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鹓》陈子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5、正文第4章

　　原本以为一场大戏总算挨了过去，谁成想刚一松口气，便听李兆珺开口继续道：“陛下，还有一事。”
　　“说。”
　　“回禀陛下，适才言及朝骊国运一事，臣有感，惶恐不安，不敢不进言。朝骊逢此灾厄，朝骊王又年迈，尚书所言国运不济虽为戏言但也道破玄机，然所幸其子嗣皆已成年，精明强干，才能于危难时禅位让贤，主持大局。反观我大楚，先皇曾先后立继四位太子，可叹我楚命途多舛，三位先太子竟皆薨逝，尤其是先七皇子，少惠而勉，具经天纬地之才，扭转乾坤之能，却因小小风寒一病不起。如今陛下已顺天承运，在位十年，因守孝思悼，避至后宫，致使东宫悬置，尚无子嗣继后，我楚羽翼凋零，实令小臣忧惧。”言罢，竟拂袖掩面，洒下两滴泪来。
　　众人垂首，不敢妄言。须臾，李兆珺身后不远一人着赤色官服拘礼出班，此人铁面冷情，行止方正，待李南鸿点头示意后才说话：“禀奏陛下，李大人所言或许是朝中许多大人的顾虑，也是天下万民的忧思，子嗣乃社稷之本，开枝散叶香火延绵，才能使我楚盛世大业代代永继，还望陛下恩泽后宫，惠及江山。”
　　傅禛闻言一愣，抬眼去看李南鸿，李南鸿的脸掩在珠帘后面晦涩难明。
　　“这是自然——”傅禛悬着颗心刚想开口替他解围，却听身后颜齐之轻柔却有力的声音：“不过陛下还年轻呢，不是吗石大人？”
　　适才出班禀奏的刑部侍郎石林咳了一声，低低回了一个字“是”，就退了回去。
　　朝上一时无言，李南鸿端坐高堂不置可否，有些话本不该傅禛来说，但是没人再敢开口，也就不得不由他来说：“后宫充实，陛下和各宫娘娘又正当壮年，子嗣的问题……相信不久便会有着落，眼下危机还要数江南水患连年欠收，不如议一议。”
　　李南鸿静静听着傅禛嘴里蹦出“后宫”“子嗣”这样的字眼，他知道是因为他一言不发，傅禛才要开口把话题继续引下去，但是就只是这么听着，就让他心烦意乱。

　　好在一桩大事总算揭过，后又议了几桩水患问题便退朝了，有惊无险没出岔子，李南鸿临走前向下面瞄了一眼，红红绿绿的大臣跪了一片，傅禛悄悄抬起头朝他挑挑眉笑了一下，示意今日还算圆满度过，李南鸿也笑了笑冲他点了下头，便回重元殿用早膳了。
　　他正闷闷喝着粥，太傅就赶着来捉人了，昨天太师把李南鸿上午时间全占了他还气恼呢。
　　“陛下今日在朝上松弛有度，太师可得意呢，赶紧趁着他和别人得瑟他教导有方，咱们去练练箭，武功也不能拉下。”太师太傅两兄弟都四十岁上下了，每天陪着南鸿学这学那倒精神得起劲。
　　李南鸿乖乖点点头，两三口把粥喝了就跟着他去武英殿练箭。

　　另一边，傅禛感受到南鸿似乎最后心绪不佳，懊悔自己为什么要接那句话茬，那两个挑起子嗣问题的本来就是要挑刺，一开始就应该训他们一顿，胆敢让皇帝不痛快。他边想着，边看到自己等的人正一瘸一拐地往午门这儿过来，便直起身子相迎。
　　“卫大哥！”傅禛向卫屹抱拳行了军礼，“是我出的馊主意叫卫大哥受了罚。”
　　“哎！不碍事不碍事！”卫屹有些低估了廷杖，虽然刑官也没下狠手，但廷杖上的铁皮倒钩还是叫他好受，他怕被傅禛发现，原本走得一跛一拐的，见傅禛过来，只能硬着头破装得无恙，“你还帮我了呢，要叫我在朝上听那些酸儒聒噪，还不如打发我出去打一顿来得痛快。”
　　“哈哈卫大哥说笑了，陛下也记挂大哥，嘱咐刑官悠着点呢。”
　　“哦哦！我说这些刑官手艺生疏，怎么都不上劲儿呢哈哈，你替我谢过陛下吧！咳！老叫我大哥作什么，你如今做大官威风得紧，朝上讲得那些话一套套的我竟都听不懂。”卫屹拿手肘捅了捅傅禛的腰，“但着实帮我出了口恶气，还好有你，你不在，真不知道张仲全那老货怎么在小皇帝面前蹬鼻子上脸的！”
　　“哦？”
　　“我比你早回京三个月，就看他仗着满州那儿的势力，成天地对小皇帝的旨意指手画脚呢。摄政王在的时候他就不把小皇帝放在眼里，现在摄政王走了，他自己倒称霸王咯！”
　　“他的事情，我多少也知道些。”傅禛听了卫屹的话思忖道。
　　“我弟弟卫崇傻，不经事，当时不过就是说了几句张仲全贪腐的老实话，竟被贬到琼州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哎……我兄弟俩已经四五年没见面了。我早想骂他了，可恨读书少，骂也骂不过，只能憋得一肚子火，哎你刚才怎么几句话就把他脸气绿的，也教教我！”
　　“官人！”
　　远远地过来了辆马车，一位容姿娇丽的妇人盼出窗子揪着帕子边迎风抹泪边朝卫屹唤道。
　　“娘子！”卫屹看到是自家娘子，赶忙一瘸一拐地跑过去。
　　崔氏晃晃悠悠跌跌撞撞下了车，两行清泪还挂在脸上，眼睛都哭红了，扑倒在卫屹怀里：“奴在府里听说官人受了罚，赶紧出来看看，官人受没受伤呀！”
　　“娘子别哭别哭，娘子一哭，为夫心里就苦。不打紧的哦，我在外头风吹雨打的，宫里的廷杖不过是绣花针啦！”
　　傅禛在旁边听得都惊住了，他知道卫大哥和嫂子感情好，没想到这么好，刚才还五大三粗和他说话的将军人物，和自家娘子说起话来声音都细了。
　　“廷杖！？”崔氏闻说卫屹受了廷杖，登时“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旁边不乏有事耽搁或走得慢的臣子刚出宫门，见这边梨花带雨的都纷纷侧目。
　　傅禛在旁边拍了拍卫屹肩膀，让他们赶紧进马车里说话，卫屹才发现身边那么多人在看，一下脸都红了，抱着崔氏躲车里去了。崔氏还在马车里哭，边哭边骂卫屹说话做事不当心，卫屹被打得直哎呦，好容易才掀开帘子冲傅禛道：“兄弟，你、我——我这儿有事啊有事，改日喝酒替你接风洗尘，我请吃肉！有空再帮我向陛下问声妹妹好啊！走了啊走了！哈哈！”卫屹讪笑，摆摆手走了。
　　“卫大哥保重。”傅禛将一瓶伤药递给随车的丫头，看着卫家的马车走远，不由得笑起来。
　　这桩事好玩，得讲给南鸿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