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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烈女怕缠郎 ...

  •   两人都是周一一大早的课,顶着惺忪的睡眼钻进早高峰的人潮,在公文包和高跟鞋中间见缝插针。
      还好阳光明媚不下雨。

      柯跃尘在易垒家一直待到周一,度过了整个周末假期,这件事现在回想起来,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还有更加不可思议的,那就是大少爷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变得成熟了,温柔了,会讨人欢心了。
      那句“你跟他不一样”,就像浸在蜜罐里的糖块似的,三两下就把柯跃尘心里那点不太痛快的窟窿堵上了。

      要知道以前,大少爷可是一只生人勿近的刺猬,一不小心靠近就会被扎个透心凉,如今却像只家养宠物一般,露出了柔软的肚皮。
      思来想去,柯跃尘最后将这一切归因于自己深厚的胡搅蛮缠的功力,就像这世界上没有大火融不开的坚冰,也没有勇士降不服的野马。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烈女怕缠郎”?

      啊,不对。

      应该叫铁杵磨成针,功到自然成。

      “欸,老柯。”胡严趁着教授低头调课件的空挡,迅速往嘴里塞了块巧克力,“你是不是在外面金屋藏娇了?”

      正埋首书页间奋笔疾书的柯跃尘,闻言猛地停笔,虚掩住手机屏幕:“我哪有那闲钱。”

      “那你怎么这么好心,这巧克力我在超市都没见过!”

      柯跃尘确实没这么好心,巧克力是大少爷给他的,他纯属借花献佛。
      只是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却无法跟胡严细说。

      因为有件事他也不太确定。

      下课铃声响起来,周围人一哄而散。
      打开手机,柯跃尘将刚才测试的网页点到最后,找到自己得分所在的区间,只见结论那块赫然写着:

      恭喜你!你是一个百分百正常的男人,你喜欢的是异性,与异性在一起,让你......

      接下来两节课在敏行208,从竞秀北楼出来,沿着润泽湖东岸一路往南——这条路可以避开人满为患的木栈桥,并且正好经过敏知楼门口。

      易垒刚结束的两节课在敏知501,如果走快点,或许能够碰到下课出来的他。

      大批人群从教学楼里鱼贯而出,柯跃尘稍稍止住脚步,不一会儿就看到一顶黑白相间的格纹帽——这是今天早上出门前他挑的,此刻正戴在那人头上。

      易垒单手夹书,跟周小成并着肩,迎面朝他走来。

      这是极佳的对视角度,柯跃尘在逆向的人群里碍事又显眼。
      然而随着距离的拉近,没有微笑,没有招手,没有回头,只有擦肩而过时,那短暂到可以忽略的四目相对。

      有件事情忽然之间,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

      周四是学生会各部门集体开会的日子,晚上七点过,敏达203里坐满了人,桌椅被摆成同心圆的模样,在教室里绕了两圈。

      小喽啰们自然坐外面那圈。
      柯跃尘到得晚,被一群同僚挤到内圈就坐,跟圆心位置的学生会副主席脸对脸,是个摸鱼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的“风水宝地”。

      他在这宝座上如坐针毡。

      今天下午满满当当的课,上课的教室离敏达极远,这个破学校又到处都是台阶,他紧赶慢赶才赶上开会,压根没来得及吃晚饭,此刻馋虫发作,十分难熬。

      加之不能玩手机分散注意力,那强烈的饥饿感似鬼魅一般,如影随形,无孔不入。

      就在这时,紧贴着身体的口袋震动了一下,是那台被雨淋被水泡,依旧奇迹般□□着的破手机。
      可眼下柯跃尘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副主席正抬眼扫视四周。

      没过半分钟,那玩意又震了一下。

      大概是胡严让帮忙带吃的回去,按照以往的惯例,这种消息晚点回复也没事。

      但那小东西显然不会读心术,跟着又是一下。

      胡严今天怎么回事?
      下课的时候不是已经跟他说了晚上要开会的吗?

      愣神的功夫,又是一下。

      柯跃尘低骂一声,趁副主席低头沉思,悄悄掏出手机。

      他用的是充话费送的国产手机,有着以假乱真的“NOKIA”标志,从收件箱最上面一条依次往下查看:

      夹生饭:我好饿。

      夹生饭:去小街。

      夹生饭:三根旗杆见。

      夹生饭:你饿不饿?

      四条消息言简意赅,又都来自同一个人,恰好组合成一句清晰明了的话。
      只是这话,让人看了有点不太舒服。

      柯跃尘向来是个把自作多情当家常便饭的人,自尊心有,但不太多,每每遇上某位大少爷,还会自动打个折。
      所以尽管大少爷在人前选择性地无视他,但私底下他还是主动给了联系——电话打了,短信发了,然后一如既往地石沉大海了。

      结果现在,那视他如空气的大少爷,主动找上门了。

      在饥饿的愤怒中,柯跃尘直接忽略最后那看似关心实则顺带的客气话,从前三句中直观感受到了一副“我叫你你就得出来陪我”的丑恶嘴脸。

      老子堂堂七尺男儿,你当我随叫随到的“钟无艳”呢?
      脸皮厚归脸皮厚,不代表他不会生气。

      柯跃尘捧着手机,义愤填膺地打出“不饿”两个字,按下发送键的前一刻,身后突然有人咳嗽了两声——

      在重要场合开过小差的人都知道,这是来自别人善意的提醒。

      ——他条件反射般恢复到正襟危坐的姿势,副主席的目光堪堪擦着脸皮过去——好险,差点儿被发现。

      枯坐无趣,不多会,柯跃尘又习惯性环视教室,目光从一张张面孔上扫过去,来来回回扫了两遍,才在一个角落里发现易垒。

      那人上半身一动不动,双手拢在桌子下面,脑袋垂得很低。
      这姿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在偷鸡,就是在摸狗。

      然而老天爷瞎了眼,让他占到一个得天独厚的位置,得以将那为非作歹的身形完美隐藏在几颗攒动的人头里。

      就在这时,走廊上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群人,嗷嗷乱叫着从门口呼啸而过。
      柯跃尘盯着某人乌黑浓密的发旋,咬牙切齿地骂了句狗东西。

      裹着热汗的手心又是一震,方才获得了全新称号的“夹生饭”发来五个字:晚上没吃饭。
      最后那个句号结合上文来看,读起来不太连贯。

      手机界面切回到收件箱,柯跃尘一拍脑门,这才意识到自己搞错了顺序。
      最上面那条信息是最后发过来的,所以正确的阅读顺序应该是:

      你饿不饿?——三根旗杆见。——去小街。——我好饿。——晚上没吃饭。

      同样的五句话,味道却全然变了个样,字里行间忽然就多了点乞求的意味,显得“夹生饭”三个字都没那么硌牙了,甚至,还有点可怜。

      大会结束后进入每个部门各自开小会的议程,一通零零碎碎讲完,时间早过了八点。

      柯跃尘赶时间,小会结束后飞奔进厕所,洗手的间隙,正好有一高一矮两个男生进来。
      高的那个他认识,外联部副部长沈自鸣,看来易垒那边的小会也开完了。

      两个人背对他,矮个子男生丝毫不避讳旁人:“他不就是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嘛,拽什么拽?”

      沈自鸣倒是十分老道地往周围确认了一眼:“一样的,大家都是为学生会做事。”

      “这能一样吗?他拉到的赞助是自己家的,这算什么本事?但部长你靠的可是自己!我就是看不惯他......”

      后面想必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柯跃尘没有再听,一路下楼,从敏达东门出来,走出教学楼。

      半小时后两人在喜得美落座。
      这里宽敞明亮且安静,是小街上为数不多的可以让人吃饭不被打扰的地方,自然是柯跃尘挑的。

      鸡翅和鸭锁骨在油锅里翻滚过,发出澄亮的光泽和撩人的气味,也是柯跃尘点的。
      他埋头大快朵颐,对面那人则以手支颐,举着杯奶茶细饮慢酌,这场景倒像是大少爷陪着穷小子出来消遣的。

      沉默的空档,门口的语音播报冒出一声“欢迎光临”,玻璃门被推开,夜风挟着微湿的空气和人声卷进来。

      一股香水味由远及近,来人停在桌边,竟是章婷。
      她先是一愣,尔后惊呼,你们俩居然认识?!口吻仿佛次元壁被打破。

      柯跃尘本也想问同样的话,在嘴里的食物嚼巴干净后反应过来,他俩都在文艺社,还一起参加了迎新晚会,认识并不奇怪。

      “我知道了,你们是学生会认识的。”

      章婷也反应过来了,笑了笑,将伞收至手中,细密的雨珠从伞尖处滴下来。

      “易垒也在外联部。”

      她拎着打包好的食物走出门外,道别的时候柯跃尘才觉出奇怪,自己明明在组织部,她为什么要说“也”。
      他扭头看向门外,灯光晦暗,细雨绵绵,有个男生撑伞站在门口,看到章婷出来便先行了一步,看不出俩人是不是一起的。

      那个男生的背影有些眼熟。

      “是沈自鸣。”易垒说。

      外联部副部长这个头衔让柯跃尘蓦地想到一件事:章婷嘴里的那个“也”,其实指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沈自鸣?
      接着,大脑又诡异地把另一件事跟这件事联系上了,那就是章婷那个成天闹分手的男朋友,该不会就是沈自鸣吧?

      章婷没有加入学生会,而沈自鸣高他们一届,又是国贸专业的,按理说,两人平日里并不会有交集。
      可退一万步讲,就算认识,单凭刚刚那几秒,也根本无法确认他们的关系——两人各打着一把伞,看起来比他跟易垒还要清白。

      顺藤摸瓜了半天也没得出个结论,柯跃尘有些不甘心地哼了一声:“你们外联部的人都好奇怪。”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易垒却听懂了,他停下搅动吸管的手,将目光看过来:“沈自鸣怎么你了?”

      柯跃尘摇头不语,总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猜测而毁掉别人的名声,况且那人还是易垒的部长。
      如果记得没错,当初拉易垒进外联部的人就是沈自鸣,他们之间应该有些交情。

      但提到这个人,又免不了想起在厕所里听到的那两句舌根,突然就有点不太高兴。
      他知道易垒不会为了学校里这点事去求易建业,那五万块钱的赞助费必然是他自食其力的成果。

      但易少爷的这一壮举经过主席团三番五次的赞美,大会小会的酝酿发酵,再加上他本人平时不接地气的作风,难免会让人产生误会。
      轻则给他扣一个“高高在上”的帽子,重则冷言冷语,明朝暗讽。

      学生会里都是人精,他有些担心他的处境。

      “在想什么?”易垒问。

      柯跃尘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问他:“外联部好玩吗?”

      “不算无聊。”

      “你这次得了这么大一个功劳,部门里没庆祝一下?”

      “他们喊了,我没去。”

      倒也符合易少爷的脾气。

      悬着的一颗心轻轻放了放,说到底易垒也是为部门做贡献,就算其他人再怎么看不惯他,那三个部长一定是站在他这边的,就像沈自鸣说的,大家都是为学生会做事。

      他们从喜得美出来的时候,天上不下雨,地上湿漉漉,喧闹的小街被雨水冲刷干净,相比往常安静不少。

      回去走小门,一条笔直的林荫道,不宽也不长,两边是有些年头的梧桐树。
      下山的路上鲜有行人,偶尔有一两片沾着雨水的叶子飘下来,落在脚边。

      两人安安静静地走着路,易垒突然问:“那个人有没有再找过你?”

      柯跃尘知道他指的是那个堵过自己两次的眼镜男,轻快地说:“没有,学校这么大,哪能天天遇到。”

      “你以后一个人别这么晚回宿舍。”

      “怕什么,我又不是小姑娘,被摸几下没什么大不了。”

      而且他个子又高,力气也不小,真要较起劲来那人未必能占到便宜。

      “如果不是摸,而是亲呢?”

      脚下“啪嗒”一声,是树枝断裂的声音,柯跃尘双手背在身后,不由得顿住脚步。

      易垒也停下来,面对面看着他:“如果一个男生亲了你,你怎么办?”

      上次做心肺复苏的时候不算,所以严格计较起来,他长这么大还没亲过女孩儿。

      初吻给了一个男的?

      “接受不了?”

      “也不是,得看是谁。”

      “比如?”

      柯跃尘抬手摸摸自己的嘴唇,仿佛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须臾,他放下手,飞快地说:“比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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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写得慢但不会弃坑~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