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欲难平》馥馥卷

21、袒露

　　从看到光头的那一刻起。温筱就知道她爸欠贷的事情，再也瞒不住了。

　　她恨不得把自己缩成10厘米的玩偶挂件，就这么坠在季鹤青背上。

　　温筱的性格并没有这么拧巴。

　　如果此刻在身边的是另一位有闲钱的朋友，她很乐意向对方借钱，以免这位讨债的小混混，如不定时炸弹突然炸毁自己的生活。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季鹤青面前，她总想以平等的姿态交流，一点也不想示弱。

　　温筱也曾多次在深夜入睡时，吐槽自己：直接问季鹤青借钱多好，那个男人本就不差这一点钱。

　　但温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辈子她都不愿踏出这一步。她有奇怪的自尊心。

　　当然这一切是季鹤青没有撞到，找她讨债的光头之前。

　　眼下事情的发展已经不受温筱控制。她只能默默祈祷，光头只是路过，并没有看到自己。

　　显然，命运有他自己的想法。

　　“温小姐！”

　　远处传来一声不怀好意的呼喊。

　　季鹤青顺着声音张望，就见大概相隔五米的地方，有一个光头的中年男人。

　　他佝偻着背，嘴上叼着一根廉价香烟，正吊儿郎当地招手，直愣愣地冲着店铺走来。

　　季鹤青原本扬起的嘴角，倏地落了下去。他忍不住顶腮，危险地看着来人。

　　只需一瞬，季鹤青就明白了来人和温筱之间存在某种不愿意说的渊源。

　　治好一个伤口最快的方法，就是将腐烂的血肉全部挖去。

　　季鹤青没有顺着温筱的意愿逃避，而是侧身将光头迎进门。

　　他能感觉到背后温筱的颤抖与不愿意。但疗伤总是痛苦的，必须趁着事情还能控制，提前解决这个小混混。

　　季鹤青正大光明的动作，吓得光头脚步一顿。

　　平日里看到他，就锁门逃避的温筱，眼下却让一个店员将他迎进门，这实在是不同寻常。

　　明明只是一个穿着围裙的普通店员，最多长得帅了一些。但光头不知为何汗毛倒竖，步伐犹疑地拖进店内。

　　温筱用余光看见光头进店，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知道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

　　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季鹤青的背后走出来。雨夜的寒风，顺着大开的店门涌入屋内，冻得温筱一个哆嗦。

　　“哥，喝茶。”

　　温筱端着一杯白水放到光头面前：“今天怎么来了？”

　　光头四仰八叉地瘫在沙发上，眼神四处乱瞄：“没什么大事，就是你嫂子想要个包，你给我拿一个。”

　　“她想要那个爱什么马……就那个橙色盒子。”光头指着季鹤青背后柜子里的爱马仕说道。

　　温筱的笑脸有些挂不住，光头指着的是一款喜马拉雅Birkin25，珍珠白的鳄鱼皮质。是她店里最贵的包包之一。[1]

　　这个包要是白送给光头，她这小店也就离破产不远了。

　　在哗啦啦的暴雨声中，季鹤青眼疾手快地取了包和配套的盒子，放在光头面前。

　　温筱的睫毛微微颤动。

　　季鹤青在光头的斜前方落座。腰身笔直微微向前倾，展示着手里的包。

　　“爱马仕的喜马拉雅Birkin25，采用鳄鱼皮，证书齐全，一口价二百一十三万，先生刷卡吗？”[2]

　　“账先记着，下次一起给。”光头嘿嘿一笑，从沙发里爬起来，伸手就想抢过面前的包。

　　“嘭！”

　　在光头要碰到包的瞬间，季鹤青重重地关上盒子。

　　“本店概不赊账。”他态度高高在上，慢悠悠地说。

　　光头“噌”的一声站起来，指着季鹤青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算个什么东西，知不知道你家店长欠我们钱啊？怎么……人你上出滋味来了，想要替她强出头啊。”

　　光头怒目圆瞪，面色扭曲：“还付账。当心天干物燥，哪天店里烧了都不知道。”

　　他自以为威胁得到位，能看到面前这两位俊男靓女，跪地求饶的画面。

　　长得好看又怎么样？有钱才是硬道理。

　　在女人面前搞不清状况，硬出头的小白脸，算得上什么东西？

　　然而面前这两位，没有一个人顺着他的想法往下演。

　　沙发上的男人自顾自地玩着手机，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温筱早就站得远远地看着窗外愈演愈烈的暴雨，仿佛一个陌生的过路人。

　　光头被彻彻底底无视。

　　季鹤青终于收起手机，屈尊降贵地问了光头一句：“她欠债多少？欠条带了吗？”

　　“连本带利150万。”光头嗤笑一声，报了一个虚高的价格。

　　他将手里的香烟重重地摁灭在桌上。拿着欠条，挑衅地在季鹤青面前晃晃。

　　在女人面前装逼谁不会呀，真金白银拿得出手才行。

　　“这里是150万，欠条拿来。”季鹤青干净利索地打开许久不用的支票夹，签了一张扔在桌子上。他声音冷淡，浑身散发着戾气。

　　短短几个字，将光头的脸面完完全全踩在了脚底下。

　　光头可不认识什么季家，他只知道自己被落了面子。

　　况且，温筱可是他们这一带有名的肥羊。本人没有后台，却经营着一家娇气的奢侈品店铺。

　　之前没少为了生存，给他们贡献不少好东西。眼下这个肥羊想要脱离控制，哪里是这么容易的呢？

　　这个晚上他受够了，被人轻慢地对待。

　　光头一把扔掉桌上的支票，挥舞着拳头就冲季鹤青扑过来：“少给老子装大款，谁知道你账上有没有钱？”

　　季鹤青也不躲，一把扭住光头的右手腕，直接反折，抬脚踹中对方的心口。光头惨叫一声，飞出去撞到了置物柜上。

　　猛烈的撞击下，再结实的柜子也坚持不住，几个包包顺着冲击力，落在了地上。

　　温筱此刻顾不上心疼，她花大价钱保养的包，她的心神全部被季鹤青所牵引。

　　原本在光头进店的时候，温筱没有办法，去处理和面对。只能当缩头乌龟躲在一边，任由季鹤青和光头交涉。

　　但在光头冲上去打人的那一刻，温筱都快吓死了。

　　光头可不是季鹤青以往结交的那些文明人，讲究君子动口不动手。

　　有再大的不合，也只是背后耍阴招，而非肢体冲突。

　　他一个商人如果被打了怎么办？

　　即使后续能追究，当下的伤害也是真实存在的。就算伤得不重，丢了面子也不行。

　　温筱拿着窗台的花瓶，就往前冲。

　　结果眼睁睁地看季鹤青，一脚将光头踹翻在地。

　　还不等光头爬起来，男人又一脚踩在对方的肩膀，硬生生地把人摁在地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

　　季鹤青双手插兜，冷漠地睨着地上的人。

　　他余光瞥见自己的律师带着几名警察，即将走进店内。

　　安抚性地勾起嘴角，让温筱去清点今天店内的损失。以及之前所有被“打劫”的财物。

　　他要光头为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付出代价。

　　温筱还未回复，地上的光头就趁二人说话的功夫，从刀兜里掏出了一把军刀。

　　他骂骂咧咧地刚举起刀，就被温筱一花瓶砸在了脑袋上。

　　“啪——”

　　花瓶碎片随着光头温热的鲜血四溅开来。

　　有不少喷溅在了，没有玻璃门阻挡的包上。

　　温筱没有惊慌，她死死盯着光头，见光头还想爬起来，握着只剩了上半截的花瓶又狠狠地砸了一下。

　　硬生生地把人打晕后，温筱这才松了口气。她谨慎地将剩余碎片，放到了对方够不到的地方。

　　“温小姐真是厉害，正确地采用了正当防卫。”

　　季鹤青的律师已经带着两名警察走到了温筱身边。

　　律师瞄了一眼四周的情况，立刻给温筱的行为定性为正当防卫。

　　温筱此刻肾上腺素爆棚，脑子转得飞快。她和律师对视一眼，将打到光头的所有过程，揽到了自己身上。

　　温筱和警察三言两语交代完事情的经过。她在对方取证的空档里，不动声色地站在收银台后，删除了电脑里今天的监控视频。

　　季鹤青是一名商人，又是季家修复院的院长，打人这件事传出去总归对他的名声不好。

　　虽然以季家的影响力，也许并不在意这些。但温筱就是想尽可能，去保护这个帮助自己的人。

　　季鹤青低头，温和地笑笑。随了温筱的心愿，领了这份人情。装作置身事外的样子配合警察调查。

　　还不忘指出警方忽略的微小损失。盯着全部记在光头的账上，做好秋后算账的准备，才拿着欠条放人。目送警察扣着昏迷的光头离开。

　　事情结束，留下一地的混乱狼藉。

　　紧绷的情绪得以松懈下来。温筱直愣愣地坐在沙发上，不敢看季鹤青的神情。生怕其中透露出一丝怜悯和不满。

　　“抱歉，让你看笑话了。我的生活就是这么一团乱。”温筱垂着头，在长发的遮掩下，任由泪水充盈眼眶。她语速缓慢，努力压抑着哭腔。

　　她真的泄气了。

　　长久以来……她背负着，文物大盗之女的名声。承受着，案件受害者的怒火。忍耐着，他人的怀疑和刺探。

　　她天真地以为度过了今年，就可以涅槃重生，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为此，她兢兢业业努力工作，给小混混们更多的利息。

　　可光头的到来还是将这一切打碎。

　　她在最不想认输的人面前，被揭开了最不堪的一面。

　　季鹤青没有回答。

　　他好像没有听到少女的哭声，自顾自地走到收银台后，打开了店内的音响。

　　温柔欢快的曲调在店内飘扬，盖住了隐隐传来的啜泣声。

　　打开音响后，季鹤青独自逛起了二奢店，他从衣帽区里，翻出一个夸张的宽檐帽。

　　等温筱情绪稳定后，季鹤青径自把宽檐帽戴在她的头上。牵着她的手，往店外的汽车上走去。

　　“警方处理放贷人，还需要一段时间。防止报复，你先住在我家。店铺我会安排保镖看着，最近的生意让司机带你上门办。”

　　“嗯。”

　　温筱摁着遮住脸的帽子。瓮声瓮气地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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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2]：爱马仕的包包和介绍来自百度~，价格参考了拍卖行的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