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天下有病人终成眷属》疾风过岭

47、47

　　吴桐雨回到宿舍就在等电话，但是一直没等到。

　　十点半，吴桐雨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张梦尧一直没回她的留言。
　　她打了个电话过去，没通。

　　吴桐雨抿唇想了片刻，又打给了吴和宇。
　　“嘟嘟嘟”的声音响了几十秒，就在即将挂断时，吴和宇的声音传了过来：“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
　　“什么？”
　　“不然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

　　吴桐雨一噎。

　　吴和宇嗤笑两声，道：“放心，没动手。让他全须全尾的回去了。”
　　吴桐雨上前一步，双手趴在阳台的栏杆上，瞥见楼下的树丛里掉了几件衣服，脏兮兮的。

　　“什么时候回家的？”吴桐雨问。
　　“我明天还要上班，忙着呢，哪那么多时间管你的事，最多一个小时就聊完了。”说到这里，吴和宇停顿一秒，吴桐雨听到了那边擦燃打火机的声音，“不好奇我们刚才聊了点什么？”

　　好奇。
　　“你别发火就行。”吴桐雨说。
　　吴和宇冷哼一声，吐出一丝烟气：“这事还没完，等着老爹找你吧。”

　　吴桐雨掀起眼皮，耳边似有风声：“你那边什么声，好吵。”
　　“我刚从你房间把‘家法’翻出来了。”吴和宇叼着烟，“好久没用，好多灰，我先擦擦，给老爹备着。”

　　吴桐雨：……
　　所谓“家法”就是一根鸡毛掸子，小时候谁犯错就上家法。不过，这通常是用在吴和宇身上的。

　　“哥，你先别跟老爹说。”吴桐雨抿了下唇，酝酿片刻，挤出点身为妹妹的娇弱，柔声恳求道，“求你了，哥。”

　　这声一出，吴和宇嘴里的烟抖了下。
　　草。
　　谈了恋爱是不一样了啊。

　　“吴桐雨，你最近都什么动静，不会撒娇就别撒娇，我鸡皮疙瘩起一身。”
　　“哥……”
　　“没用。”吴和宇重新坐在沙发上，把烟夹在指尖，“就你俩刚才那心虚的样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俩刚才在楼上干嘛了？”
　　“哥，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这种…这种……我自己注意就行了嘛。”
　　“这种什么？”吴和宇提高音量，“你一个女孩子……”
　　“哥。”吴桐雨打断他，“好了好了，不说了，你告诉老爹就告诉吧，我周末带张梦尧回家，正好见见。”

　　“吴桐雨，你现在能耐了是不是，你是不是觉得那小子能托得住你，我告诉你……”

　　不等他说完，吴桐雨掐掉电话。
　　终于安静了。

　　天气很闷。
　　在阳台吹了会风，吴桐雨身上黏腻腻的，不舒服。
　　再拿出手机看一眼，张梦尧还是没回她。

　　宿舍楼已经下锁了，这个时间是出不去了。

　　睡觉前，吴桐雨还是放心不下，又打了一次，这次没几秒就通了。
　　“喂，吴桐雨。”张梦尧的声音有点哑，似乎是已经睡了。

　　“你睡了吗？”
　　“嗯。”
　　“你和我哥，没起冲突吧？”
　　“没有，你哥也不至于在大街上跟我动手。我们一起吃了个饭，聊得还成，你别担心，早点休息吧。”
　　“哦。”吴桐雨小声，“你困了吗？能聊会吗？打字也行。”

　　张梦尧静了一会，才道：“有点。想聊什么？”
　　“就是，我哥估计会把这件事告诉我爸，下周末，你有空吗？我带你去我家吧。”
　　“周末……我哥快出院了，我想周末去看看他，顺便准备准备他出院的事情。”

　　吴桐雨沉默下来。
　　过了几分钟，张梦尧问：“吴桐雨，你睡了吗？”

　　“没有。张梦尧，我哥是不是说你了？你生气了吗？”
　　“你哥人挺和气的，我们真聊得挺好的。”
　　“那你怎么了？”

　　“我？”张梦尧似是轻叹了一声，然后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手指用力摁了摁太阳穴，无力地笑了声，“就是有点累。”有点有劲无处使。

　　吴桐雨又沉默片刻，道：“张梦尧，我告诉了你好多关于我的事，所以礼尚往来，你有什么事，也应该跟我直说。你跟我哥到底聊什么了？我们是一个阵营的，难道还要搞信息壁垒吗？”

　　张梦尧一愣，然后忽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
　　“就是…就是有点像那种八点档的电视剧，我真没想到‘戏如人生’这句话居然会让我体验到。”
　　“什么啊？”

　　张梦尧咳了一声，然后起身往桌子上一拍，捏着嗓子道：“‘这是一千万，请你离开我的儿子！’”
　　听到张梦尧惟妙惟肖的模仿，吴桐雨一捂嘴巴，笑得架子床“吱呀”作响。

　　半晌，吴桐雨才问：“我哥给你钱了？”
　　“那倒没有，他说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找他，然后让我们断了。”
　　“哦。”吴桐雨收了笑，“那你怎么告诉我啊，你应该直接和我分手，然后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你怎么不照剧本走。”

　　“这不是没有实质的金钱诱惑嘛。”张梦尧唇边还留着浅浅的笑，“而且我转念一想，我前几天才跟你说过不会跟你搞一夜情，这难免有点太假了，你冰雪聪明，肯定知道怎么回事，所以我还是实话实说吧。”
　　“哈！我刚才要是不问，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说了？”
　　“不是告诉你了吗？”
　　“呵呵。”

　　“生气了？”
　　“没有。”
　　“真没有？”
　　“哼！”

　　“我刚才酒劲上来了，有点晕，确实是打算明天再找你商量来着。”
　　“骗我！”

　　张梦尧垂眼看着自己的手，唇边的笑已经不见了。
　　通话又静默了。

　　张梦尧再次开口，他感觉自己的声音略微发紧：“吴桐雨，我哥的事，我知道你不介意，但是你家为了保护你，也没错。如果一个人真的非常喜欢你，是不忍心把你拖下水的。”
　　“吴桐雨，我是个很自私的人。你明白吗？”

　　“嗯。”

　　“那你真的想好了吗？”

　　“想好了。”

　　“不再想想吗？趁着我们现在还很清醒，不至于太难受……”

　　“张梦尧。”吴桐雨叫他，“你知道为什么在势不可挡的工业化进程下，人们还是更喜欢手工制品，甚至愿意为它花更高的价钱？”
　　“为什么？”
　　“因为瑕疵。”
　　“什么？”

　　“因为手法、温度、步骤、心情等种种因素，手工制品的每一件都是不一样的，所以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而那些没那么完美的角落，那些肉眼可见的瑕疵，就是他们的标记，让我可以一眼就辨认出哪件是属于我的。”
　　“是么……”
　　“所以你身上不完美的地方，是属于你的标记，它不是需要掩盖的地方，反倒，你应该让我看见，否则我怎么在人群中找到你？”
　　“所以，完美点不好吗？如果我完美点，我们之间哪来那么多阻碍？”

　　吴桐雨轻笑一声，玩笑道：“张梦尧，你要是十全十美，轮得到我吗？”
　　张梦尧被她说得一愣：“不至于，你也太看轻自己了。”

　　“是嘛……”吴桐雨拉长尾音，“那你和顾学姐，怎么说？”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啧。”张梦尧摊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

　　“怎么，为了我就把顾学姐甩了吗？”

　　吴桐雨等了半天，张梦尧一直没说话，渐渐，她忽然心里没底，不确定道：“学长，你是不是还喜欢顾学姐啊。”

　　又过了几十秒，张梦尧低沉的声音才传来：“吴桐雨，我不管你信不信，我和其他人，没有跟你这么……”
　　“这么……”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好像我一直被关在一口钟里，你来敲了一下，钟鸣震颤全身，有点惊心动魄的发麻。”
　　“哈？这么抽象，你直接说我是你的soulmate，给你醍醐灌顶了就行了呗！”

　　张梦尧笑：“差不多。是不是有点假？你信吗？”
　　“信啊。”
　　“真的？”
　　“你就说你跟我在一起开心不？”
　　“开心。”
　　“那就行了。”
　　“这就行了？不多求点什么？”
　　“人生在世，开心最重要。这是我生病这么多年，得出的至理真言，要是没有开心，就跟死了没两样了。”

　　“嗯。”张梦尧第一次在这个时间觉得有些困了，他重新躺到床上，把手机放到耳朵边，闭上眼。
　　他迷迷糊糊中听见吴桐雨问他：“你想睡了吗？”

　　“有点。”他呢喃。
　　“哦，那晚安，明天再商量去我家的事。”耳边的声音有些远了。
　　“好。”他说，“爱你，晚安。”

　　吴桐雨一怔，然后把手机拿远了些，耳根莫名有些发烫。
　　“那……我挂了。”

　　“等等。”
　　“怎么了？”
　　“说一句，我想听。”
　　“说什么？”

　　那边静了几秒，吴桐雨听到很轻的一声笑，接着张梦尧道：“算了，睡吧，以后有的是时间听。晚安。”

　　吴桐雨把耳边的手机拿下来，伸手挠了挠鼻子——什么啊，这人……说的这么顺口的嘛，谁知道是不是以前说惯了！
　　不理他。

　　吴桐雨翻了几个身，又把脑袋蒙在被子里，用力踢了几下空气。
　　架子床“吱呀吱呀”叫。

　　室友半梦半醒间问吴桐雨道：“你在床上干嘛呢？”
　　吴桐雨捂住嘴巴，双手拍一下自己的脸：“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