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集》长谅

2、第二章

　　临近期末，秦恃忙于搞结课作业和复习，往店里跑的次数少了许多，等到考完最后一门已经是半个多月后了。

　　放假前一天寝室里约着吃了顿饭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秦恃继续在学校里呆了两天把手下接的稿画完才提着行李回了家。

　　他回家收拾了一下家里卫生，随意躺在沙发上休息，打开手机发现有几条未读消息，除了有个张彦齐的未接来电，其他全是是张开发的。

　　-秦哥回家了吧！

　　-一起吃饭！

　　-我哥下厨！

　　下面是各种乱七八糟的表情包。

　　秦恃回了消息，下楼打车。

　　张彦齐家就在店附近，距离秦恃的公寓也就三公里左右。

　　秦恃一般溜达着过去，但是他昨天半夜三点睡，早上七点半就起床了，从白天一直忙活到现在，感觉又累又饿。

　　秦恃乘坐的电梯刚打开，门就开了，张开从里面探出头，冲秦恃傻笑。

　　“眼这么尖，蹲窗户边儿看我了？”

　　“碰巧看见了，主要是秦哥你挺拔的身姿太突出了，我想认不出来都难。”

　　“贫，”秦恃笑着摸摸他的头顺手把手臂搭在他肩膀上，“长个儿了？”

　　“是吗？”张开踮踮脚和秦恃比了比肩膀然后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能和你一样高啊？”

　　“你跟他比什么？”张彦齐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啥时候你长到你哥我这个身高，178，就行了。”

　　“我才不跟你比，”张开拿起卷尺开始量身高，“我感觉最多再过两年，就能撵上秦哥了。”

　　秦恃把手往他头顶上一压一比，171cm，往上爬了一厘米。

　　“多高啊？”张开问。

　　“……173”秦恃没打击小孩自信心，默默加了两厘米。

　　张开闻言开心地原地跳了两下，没听见厨房里传出的他亲哥的嘲笑声。

　　秦恃朝厨房走，想帮帮忙，张彦齐也没客气指挥着他做了个青椒炒肉，张开化身小二往餐厅端菜，拿碗筷。

　　最后三菜一汤摆在桌上，还有张开不知道从哪偷偷摸摸买的炸鸡。他哥平时不让他吃这些，说影响发育，他这么矮就是因为小时候垃圾食品吃多了。

　　“咱哥俩喝两杯。”张彦齐今天懒得管他，冲秦恃说。

　　“行。”

　　张开闻言立马起身从柜子里拿酒和酒杯，亲手给两位大哥斟上，看两个人聊上喝上了，才喜滋滋地戴上手套开始吃炸鸡。

　　这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半小时，主要是张彦齐太能聊了，秦恃不知不觉也说了不少话，到最后才发现自己有点上头了，而张彦齐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他拒绝了张开同床共枕的邀请，打发小屁孩去睡觉，然后扶着张彦齐去他房间。

　　“秦恃啊，”张彦齐摇摇晃晃地伸手拍拍他的脸，“你说你，这么些年我都替你累，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咱就把那房子……把那破房子……”

　　秦恃动作没停，好似没有听见，将彻底醉过去的张彦齐放到床上，给他收拾妥当后才拖着步伐躺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一动不动。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沙发上，周围静悄悄的。

　　第二天秦恃是被闹钟给吵醒的，昨天的闹钟忘记取消了，他醒了就没再睡，去洗手间洗了把脸，下楼给还在睡的两个人买早餐。

　　他把早餐放在保温桶里，估计着张彦齐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给张开留了信息就离开了。

　　秦恃有点受不了自己一身酒气，回到家洗干净了才又睡了个回笼觉。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想起空荡荡的冰箱，他琢磨着先点个外卖，晚上再去超市买点物资。

　　刚点开外卖软件，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看见备注秦恃愣了几秒然后接通。

　　“秦哥，放假了吗？”一道年轻的声音从手机传出来，嗓音里带着些恳切的期待。

　　秦恃知道对方没事儿不会轻易给他打电话，于是直接开口问：“有事儿？”

　　“没没没！就是……”对方声音带着笑，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要结婚了。”

　　“挺突然啊，”秦恃有些意外，“是之前那个？”

　　“刘欣，一直都是她，”赵成林回答，“秦哥，过两星期你有空吗？回来一趟呗。”

　　“行。”秦恃干脆地回答。

　　“那我到时候开车去接你！”赵成林兴奋地说，“秦哥，到时候你直接住我家。”

　　“我住酒店，”秦恃顿了顿，“别瞎操心。”

　　“那行吧，我这不是怕你触景生情嘛。”

　　“都过去多久了，”秦恃语气平淡，“我早就忘了，放心吧。”

　　“行吧，那秦哥你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知道了，”秦恃说，“就这样，挂了啊。”

　　其实就算赵成林不打电话他也会回去的，以往每次假期他都会回家里看看，但是从来不留在家里过夜，往往是匆匆地踏上返程的车子。

　　秦恃从小到大都很优秀且极度自律，所以即使是假期他也没有懒散地度日，而是专注于学习和工作，偶尔会跟张彦奇和张开一去出去聚一聚。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秦恃算是旁人都会羡慕的那一类人。

　　帅气优秀且算得上体贴风趣，任谁看都会觉得他身边会围绕着一大群人，但事实上，秦恃的交际圈子非常简单，简单到可以用手指数出来的那种。

　　而真正亲密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他身上总是透着一股与他这个年纪不符的成熟稳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过于理性，处事周全，看起来好像永远不会有什么事会惹他生气，但这种看似完美的性格反而让他显得有距离感，让人不敢太过亲近。

　　秦恃是坐火车回去的，尽管有更加便捷的高铁，但是他仍然固执地选择了一直以来习惯的交通方式。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安静地看着车窗外，听着火车驶过轨道发出的轰隆轰隆的声音。这种声音充斥着他的感官，逐渐放大，不知何时开始混杂入噼里啪啦的声音和模糊不清的叫喊声。

　　秦恃眼前一片黑暗，意识仿佛也昏昏沉沉，他周身是灼热的痛感，喉咙里是拼尽全力也发不出来的嘶吼声。

　　周遭的混乱仿佛即将要把他吞噬掉。

　　秦恃努力地想睁开眼睛，他的呼吸甚至开始有些急促，绝望在弥漫。

　　猛地睁开眼后，他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拍自己的肩膀。

　　“你没事儿吧？”一道轻柔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是坐在他旁边的乘客。

　　秦恃回神，深吸了一口气，向对方示意自己没事。

　　到站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赵成林到底还是亲自开车过来接人了。

　　“秦哥！”赵成林一看见秦恃就兴奋地冲他挥手。

　　秦恃走到他面前，拍拍他肩膀。

　　其实赵成林比秦恃要大两岁，只不过小时候长得矮，又老是被人欺负，秦恃看不过去就经常护着他点儿，赵成林每次见了他就跟看见亲大哥一样，满眼的仰慕，跟在秦恃屁股后面喊哥。

　　秦恃并不准备多待，所以就只背了一个包，两个人直接去了以前常去的小饭店。

　　赵成林后天婚礼，看得出来他很开心，面上带着喜色。聊开心了还想让秦恃给他当伴郎，秦恃直接给拒绝了。

　　秦恃为人低调，赵成林理解他，也就不再请求。

　　两人吃完饭已经晚上九点多，秦恃最后还是让赵成林送他回了家。

　　家里很空，几乎没有什么家具，这里完全不像一个家该有的样子。

　　秦恃放下背包，开始打扫卫生，他找到毛巾，将墙上挂着的相框仔仔细细擦干净。

　　他的表情很平静，像是在完成学生时代的值日任务。

　　家里其实并不算脏，因为他请了人每个月过来打扫一次，通通风，所以家里除了有一种明显长时间没人住的冷清之外，甚至没有多少灰尘。

　　秦恃挺认真地打扫，但是房子并不算大，而且没有多少家具，所以他很快就打扫完了。

　　但是他并没有留下，拿起背包出了门。

　　秦恃的童年在12岁之前称得上很幸福，后来奶奶得病，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后来奶奶走了，生活继续，不过好像显得艰难了些，父亲跑大车，母亲不放心就一趟趟跟着，晚上也陪着熬。

　　秦恃那时候经常一个人在家，奶奶生前的一个朋友不放心他总是接他去家里吃饭或者借宿。李奶奶是个很热情慈祥的老太太，秦恃每次见到她都感觉奶奶还在自己的身边，所以很喜欢她。

　　李奶奶以前是当高中语文老师的，在讲台上一站就是几十年，退休后还老是念叨着教过的学生。

　　“人呢，要学会找到向上的梯子，现在这些孩子面前都有一架必须爬的梯子。等到他们上大学了，好像就自由了，其实不是，是他们的梯子没了，需要他们自己去找了。”这是一位老教师对学生未来的挂念。

　　她很喜欢别人叫她老师，秦恃也总是称她为李老师，老人家听着也开心。

　　每次回老家，秦恃都会专门去看一看李老师，这次也没例外。

　　老房子挺旧了，但是胜在地理位置好，旁边就是本市最好的高中，所以小区各方面的设施都挺齐全。加上这些年的不断修缮，环境挺不错。

　　这次秦恃来，发现小区门口的喷泉正挺活泼地喷着水。

　　门卫还是那个留着两撇胡子的小老头，这些年他对秦恃也算有印象，看见了人还笑着冲秦恃点了点头。

　　秦恃卡着老太太刚吃完饭还没来得及出门遛弯儿的时间来的，隔着门板都能听到老太太爽朗的答应声：“谁啊？来啦！”

　　“咔嚓”门被打开，秦恃一句“李老师”都到嘴边儿了，突然发现开门的是个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