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子迷途》蓼萧

4、第 4 章

　　接下来很多天两个人都没有见面——酷拉皮卡第二天就被捉去参加外地某一个漫展继续做吉祥物，这一来一去三四天就过去了，回来的时候已经满是懊恼，想好去库洛洛那里道个歉，这样莫名其妙的失踪又没有一个电话，他必定是很担心的。然而库洛洛家里没人，一开始他还想库洛洛应该又出去采风了，可是过了一个礼拜，还是没有人，他才开始真正慌张起来。

　　MSN上他的名字一直处于脱机状态，发邮件过去也没有反应。这个时候酷拉皮卡才发现，他以为——这个永远是他邻居的人，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是那么的薄弱，MSN，地址，网络，他除了知道他的职业他的住址，其它，什么都不了解。

　　他们是两个毫无关系的个体，没有相同的话题、朋友，对于对方的过往一无所知。

　　如果他有意的想要消失……那么就是消失了，一点踪迹都不留下。

　　他连续很多天都睡不好，打开电脑下意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看他在不在线上。库洛洛不会没有缘由就不见的——他当然知道，于是反复去想最后一天晚上两个人的所有对话然而一无所获，只是对某一件事越来越不确定起来，每次想起来手心就隐隐作痛。于是开始自暴自弃，不去想，免得憎恨。

　　就象小时侯的一段记忆，被自己称为妈妈的女人，为他买了一支冰淇淋，然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过程他莫名其妙的记得清晰。回忆就是这个样子的，越想要忘掉，越是会记住，反复循环。

　　没有人……没有人能接受这种分离，再去想的话……他——会恨他。

　　至于理由，则象手心蔓延的痕迹，谁是谁，总也纠葛不清。

　　

　　五月初他等待杂志社的汇款，去留意楼下的邮箱才发觉这个被他忽略已久的地方东西都要挤不下了。一打开各式各样的纸张夹带着灰尘落了一地。他一张一张的整理，有各种广告、莫名其妙的中奖单、被他遗忘的某某杂志的汇款单、还有什么付费通知，以及一个没有粘口的白色信封，没有署名，里面好象还有东西。

　　酷拉皮卡把用的着的东西拿在手里先进了电梯，才把那封信拆开来看。一把钥匙先掉了出来，他迷茫的看里面的白色A4纸，上面用铅笔写了字：

　　“Kurapica：

　　等你一日未归，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大概一年，请为我照看那些盆载。”

　　浅短的一句话，纯黑色的痕迹潦草的、漫不经心的在白得通透的纸上划过。没有署名，语气熟捻的让人刺痛。字很漂亮，开始的名字最后的一个“a”拖的老长，他仿佛很难理解似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空空茫茫，不知道应该想些什么。电梯的门在此时忽然打开，酷拉皮卡惊回神，原来已经到了十七楼，冰凉的钥匙在手心里卡的生痛，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手，拿在手里的纸张撒了一地。他无措的站在电梯里面，忽然觉得可笑，嘴角拉起来，却硬生生地停在那里。

　　他第一次知道。

　　原来笑容也可以这样难。

　　

　　或许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酷拉皮卡恢复了原本异常忙乱并且毫无作息可言的生活，早上把颜料撒的满地，晚上彻夜不眠的对着电脑发呆，吃饭没有固定的时间，也根本不注意营养，把库洛洛在的时候所养成的习惯都特意的扭曲，这样做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很有成就感，然后为自己的幼稚哑然失笑。

　　不去BBS，不上MSN，有时候看电影和新出动画片，很认真的看，时常泪流满面。

　　可能他原本不是这样的，他想。不过，也并没有什么不好，比如他的编辑来拿稿的时候对他莫名其妙快起来的速度大为赞扬，然后不放心的问一句酷拉皮卡你是不是太努力了身体也很重要啊不要在吃泡面了看看你瘦成这样减肥吗。他只好笑，把人送走回头的瞬间看见电梯反映出的惨淡笑颜，居然是和库洛洛那么相似的。

　　因为不能哭，所以只好笑吧？

　　库洛洛的房间他不去整理，却当真的去料理那些花草，很难得的用心。酷拉皮卡并不喜欢宠物或者花草，因为需要人照顾，而他自认连自己都照料不好了。

　　五月的天气湿润而阳光晴朗，草木欣欣向荣。他有时候会看着它们发一会儿呆，养这种东西的确修身养性，就只是看着，就觉得生活还是美好的。

　　有时候会受到库洛洛发来的邮件，寥落的几句话，附带上一两张他用数码相机拍的照片。里面有一张好象是他叫路人拍的，站在伦敦的街头，穿着黑色尼大衣的黑发青年似笑非笑的看着镜头，专注的，心不在焉的。风吹起他黑色的围巾和发丝，那么熟悉却又遥不可及，酷拉皮卡很认真的看着这张照片，看到眼睛都疼痛起来。

　　他不知道怎么写回信给他，写些什么呢？“你的盆栽都很好”？天。

　　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却又千言万语。

　　其实彼此都知道。

　　他不回信的理由，和他的仓促离开的理由，都是一样的。

　　那种象四月的天气一样的暧昧是会酝酿的，彼此都束手无措。于是相互之间逃避的习惯便显示出来——他的行走与他的停留，等待的时间，不知道会有多久。

　　假如思念和爱情都有一个期限，库洛洛，你说会有多久？说不定在你我准备好以前，就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六月间酷拉皮卡翻看了库洛洛发来的所有邮件，然后回了一封给他。

　　依然是一个字也没有。

　　那只是用扫描仪扫上去的一幅素描而已。

　　象牙白的纸张上，男人眼眉弯弯的笑，眼神温润深远，视线定定的，耳边有只勾勒了几笔的宝石耳环，额上的纹理深刻。

　　要怎么样，随你吧，我就算是不喜欢，也没有办法。

　　会想要象那部电影一样把你捆绑起来的冲动，但是，只是这样而已。

　　记住我。

　　永远。

　　


　　十七层楼的高空空气稀薄，风声很大，大地遥远，离太阳更近，却没有变得更温暖。草木依旧没心没肺的生长，他心血来潮的翻开落满灰尘的钢琴不成谱的弹奏，却发现它早已经走了音。

　　电影依旧在每天翻新，头发依旧在疯长。留海漫过了眼眉，视线模糊不清。

　　胃开始受不了他的生活习惯不定时的阵痛，他每次都忍不住皱眉吞下止痛药，然后每天喝养胃的牛奶，开始自己做饭。

　　一年、两年。

　　就这样，过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