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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玩物 ...

  •   柯跃尘连着三天没有睡好。

      因为惦记着第二天的作业,他原本打算吊针结束之后,把大少爷安顿回宿舍就走,完全没料到周小成那货晚上不回来。
      他人虽然没回来,但声音却在电话里嘘寒问暖,千叮咛万嘱咐,就跟易垒是他男朋友似的。

      简直离谱。
      这人到底分不分得清普通朋友和男女朋友的区别?

      柯跃尘顿时不淡定了,想到大少爷的烧还没退,当机立断决定留宿,把写作业这等小事推迟到第二天大早。
      这才急中生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宿舍那张一米二的单人床根本不是用来躺两个男人的。

      为了照顾病患,他自始自终保持着侧身躺的姿势,胳膊压麻了都不敢翻身。
      而对于来自大少爷肢体上的攻击,自然也不能还手。

      在某个午夜梦回的晚上,被啃咬得全身燥热的柯跃尘不得不强行凝起心神,同时掐指算了算——
      这小子他娘的也不属狗啊!

      他就这样舍命陪君子,一直陪到三天后大少爷痊愈,直陪得头昏脑胀精神恍惚,腰酸背痛两腿抽筋。

      关于周小成的人间蒸发,易垒给出的说法是他报名参加了一个竞赛,正没日没夜地复习。

      柯跃尘对此深信不疑。
      周小成又不知道他跟易垒的关系,放着好好的宿舍不回,难不成是为了给他俩腾地方?

      完全是天方夜谭。

      但胡严显然不信,他戳着柯跃尘的脊梁骨断然道:“这里头指定有鬼!”

      此时上午十一点过,翻书声掠过第四节课的开头,柯跃尘歪在桌上,单手支颐。
      他迷迷糊糊的,没把在医务室睡了三天的慌继续圆下去,而是转动眼珠子,努力保持清醒。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他才意识到自己睡着了。

      脖子好酸,像是落枕了,不知道是晚上睡落枕的还是刚刚。
      他揉着酸痛的部位查看四周,自己明明是听着下课铃声醒过来的,可教室里怎么都没人了?
      胡严也不叫他,就这么急着去吃饭吗?

      从教室出来一路无人,风吹得身上有些冷。
      走到竞慧西门,只见门口的石头上倚着一个人,鸭舌帽反扣在脑袋上,正看着他来的方向。

      这个打扮这个身形,化成灰他都能认出来。

      柯跃尘几步飞奔过去,直蹦到对方面前:“你怎么在这?”

      易垒反手摘了帽子,露出一张明媚的笑脸:“不是说好一起午饭吗?”

      暂且不谈有没有这回事,单单这个笑容就已经让柯跃尘恍了神,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他上前一步,揽住对方的腰,作势就要亲上去。

      却被易垒躲开了。

      那人把他的手从身上拉下来,戴上帽子,敛去笑容:“这里是外面。”

      “那我们去教室!教室没......”

      “好了。”易垒按住他,忽然正视他的眼睛,“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他从石头上起身,那只手就这样按着柯跃尘的肩膀把他推到两步之外。

      “其实我喜欢女生。”

      说完他蓦地松手,人凭空漂移到几米之外,变得无法捉摸。

      柯跃尘心中一恸,立刻上前想要抓住他,伸出去的手却未能触碰到那飞扬的衣角。
      他急得大叫,嘴巴一张一合,竟发不出半点声音。

      一瞬间像被人捏住了鼻子,无法呼吸,柯跃尘猛地直起身,心跳如雷间,胸腔剧烈起伏,眼前是一片黑压压的后脑勺。
      年轻女老师坐在讲台上,背靠大片粉白色的板书,胡严从旁边探过脑袋:“好家伙,你睡觉就睡觉,还这么大反应。”

      原来是一场梦。

      一定是这几天太累了,才会做这种荒诞的梦。
      柯跃尘揉着酸痛的脖子,仍心有余悸,那画面太真实了,真实到和他额头上冒出来的汗一样,挥之不去。

      下课铃声乍起,教室里一片起落之声,柯跃尘独自留在座位上,平复片刻,拿包出门。
      他走得飞快,一路风风火火地从竞慧西门出来,还没走到润泽湖边上,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回头只见易垒靠在一块大石头上,鸭舌帽下,一对漆黑的瞳仁正望过来。

      呼啸的寒风中,柯跃尘整个人,就这样僵在原地。

      反应过来的时候,易垒正朝他走来,走近了便抬起一只胳膊,径直伸向他的肩膀。
      柯跃尘猛地想起来什么,下意识侧身,躲开了。

      “你怎么在这?”他低着头,不敢看那人的脸。

      “上课。”易垒走近一步,这次没再伸手,“不是说好一起午饭吗?”

      如同被晴天里的霹雳击中眉心,寒意源源不断地从颅顶往大脑里灌,将身体浇筑成寒冷的冰窟。
      柯跃尘就这么愣在原地,直到易垒试探着来拉他的手,也没想起来躲开。

      他们去了就近的润园餐厅,在形形色色的餐点招牌前,一前一后地排队。
      嘈杂的人声和着浓烈的香气,让深陷冰窟的饿鬼逐渐还魂,柯跃尘看着眼前那人的背影,忍不住抬手按了上去。

      这是触手可及的真实感,跟梦里完全两样。
      他人在这里,跟他在一起,他是他的,至少此时此刻是这样。

      “怎么了?”易垒回过头问。

      “没、没怎么。”柯跃尘收回手,指节蹭在鼻尖上,“你下午有事吗?”

      “去队里训练,你呢?”

      “呃......回宿舍补觉。”

      “也对。”那人笑了笑,转身在他胳膊上捏了一下,“你的床再不睡该生锈了。”

      他竟然还有脸提!

      昨天晚上这条胳膊就被这货压麻了,到现在还酸着!

      柯跃尘摩拳擦掌,朝着那人身上相同的位置,用力掐回去,势必要将那人就地正法,以解心头之恨。
      神奇的是今天的易少爷似乎转了性,他一扫往日的古板,竟出奇地摆出几个痛苦的表情来配合他。

      他们夹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闹腾,倒也算不上扎眼,加之这里不是泽园,遇到熟人的概率微乎其微。

      这一顿活动让柯跃尘心情大好,他一身热汗,燥意难耐,有些无聊地巡视四周,却在转头的刹那,对上一双阴恻恻的眼。

      那个曾经骚扰他好几次的眼镜男,此刻正眯着眼,笑意不明地盯着他。

      只一两秒,身上的汗就变成冷汗,以至于装饭的盘子递到手边的时候,他险些一个踉跄,惊叫出来。

      下午舍友不在,宿舍里安安静静的,正适合补觉,柯跃尘却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是那个梦,一会儿是那个眼镜男的眼神。

      易垒晚上有聚餐,他便落了单,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天黑,正打算起床吃饭,胡严的电话就打进来。
      半小时后,柯跃尘出现在小街的苍蝇馆子里,和胡严钱洋一起吃着热腾腾的盖浇饭。
      胡严兴致勃勃地打听钱洋那位刚交不久的女朋友,听说女孩儿是啦啦队的,被他近水楼台先得了月。

      柯跃尘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兜里手机震了一下。

      是易垒回复过来的消息:在吃饭。
      两秒后又是一条:你吃了吗?

      四个汉字并一个问号,简单的话却好似带着魔法,轻易就将他脸上的笑容变了出来。
      他单手敲字,按键音嘀嘀嗒嗒的,轻快得像一首乐章。

      “她今天跟小姐妹去吃饭了,说出来你们不信,”钱洋停下来呷了口汤,“请客的是那个姓易的富家少爷。”

      门外白光一闪,片刻后轰隆声四起,大地开始颤动。

      掌心也颤动起来,柯跃尘一个回神,险些将手机扔出去。
      他低头按掉电话,将刚才编辑了一半的短信悉数删去,给来电之人回复“吃了”两个字,直接关机。

      “我女朋友不过是被拉过去做陪客的。”钱洋清了清嗓子,接着道,“她刚发消息跟我说,今天到场的全是啦啦队和文艺社的,二十来个人,清一色的女生!”

      “哇!他这是要干啥?选妃吗?”胡严大惊小怪道。

      “听说是为了追文艺社一妹子,大一新生来的,两人开学的时候就一起去北京参加过比赛了。”

      “可追女生为啥要请一群人吃饭?”

      “就摆谱呗!你想啊,几十个人哗啦那么往下一坐,人均消费好几百,任他追谁,谁都会觉得有面子吧?”

      “嚯!原来有钱人都这么玩啊!”

      “嗐!何止啊!”钱洋眨眨眼,别有深意似的,“这些都是小意思了,他们这些富二代又没有什么真感情,只不过花钱找玩物,想把人‘吃到嘴里’!”

      话音刚落,只听“哐当”一声,柯跃尘吃进嘴里的勺子掉在地上,碎成白花花的一片。

      胡钱二人立刻起身避让,直到老板拿着扫帚急匆匆地进来,又赶忙忙地出去,肇事者都没从座位上起来。
      这段插曲过后,胡严脸上的表情仍没归位:“‘吃到嘴里’?你是说......那个?”

      钱洋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沉默半天的柯跃尘突然发话。

      “我自然是听到的。”

      “他会告诉你?”胡严啧啧两声,“我才不信。”

      “哎呀!”钱洋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支吾半天才道出实情,“我是下午训练的时候不小心偷听到的——

      周小成问他‘怎么那样了还没搞定?’
      他说‘在学校不行。’
      周小成说‘那你把人往外面带啊。’
      他说‘圣诞节试试。’
      周小成说‘那我祝你约会成功!’

      ——他跟他好哥们儿说的总不会有假吧?”

      可是这一大串对话更像是约女生出去吃饭,挺稀松平常的,胡严听完也觉得失望。

      “我还没说完呢。”钱洋挑挑眉毛,“周小成最后又加了一句,那才是重点,你们猜他说了什么?”

      “什么?”余下二人异口同声地问。

      钱洋压低声音,但他的话还是像清脆的钢镚一样,一字不落地砸进柯跃尘耳朵里:“他说,‘记—得—戴—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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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差不多三天一更~写得慢但不会弃坑~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