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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牛奶”不喝牛奶 ...

  •   两秒后,柯跃尘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大脑一片空白,接着一个念头从天而降,有如神引:

      跑!!!

      他呼啦转了个身,左脚迈出去还没落地,就被人一把薅住。
      易垒拽着他的手臂顺势一拉,柯跃尘就跟个树桩子似的,原路转回去,直愣愣地戳在他面前。

      他们站在一盏路灯下,隔得极近,柯跃尘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无比真切地感知到他猛烈的气息。

      “你再说一遍。”

      那人将柯跃尘的双臂压在身侧,使他无法动弹,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忽地上前一步,距离拉近了,像是要将他拥入怀中。

      “为什么我可以?”易垒又问,这一次尾调收得很轻,似有温柔。

      为什么?

      柯跃尘自己也说不上来,那不过是大脑一瞬间的反应,类似于条件反射,但如果就这么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指定能把他吓跑。

      可易垒却越靠越近,他微微低下头,急促的呼吸里有淡淡的奶茶味,香香甜甜的味道,让柯跃尘的心跳跟着乱。

      两人鼻尖就快要靠在一起,凌乱的气息中,柯跃尘幡然醒悟,这个姿势太像接吻了,大少爷莫不是把他的话当了真,这是要身体力行地试探他?

      他连忙偏过头,小声说:“我......我就是想看看你的反应......”

      易垒抓他手的动作一顿,力气却没减:“好奇我的反应?”

      “对......”

      “那你跑什么?”

      “怕惹你生气......”

      话音刚落,那似乎要深入骨髓的力量倏地没了,易垒放开柯跃尘,往后退了一大步。

      一缕暗黄的灯光从两人间的缝隙里穿过去,一半落在地上,一半照在身前。
      那人半明半暗的脸上没有表情,但柯跃尘看在眼里,却莫名感到一阵悲伤。

      “你成功了。”易垒冷笑一声,说完撇下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柯跃尘立刻追上去,几步后拉住易垒的手,那人双手冰冷,任由他拉着,不甩开,也不停步。

      他们一个拽,一个拖,就这样拉拉扯扯走了一路,神似闹别扭的小情侣,投射在地上的影子上演了一出妙趣横生的皮影戏。
      走到润园操场,大批学生从门口鱼贯而出,人声吵嚷,众目睽睽,柯跃尘只好松手,默不作声地跟在那人后面。

      山路上了下,下了又上,远远地,泽园超市的红色灯牌映入眼帘。
      过了那处便是泽园餐厅——澄、泽二园的分岔口,这意味着不出十分钟,他们就得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柯跃尘低着头,听着那人不远不近的脚步声,陷入沉思。

      大少爷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回短信不接电话,如果就这么放他回去,下次指不定什么时候再出现。
      真是受够这种两眼抓瞎的被动滋味了,柯跃尘心一横,决定使用驾轻就熟的看家本领,反其道而行之。

      ——跟着大少爷回宿舍。

      ——然后四仰八叉地往那人床上一躺。

      嘿,老子今天不走了。

      看他怎么办。

      这样既可以逼大少爷主动开口,又能知道他宿舍的具体位置。
      只要知道了易垒宿舍的具体位置,以后就可以随时随地来骚扰,大少爷就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自以为拿到了通关法宝的柯跃尘,嘴角不经意间扬起一抹邪笑,五月天的那句“坚持对我来说,就是以刚克刚”几乎就要被他大声唱出来。

      下一秒抬起头,那笑容瞬间变成一张纸糊的面具,僵在脸上。

      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脚下不是平坦的柏油路,而是一人宽一脚长的石板,在泥泞间连成一条上山的路。
      周围充盈着雨后泥土的芬芳,草木茂盛,高至大腿,密至脚踝,每一步都是一片冰凉。
      光线十分昏暗,草丛里的引路灯是身边唯一的光源,一灯如豆,堪堪照亮脚下一隅。

      陌生和黑暗让柯跃尘不由得停下脚步,远远看出去,前方有建筑物的光,一格一格明亮的白色,像宿舍楼的窗户,熟悉的围栏在树林里若隐若现。

      原来这条狭窄幽暗的林间小路,正通往泽园宿舍后山。

      上次他跟易垒从肯德基回来,走的就是泽园宿舍后山,因为那里的围栏被人破了道口子,省去了翻墙的麻烦。
      先不问今天时间尚早,易少爷为什么放着大门不走走偏门,单从这条路来看,那人是明摆着要把他直接送回泽园了。

      这意味着,柯跃尘那一肚子阴谋诡计,还没见到天光,就要胎死腹中。

      直接被大少爷给截胡了。

      就好像这人早就料到了似的。

      简直他妈的邪门。

      正欲发作,忽闻一直在跟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他顾不上接近停摆的视线,硬着头皮迈出脚步。

      石板铺成的山路并不好走,加上视物模糊,一不小心就会踩进旁边的泥地,还好没几步,前方出现一杆摇摇欲坠的路灯。
      光线氤氲着潮湿的雾气,朦朦胧胧的,边缘处,几颗小树簇拥着一把双人石椅,隐在半遮半掩的灯影里。

      柯跃尘盯着那泛着水光,还未干透的石质座椅,心情忽然就不太好。

      此处寂静幽暗,影影绰绰,外加这把双人座椅,正适宜小情侣幽会。
      上一次他就怀疑,易垒是不是常走这条路送女生回宿舍,如今瞧着那人在这山间小道上健步如飞的模样,倒像是直接把这件事盖棺定论了。

      他一定和女孩子来过这里吧?是女朋友还是喜欢的人?他追女孩儿的时候会是什么样?
      或许什么样都有,柯跃尘想,但一定不是不接电话,不回短信。

      三月底,雨后的晚风刮在身上,依旧钻心的冷。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柯跃尘突然“啊”地一声,发出惨叫。

      鼻尖传来剧痛,似有一颗火球在腔内燃烧,火势沿着神经末梢到达眼睛,瞬间给他烫出两行热泪。

      刚刚在发愣,以至于柯跃尘完全没注意走在前面的易垒突然停了下来,他的鼻梁以一个极快的速度直击那人后背,如鸡蛋碰石头一般,将自己撞了个人仰马翻。
      还好易垒反应迅速,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

      此刻,柯跃尘捂着鼻子闭着眼,完全说不出话。
      这人身上怎么那么硬?上次看到的时候明明是有肉感的。

      “你怎么样?”易垒试图扒开他的手查看,但又束手束脚不敢用力。

      柯跃尘依旧不说话,一来那股胀痛感仍在,二来心中郁结着某种情绪,让原本生理性的眼泪逐渐变成一种发泄。

      一种无法言说的发泄。

      黑暗中,他听到易垒轻轻叹了口气。

      下一瞬,温暖的手掌贴上来,抹掉他眼角的泪,动作轻轻柔柔的,余温留在脸颊上,温暖而持续。

      柯跃尘不知不觉放下手,睁开眼睛。

      “还好,没有流血。”易垒捧着他的脸,观察得十分认真,最后开玩笑似的用指尖在他鼻头刮了一下,“也没有变形。”

      舌头还是颤抖的,柯跃尘仍觉得委屈:“你......为什么突然停下来?”

      易垒柔声说:“那边有声音。”

      两分钟后,他们在远离石阶的一处草丛里,找到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奶猫,全身被雨水淋湿,奄奄一息。

      柯跃尘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猫自然是要养的,他家“橙汁”当年也是这样被他捡回去的,捡的时候半死不活,现如今生龙活虎,追鸡撵狗。
      但这小东西他没办法养在宿舍,因为胡严有严重的鼻炎且对猫毛过敏。

      左右为难之际,大少爷雪中送炭,主动把这个烫手山芋领了回去。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兜兜转转一大圈,柯跃尘那折在半路的澄园之行,又让一只垂死挣扎的猫给续上了。

      易垒宿舍也是同样的布局,唯一不同的是,四人间的宿舍只住了他和周小成两个人。
      据说其他两个人都去校外租房子住了。

      上床下桌带独立卫浴的四人间还需要出去住?

      爱情万岁嘛,周小成笑着说。

      说起周小成,他跟柯跃尘只打过两三次照面,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但这小子不知道是天生自来熟还是什么,对柯跃尘十分客气,甚至可以说是,热情。

      两人十分默契地在一边干瞪着眼,看着易少爷用脸盆和干净衣服给小猫铺了个价值不菲的窝。
      小猫被好一通折腾,这会儿躺在柔软的衣堆里,“喵喵喵喵”地叫起来,看样子是饿了。

      柯跃尘问:“你们宿舍有吃的吗?”

      他自然没指望大学男生宿舍会有幼猫猫粮,但饼干之类的洗干净泡软了,或许也能让这小家伙暂时填填肚子,保住小命。

      易垒转头问周小成:“今天的牛奶呢?”

      周小成“啊呀”一声,捂住脑门:“被我喝了!下午你没去训练,她直接给我了......”

      “算了。”易垒打断他,又问,“她没给其他吃的?”

      “今天的牛奶”、“其他吃的”,他俩的对话跟地下党交接似的,让柯跃尘一头雾水。

      疑问还未说出口,周小成已经从一个冒着热气的杯子里捞出两个鸡蛋,蛋壳上还滴着水:“刚热的。”

      舔完半只蛋黄的小猫很快进入梦乡。

      三人蹲在猫窝旁,易垒看着柯跃尘,说,给你的猫取个名字。
      大少爷竟也懂得取个贱名好养活的道理。

      柯跃尘说,这猫全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摸起来跟绸缎似的,就叫它“牛奶”吧。
      而且今天晚上正好没有牛奶。

      虽然没有牛奶,但是却有天上掉的馅饼——知道了那人宿舍所在,不但让他消了气,还让他心甘情愿地帮自己养猫。

      堪称一箭三雕。

      而除了馅饼,易垒还把剩下的那只鸡蛋一并给他了。

      柯跃尘内心十分欢喜,人也变得飘飘然,以至于他握着那只温热的鸡蛋,忽然有些好奇,食堂只有大清早才有水煮蛋,谁会早上买两只鸡蛋留到晚上吃?

      “你们怎么会有这个?”他问。

      这次周小成没说话,过了一会易垒才说:“王心茹给的。”

      听上去像是个女生的名字。

      他还在犹豫问不问,那人便抢先帮他证实了想法:“她是啦啦队队长。”

      “啦啦队”三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像是故意的。

      “牛奶也是她给的?”

      “对。”易垒眼神直勾勾的,像在观察他的反应,“也是她。”

      柯跃尘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转身欲走:“明天我带吃的过来。”

      “不用,明天也有牛奶。”

      原来“今天的牛奶”是这个意思。

      转了一半的身体僵在途中,小幅度颤抖了一下。
      须臾,柯跃尘深吸一口气,回头时挤出一抹浅笑在唇边,显得有点漫不经心。

      “小猫不能喝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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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写得慢但不会弃坑~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