市里出的试卷，务必更加认真对待。我有点慌，自从谈了朋友，心思就没在学习上，松散了点。为了补上亏欠的，同桌与我相互督促，我不敢睡那么久，边吃饭边记单词，抄写本立刻用完，闭上眼睛也在想知识点，为奋发向上的自己点个赞。但是才两天时间，效果应该不大。
　　11月24日，星期五
　　昨天考完，悬着的心仍没有放下，好像退步了，写题的时候手心冒汗，考完全部才停止。我有不好的预感，有一件坏事即将发生。既然都考完了，就让我在课上发呆吧，我真的好困好累。教室的冷风吹得我瑟瑟发抖，连说话也在颤抖，我的脚像冰块一样，走路的时候有点疼，我抖腿不知道能不能让脚暖一点。校服裤子真的好薄，裤子不分四季，可不想在里面再穿一条，你笑我以后会得老寒腿，你一直在家就好喽。
　　11月27日，星期一
　　试卷陆陆续续发下来了，果然退步了，看错题看得我心里一颤一颤不得安宁，我很惶恐我的将来。晚自习下课，班主任又来长舌唠叨一番，拖堂要我们立下目标，重新制定计划和调整时间表。老师们都担心我们这群差生，觉得有些人肯定偷懒了，不知是不是我多想，班主任总有意无意盯着我，回宿舍我偷偷哭了，我回家该怎么交差啊？顺便一提，我不幸感染上流感，原来之前的打喷嚏是潜伏期，所以这周回去就不去你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