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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记 ...

  •   朕的父皇死的时候七十二岁,留下了当时只有六岁的太子,也就是朕登基为王。
      这老不死的东西熬死了三个太子,后来立第四个太子的时候什么心机城府才学武功都不看,立了还在穿开裆裤的、皇子中最为年幼的朕为太子。
      朕为什么要叫他老不死的东西,言语上似乎对他抱有怨恨,除了三个太子哥哥先后没活过二三十就被他熬死以外,还有多个原因。
      一是皇兄们好不容易盼死了当时是太子的七皇兄后,他不按套路出牌立了朕为太子,导致朕的童年无时不在皇兄们的明枪暗箭下与他们斗智斗勇。
      二是每次面对那只比朕年长十三岁的母亲,也就是现年只有三十岁的太后时,朕总是会对当年那个只有十三岁的她和六十几的那老东西浮想联翩,并且如今,在她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和朕差不多年纪的男宠们寻欢作乐时,朕也不太好意思干预,只能由着她去,毕竟想想就知道,如果朕是她的话,十三岁被进献来给这样一个老东西,朕也会欲求不满的。
      当然还有他给朕留的一大堆烂摊子:边境硝烟四起,摄政王把持朝纲,文强武弱,国库亏空……也不知道他在位时除了立太子纳妃嫔熬儿子还做了些什么。
      更重要的是,他在位时为了防止藩王叛乱,为朕屡番联姻,朕五岁,也就是刚做太子的时候,就被迫娶了十四岁的襄王嫡长女为妻,一个叫朝骊国的藩国小公主为妾,后又先后纳了数将候之女,朕六岁登基的时候,后宫已有四五位正宫娘娘,更不消说那些小的了。
      这些侯门王府出身的女子人前看着倒还算知书达理楚楚可怜,人后,由以德妃为首的,也就是朕五岁就纳的这个朝骊国小公主,一个个骄横跋扈,欺君罔上。
      朕与骊国公主的第一夜,服侍的下人也很无奈,宫里几个老嬷嬷也束手无措,朕还清楚地记得那几个老货窝在墙角打趣朕,拿她们的小眼睛瞥着朕,觉得朕年纪太小还不具备那方面能力,那种戏谑嘲弄的眼神,简直是朕此生最大的耻辱。朕的好德妃适时地拿出堪称“母仪天下”的风度,将所有人遣了下去,给朕梳了一夜的头发,扎了满头的小辫子,朕尤记得当时她一边梳,一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说:“虽然妾年纪也还不大,就背井离乡地嫁入了皇宫,但妾一定会一直宠着您这个弟弟的!呜呜呜呜呜…… 您把妾当母亲看也行!呜呜呜呜……夫君…呜呜呜……您长得真可爱,您就是妾的好孩子,是妾下半辈子的指望了呜呜呜!这边、这边再簪一朵珠花就更可爱了呜呜呜呜嘻嘻嘻……”称呼的是颠三倒四,简直礼崩乐坏!当然,当时她还只会说骊国的语言,说这段话时叽叽喳喳的朕一个字也听不懂,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傻了,这段话还是后来几经她复述朕才明白的。
      这么看来,老嬷嬷的讥笑甚至都不算什么,朕的德妃,才是句句诛心。但她似乎还不以为然,时至今日,朕若是有事不依着她,她总要一通哭闹,说朕没有当年初见时可爱,然后将那段耻辱往事从头到尾添油加醋地叙述一遍,为了朕的一世英明,也就只能都依着她。
      不过更可气的是,她还不是个例,朕那先后迎娶的四五位正宫妃嫔,当初是个个儿在侍寝的晚上准备着糖果玩具,每每朕去就是哄着朕玩儿,乃至有一次三个嫔妃约好了一起侍寝,听上去很刺激吧,但实则她们合伙逗着朕玩了一晚上,又是叫朕穿小姑娘的衣服肚兜之类的,又是涂胭脂扎小辫的。
      这三个嫔妃还偷偷商议,一个说:“咱们这样不太好吧,虽然殿下可爱,但是毕竟是我们的夫君啊?”另一个说:“没事儿,咱们夫君宝宝还小,记不得这些的,殿下真是可爱死了!”还有一个说:“也是,那继续吧,抓紧时间,皇后姐姐和德妃姐姐说晚些再过来玩。”
      也许是七岁,也许是八岁,反正朕很早就意识到,朕实在应付不来女人。
      后宫是一团乱絮,前朝更是污沼一片。
      六岁生辰那天,也就是朕登基的那天,朕穿着尚衣监特地赶出来的小龙袍,被那摄政的皇叔一路拽着走上龙椅,但龙椅太高,朕坐不上去,把皇帝抱上龙椅听上出不太像话,皇叔就还是坚持叫朕爬也要自己爬上去,朕看着龙椅实在太高,悬在头颅顶上的“建极绥猷”匾也摇摇欲坠的样子,尚衣监真该死,龙袍也能做大,朕原好好地走着,被衣摆绊了一跤,从高台上跌了下去。
      朕几乎一路滚下去,因为摔疼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一直哭,不过倒也不是因为害怕哭的,朕的胆子碗般大着呢,太监因为礼数不能上来扶朕,只能在暗处为朕呐喊鼓劲,叫朕站起来,皇叔像被钉在了他的宝座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朕,朕哭着偷瞥了他一眼,他眼里轻慢不屑,像要把朕披着龙袍的皮囊看穿了。大臣跪了一片,暗自唏嘘,却也没人敢动。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只有朕埋着头一直哭一直哭。
      忽然朕听到一声笑,再是几声闲闲的走路声,最后朕被拍了一下。
      回头一看,是个十五六的少年将军。
      他或许是见朕坐在地上仰头看他脖子很酸,还算有良心地蹲了下来,他看着朕又笑了一下,拿拇指抚去朕的眼泪,收起笑意,板正脸色问道:“你这小娃娃,果真想做这帝王?”
      朕还不知道怎么回他,但听身后皇叔怒道:“放肆!”,便被皇叔拽去了。
      朕也觉得那个人放肆,但至少比皇叔好些,毕竟人长得好看,朕就挣开皇叔,跌跌撞撞地跑到那人身边:“南鸿不当……不当、不当皇帝。”朕道,“南鸿不喜欢这样……”
      那人原单膝跪着,见朕这么说,一手支地,借力盘坐在地上,将朕拉了过去:“您不喜欢哪样?”
      “不喜欢……不喜欢母妃听了父皇要选妃的时候,一个人哭,哭一夜,不喜欢父皇说,那是为了……为了社……鸡……”
      那人一手拂开边上皇叔想来拉朕的手,像是对着朕说,却又盯着皇叔在看:“社稷,国也。南鸿是太子,是先帝钦定的太子,别人没有资格,想也想不得。南鸿,要做这个皇帝,须做这个皇帝。”他拉起朕的手,握在掌中捏了捏,面上擎起一抹笑意,复又看向朕,“但南鸿,也只是个孩子,是个人,臣不会让陛下受伤,我,也不会让南鸿受伤。怎么样?意下如何?”
      朕得承认,封了这么好看的人当将军,是那老东西做的最明智的事情了。
      自那时起,因有他在朝内朝外的诸多帮助,局势也缓和不少,朕今年满十六,老东西临死前将朕托付给皇叔,只说代朕协理朝政到朕十六岁,故而皇叔虽仍手握大半财源兵权,但至少摄政之权言之不顺,已然归还于朕了。
      说来也好笑,局势能扭转成眼下这等情形,已然万幸,一方面是有将军相助,另一方面,竟是因那老东西生前给朕联的好姻缘,但凡皇叔想有所行动,朕的“岳丈们”就合起伙儿来派人往宫里来探望女儿们,好在皇叔面前示威,像是告诉皇叔,他们还不愿意自己女儿守活寡,对他们的“女婿”,也就是朕好些,故而皇叔近些日子来告病回他的封地满州了。
      朝政倒算是缓和,但朕的后宫可一点也不叫人舒心。
      怎么说呢……因朕登基时年纪还小,那方面没太懂得,就一直亏欠着她们。可如今年岁逐渐大了,眼看着白日里的好姐姐们到了晚上对朕越来越虎视眈眈,朕就愈发惶恐不安。其实,原本为了躲她们,刚登基的时候,朕就曾立誓说,因朕年幼丧父,尚未在先帝膝下尽过孝,故而愿为先帝守孝,吃斋念佛不行贪欲之事,为期十年。当时朕在早朝上如此立誓时,几位老臣甚至偷偷抹了几把泪,朕看在眼里,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近日十年守孝之期也满,再没别的理由塘塞,各宫的嫔妃天天到朕跟前来送汤送水,春分时节,夜里总还是凉津津的,这些女人又大多挤在黄昏的时候来,却个个穿得“清凉”得恨不得披层纱就往朕怀里扑。
      朕当太子时常与她们厮混在一起,也只是玩玩小孩子游戏,后来登基守孝,躲着不去后宫,最多逢年过节找皇后和几位位分高的妃子吃顿小团圆饭,故而许多嫔妃只怕还把朕当小时候一样,在朕面前有恃无恐不拘礼束。
      就好比现在在朕面前哭得死去活来的,朕的好德妃。
      “陛下~儿时初见,历历在目呜呜呜,陛下当年粉团儿一般在妾身怀里唤妾身一声姐姐,不知陛下可还记得呜呜呜……有道是物是人非,陛下对妾身的情谊,竟半点不复存在了吗呜哇哇哇哇哇……”要说朕的后宫哪儿来的一群刁蛮任性的小姑娘,和朕这德妃脱不了干系,她这行事作风,带坏了多少好姑娘,儿时给朕扎小辫儿抹胭脂,就是她起的头。当初她不会汉语时倒还收敛,如今是长进了,将汉语用的是炉火纯青,绘声绘色。
      她知道朕拿这样撒泼打滚的招数没办法,便屡试不爽。
      朕接过昭童给朕奉上的茶,饮下一口,仍觉得头隐隐作痛。
      “陛下孝心挚诚,妾身没有怨言呜呜呜呜呜~苦苦守着空房等待陛下十年!陛下守孝已毕,至今已有月余,可谁曾想妾身的一片真心,换来的却是背叛!陛下!陛下与妾身的曾今!都是假的吗!?呜呜呜呜……”
      朕不自觉地长叹了一口气,按了按自己眉间。说实话,起初见她这样哭闹撒泼,朕知道她心里有朕,还是觉得颇娇俏可爱的,但时间长了,实在是受不了,更何况朕的后宫都学了她的法门,各个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哪个受得了?朕实在后悔,当初就不应该纵着她们……
      “好了好了阿香,朕知道了。”德妃因是朝骊国女子,按那儿的习俗,女孩儿是没有名字的,只有一个父母兄弟才知道的闺名,就算嫁了,对夫家也是不能说的。朕儿时,因她身上爱用香,便叫她香香姐姐,朝骊国姓为陈,久而久之,“陈阿香”就是她的名字了。
      女孩子嘛,就是好哄,一听朕这么唤她,她瞬间不哭丧一样地闹了,整个人静下来,眼睛湿漉漉地盯着朕,鼻尖哭的红红的,嗓子有些哑但声音愈显软糯:“陛下还……没忘?”说完,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却哭得一点声音也没有。刚刚哭得死去活来是故意闹的,这样静悄悄的哭是心里慰藉高兴的,哈,朕还不懂女人嘛?
      “自然。”朕眯眼砸了一口茶。这种时候,虽然已经哄得她心里高兴舒坦,也不能显得朕这边过于弱势,所以不冷不暖的一句“自然”,会让她意识到,她面前的人,不是一个对她百依百顺的男孩儿,而是一个掌握着她的命运的男人!
      朕虽眯着眼,但从眼皮缝儿里却真真切切看到她脸上的羞赧,手上绞着帕子,春心荡漾。
      “好了,你应该明白朕的心意了,朕近日实在是有原因才……朕下次再去你宫里看你……”实则朕对她没什么想法,只想赶快让她离开,但你这么说,她就有的好品味一阵儿了,她以为朕与她心意相通,是苦于事务缠身才不能与她浓情蜜意,话也不用说得太明白,留些白让她自行想象,最后补一句“下次再去看你”,朴实无华却情意绵绵。
      说实话,朕要是女孩儿,也要被自己迷的神魂颠倒。
      阿香拉了拉朕的衣摆,低眉侧脸,面上通红着,嗫嚅道:“阿香……等着郎君……”
      好容易送走德妃,已近夜了,哎,还有一大堆折子要批……

  • 作者有话要说:  南鸿日记里的性格和后面第三视角的正文会有些差异,其实内心是比较活泼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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