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文野]哥谭倒映海里》璨风

4、改变

　　这个家里的人似乎都睡得很早，他们找到我和达米安后，过了不一会儿就散了。
　　迪克解释说那是因为大家白天都有工作所以早点回去休息，我侧头看了眼提姆·德雷克眼下的青黑，默默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女孩们在玄关的地方对我道别，芭芭拉举起手机示意可以线上联系，我嗯了一声答应——她们贴心地让我保存了全家人的电话号码。

　　目送她们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我的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我转过头，是整装待发的杰森·陶德。

　　他单手背着鼓鼓囊囊的黑色双肩包，察觉到我的目光，抬起眼来看我。我突然意识到这个家的男孩子除了达米安以外都有着和布鲁斯一样颜色的漂亮眼睛，像是宝石般的湛蓝色总能让我想到天空。
　　脑海里一闪而过几天前手机搜索框下被自动推送的花边小报里对布鲁斯的戏谑——“我们的哥谭小王子偏爱和他一样的黑发蓝瞳，因此他领养的男孩都有着一双迷人的蓝眼睛，无一例外。”

　　两个人莫名其妙对视了一会儿，最终我眨眨眼回过神，“你也要走了吗？”我问他。

　　我敢发誓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和我往常说话没什么不同，不带任何感情倾向。

　　可对方却好像因为我的这句话迟疑起来，他的面上显露出一瞬间的纠结。
　　“……不，我在这里住一晚。”但很快，他这么说道，像是做出了什么关乎生死的抉择，他看起来轻松了许多。

　　“我想布鲁斯老爷知道会很高兴。”
　　我感觉到杰森因为阿尔弗雷德的突然出现有那么一霎那的时间脸上是一片空白，他僵硬地缓缓回头，身后的老管家一脸欣慰，“杰森少爷您的房间我们还一直为你保留着。”
　　“……谢谢你，阿尔弗雷德。”

　　“另外，我想夏利小姐还没参观过自己的房间？”心情愉悦的管家先生冲我眨了眨右眼，“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带您去看看？”
　　“谢谢你，阿福。”我点点头。

　　我跟着阿尔弗雷德走上二楼，在楼梯平台的墙上挂了一幅巨大的画像：里面显而易见是一家三口，被夫妇抱在怀里的孩子，他蓝色的眼睛里甚至闪着细光。

　　“那是布鲁斯老爷，”见我看向这幅油画，他解释道，深深凝视它的目光却像是回到了那段岁月，他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画中人的美梦，“还有老爷的父母——托马斯·韦恩和玛莎·韦恩。”

　　我没有开口去问他们二人的故事，在这种氛围下，其结局注定是充满悲凉与死亡。只是，我看着他注视着画像，眼睛在明亮的白织灯下闪着点点水光。我从口袋里摸出崭新的白色手帕，沉默着递给他。

　　“……那都已经是三十、还是四十年前的事了。”像是要把自己从回忆中抽离开来，他用手帕沾沾眼尾，怅然又满足地笑了一声，“看，布鲁斯老爷都这么大了。”

　　“……你还得再看他几十年呢，阿尔弗雷德。”身后的杰森·陶德别扭地低声说道，像是不会安慰人的家伙挤牙膏一样地硬生生挤出了一句话。

　　“真是谢谢杰森少爷了，当然还有夏利小姐的手帕。”年迈的管家笑着说。

　　“用不着说这个。”我身后的人回道。
　　“没关系。”我摇摇头。

　　我们走上二楼。

　　正要回房的迪克·格雷森看到我们，有些诧异地问我身后的人，“杰森？你不是走了吗？”
　　了解其原因的我也下意识回过头看他。
　　“……发生了点事。”杰森·陶德刻意不去看我，对此含糊其辞还转换话题，“怎么我不能在这？”
　　“不，你当然可以，”迪克闻言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是说，我很高兴。”

　　迪克知道我要去看自己的房间后，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观光团，不顾杰森“嘿，我只是顺路回我自己房间”的抱怨硬拉着他陪同我。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着。
　　……尽管我并不清楚这有什么好陪的，明明我只需要阿福帮我领路。

　　“你的房间主要是我布置的，但还是征求了芭芭拉她们的意见，你知道，女孩子们总是更懂女孩子的想法……”
　　迪克的话像是一只活蹦乱跳的鸟儿从我左耳飞进我的脑子，扑扇着翅膀转了一圈又从我的右耳钻出来。
　　“——总之，我希望你会喜欢。”他推开那扇门。

　　“很漂亮。”我不由自主感叹道。

　　那是一间很大的套房，足足有我以前的整个家那么大。温暖的马卡龙色系像是夜空中的群星一样装点着整个房间，蓝色，金色，红色，绿色，紫色……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让我下意识想到了这个家里的人。
　　我转过头想去和他们说话，却发现身后的那几个人不知何时不见了。
　　我想了想，成大字形倒在床上，意料之中的十分柔软，简直像是豌豆公主的床铺。
　　洁白的天花板上的吊灯像是镶了一层碎钻一样闪闪发光，让我一时有些眩晕。
　　我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规律的敲门声把我惊醒，我急忙跳下床跑过去开门。
　　阿尔弗雷德在门外，端着的托盘上放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这是睡前的牛奶，夏利小姐。您的衣服都放在衣柜里，卫生间里也都配备好了各种用品……”
　　“最重要的一点，祝愿您今晚有个好梦。”
　　我迷迷糊糊地回了一个微笑。

　　待我喝完那杯牛奶，洗漱完毕打着哈欠要上床，我才瞥见了床头看起来与整个房间风格有些格格不入的纯黑色边框的钟表，目前显示的时间是21:57。
　　但我什么也没有想，直愣愣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的下一刻就睡着了。

　　梦里是光怪陆离的浓墨重彩，各种颜色层层叠叠，唯一的暗色只有一抹浅淡的黑影伫立在远处，带着雨丝升腾翻飞的雾气，经久不散。

　　醒来后我头痛欲裂。
　　视网膜似乎还被梦里的斑斓色彩所裹挟着，我睁开眼时视线的边缘甚至有一瞬间的异色流淌。

　　在洗手间接了冷水拍在自己脸上，冰凉的触感使我晕晕乎乎的大脑清醒了几分，只留下时不时额角神经的刺痛感。
　　透过镜子，我看到面前的少女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乱糟糟的长发缠绕在一起，蓝色的眼睛黯淡无光。
　　我挤出一个微笑，而镜子里的女生也在同时嘴角微微上扬，僵硬地像是商店橱窗里摆着的那种任人摆弄的木偶。

　　看起来好糟糕。
　　我想。
　　他们之前是怀着什么感情对我这张脸微笑的呢，就因为我身上流着布鲁斯·韦恩的血？
　　我突然有些疑惑。

　　*

　　大约在八点出头的时候，我整理好自己下楼。
　　几乎在我迈下楼梯的一瞬间，餐桌上的人就都或直白或遮掩地朝我看过来。这种齐刷刷的目光使我下楼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
　　“早上好，夏利！”迪克嘴角扬起，下意识对我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
　　我顿了顿，保持下楼的动作不停。直到双脚踏在一楼的大理石瓷砖上，我才点头对他回道：“早上好……迪克。”
　　我在对他的称呼之间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摈弃了哥哥这一选项。
　　但他看着我的笑容更深了。

　　目前餐桌上的就位分布是这样的：属于布鲁斯·韦恩的主位空着，两侧从近到远分别是达米安与迪克、提姆与杰森。
　　我扫了一眼，下意识坐在了达米安的边上。

　　边上的达米安似乎不动声色地瞥了我一眼。
　　我想了想，恍然大悟。
　　“早上好，达米安。”

　　“还有阿福，提姆和杰森，早上好。”
　　我对他们说。

　　“早上好，夏利小姐。”阿福笑着为我摆上早餐。
　　“早。”杰森简洁地说了一句。
　　“早上好。”提姆打了个哈欠困倦地表示。

　　最后所有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了达米安。他拿餐刀的手有一瞬间僵硬，嘴角立刻撇下来，瞪了一眼对面的三个人，但还是嘟嘟囔囔说了句，“……早。”

　　说完他就甩下餐刀和盘子里被划得稀碎的面包片，臭着脸扔下一句“我先去上学”就走了。

　　今天是礼拜一来着，我突然意识到。
　　或许是达米安过于早熟的心理，以至于我下意识忽略了他还在读书这件事。

　　韦恩庄园的大门嘭的一声被关上。

　　“他是一个人去上学吗？”
　　“会有司机接送他上下学的，夏利小姐。”

　　“你不舒服吗？”我正往面包片上涂蓝莓酱的时候，提姆突然开口。
　　虽然没有指明，但我清楚他问的是我。
　　“……晚上是有些没睡好。”我讪讪解释道。
　　我清楚地看到对面的三个人彼此回了个眼神。
　　？
　　是有什么我被排除在外了……？

　　“应该是还不习惯吧。”迪克有些担忧地开了口，“之后还是让医生再来检查一下。”
　　“我会的，迪克少爷。”阿尔弗雷德严肃记下了这件事。

　　迪克作为隔壁城市布鲁德海文的警察，上司给他批的休假临近结束，吃完早饭他便带着歉意与我道别。和这个家关系显而易见有些僵硬的杰森则是随便找了个理由赶在布鲁斯醒来之前离开了。而比我大不了几岁的提姆则是去韦恩集团上班——我听到这件事时对他肃然起敬。

　　但当客厅里只剩下我和阿尔弗雷德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布鲁斯，我是说，他不需要早起上班吗？”我帮阿尔弗雷德把碗碟端到厨房时问他。
　　“……”他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神情，“我想，这个问题您可以亲自去问他。”

　　然而医生敲开韦恩庄园的大门时布鲁斯没有起床，她给我抽血检测问我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时布鲁斯没有起床，医生离开告别时布鲁斯还是没有起床，直到我用叉子卷起午餐里的最后一点意大利面，布鲁斯·韦恩才穿着睡袍睡眼惺忪地下楼。

　　“早啊，夏利。”他一见我，就露出灿烂的微笑。
　　我沉默地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复古时钟，上面甚至已经过了十二点。
　　“……嗯，早。”我咽下了口中的意大利面，违背良心地说。

　　“有什么事吗？”布鲁斯似乎察觉到我有事问他，他疑惑地看着我。
　　“唔……”话到嘴边，我却开始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在他温和的目光下我还是踌躇着问他，“你不需要早起去上班的吗？”
　　“迪克在布鲁德海文当警长，提姆管着你的公司，杰森…杰森我不知道他做什么工作但他还是早起了，就连达米安都要早起上学……”在他愣神的瞬间，我已经给他一一列举了家里人的事情，越说越觉得自己想得合理，“那你为什么不用呢？”
　　要知道，就连乱步都不会睡到中午十二点才去上班！

　　哥谭著名花花公子众所周知完全不管事的布鲁斯·韦恩表示：“……”
　　“如果你希望我这样做的话，我会去上班的。”最后，他迟疑地说。
　　但我却有些不满，这并不是因为他的回答，而是不满于我本人的口拙。

　　我扒拉着脑袋，竭力从中挑选出最符合我本意的单词：“其实，我只是想说，既然你作为一个父亲，就应该努力做一个好榜样。”
　　“我是说提姆，你已经是大人了，而提姆他还不到二十岁。你不能把公司的事都交给他来管——我看到新闻了。”我对他举起手机，里面都是些布鲁斯·韦恩纵情声色热衷极限运动的推送。
　　“或许，我说得太严重了，但是、但是我有感觉到他很累。”我看到他一时语塞，心中的怒气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一下子瘪了下去，“而且、而且我发现杰森似乎和你有些矛盾，我觉得作为一个父亲，您也需要用正确的方式关心一下他们。”
　　“如果我有什么说得不对的地方，我向您道歉。”

　　越说越没有底气向他质问如何养育孩子这件事——说到底，刚来到这个家的自己才是最不了解他们之间相处模式的人，不了解全貌就指责起别人的相处之道来，果然很自不量力。
　　我恨不得此刻找条地缝钻进去。可惜的是，我看了很久韦恩家光滑的瓷砖，愣是找不到一丝裂缝。

　　“……不，是我要向你说些谢谢才对。”身边人的说话声不复之前那般语调微微扬起，反而低沉地像是哥谭的雨夜。
　　“你是对的。”我抬起头看他，他的神色在灯光下有些莫名，“尽管养育了他们这么多年，但我依旧不清楚该如何对待他们。”

　　我想，“此消彼长”这个词可真是奇妙。明明最开始气势强盛是我，可他一旦开始流露出难过的情绪，我却也跟着心情低落起来。

　　“……你还有机会，”我干巴巴地安慰他，并为此几乎绞尽脑汁，“从现在开始改变也不晚，比、比如说，我下午想去接达米安放学，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我相信，听到我的邀请，他眼睛里的迷茫不会作伪。
　　说实话，我有点生气。
　　为达米安。

　　“您难道一次都没有，接过达米安上下学吗？”
　　我听到自己冷静地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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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迪克：听到了吗听到了吗！（打开录音机）我们的小妹妹她叫我名字了！
达米安不屑：在这个家里她第一个叫名字的人可是我。
电脑屏幕后面的提姆来了一句：不，应该是阿福才对。
达米安：……（气愤地握紧拳头但无法反驳）
路过的阿尔弗雷德微笑。
旁观这一切的杰森：（沉默）（想起什么）（指着黑漆漆的大蝙蝠）这么说，她第一个见的人都没有被叫过名字？
无意躺枪的布鲁斯：……（确实如此）
（有人拍桌狂笑）
甚至感觉文章可以取名为《如何用几句话为蝙蝠解决家庭危机》或者《好爸爸手册》（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