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文野]哥谭倒映海里》璨风

2、布鲁斯·韦恩

　　“嘿，”迪克·格雷森激动地双手紧握住提姆·德雷克坐着的转椅后背，险些要把他从椅子上拽下来，“真的假的？”

　　“……小心点！”他稳住身体，端起手边冒着热气的咖啡喝了一口，另一只手举着桌子上那份散发出油墨香的报告书，“计算机用AMPFLP验证了三次，就是这个结果。”

　　迪克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大大安慰了同样刚知道这个消息时吓了一跳的提姆，他在心里稍微原谅了几秒钟刚刚迪克大力扯着椅子的动作。视线划过对方听到消息就直接从布鲁德海文赶回来后显得风尘仆仆的身影，提姆在心里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你要看看吗？”他促狭地问道。

　　“哦不……”迪克在空中无力地摆了摆手，一如当初拒绝管家阿尔弗雷德友善地催促熬夜的自己上床睡觉。蓝色的眼珠在眨眼间若隐若现。他叹了口气，斟酌着犹疑地问起了和这消息最为相关的那个人，“布鲁斯……我是说，他是怎么想的？”
　　听到那人的名字，提姆下意识收敛了笑，抿唇答道，“我不知道。他和阿福去医院看她了，毕竟……她大病了一场。”
　　“……说起来，”迪克眨眨眼，他莫名觉得有些不安，“这事除了我们还有谁知道？”
　　“布鲁斯想要瞒着我们，只不过被我发现了，”提姆耸耸肩，打开了韦恩庄园内部的各个监控示意：显示器里空无一人，只有花园里大狗提图斯自顾自摇着尾巴，“估计只有我们两个。”
　　但迪克看着正咬着玩具球的提图斯，心渐渐下沉。他下意识联想到了另外一个棘手的相关人士，“……达米安呢？”

　　“——如果你说的是父亲多了个私生女这件事，”他身后传来一个少年冷冰冰的声音，这让原本还在聊天的两人彻底安静下来。达米安·韦恩抱胸站在门口，嘴角勾起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

　　这个世界一定是出问题了。
　　我想。

　　我的病床边上坐着的那个英俊的哥谭人自称是我的生父，正饶有兴致地讲述身为黄金单身汉的自己是如何被一通电话告知莫名其妙多了个女儿的。

　　这很奇怪不是么。
　　来到了异国他乡之后幸运地找到血亲，就算是放在轻小说里说不定也会嫌弃这剧情狗血又老套。接下来如果是那种为了家族使命还是些奇怪的信念感走上打倒反派的道路的故事，说不定可以被投稿入选《少年Jump》。

　　“……总之就是这样。”他孩子气地摊开手，作为那段戏剧性故事的闭幕礼，对我笑起来——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有我这个年龄段孩子的父亲。
　　这适时地提醒了我从乱七八糟的思绪里回神。我注意到他有着和我相同的湛蓝双眸，像是万里无云的天空。
　　——但平心而论，我更喜欢绿色。

　　“嗯……”脑子的想法一闪而过，我略带着些许没有认真听讲的心虚附和道。

　　整间病房骤然安静下来，我似乎都能听到对面的呼吸声。
　　我们两个人相顾无言，面面相觑。

　　“像恶作剧一样。”为了避免尴尬，我想了想，又干巴巴地补了这么一句。

　　他扶额看了我一会，似乎在确认我是否真的这样想。但又在我产生怀疑的下一秒，他的脸部轮廓松弛下来，眉眼弯弯，露出了一个自我见到他以来最为真心实意的笑容。
　　“好吧，我也是这么觉得。”

　　“唔……”我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趁着这会比刚见面时轻松了些的氛围开口问一个我从醒来就想知道的问题，“那个和我一起下船的女人呢？”
　　“银头发绿眼睛，比我高小半个头……”我怕他不清楚，用手比划着她的模样。
　　“哦，哦，别急，孩子。”他按住了我右手背上快要掉出来的针头，检查了一遍点滴是否还在正常运行。

　　借着起身的动作，他微微弯腰凑近注视着我——我突然发觉他远比我所以为得要高大得多，足足使我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所有被拐卖的人韦恩集团都会遵循她们的意愿帮助她们回家或者选择在哥谭定居。”
　　“我想，现在她大概已经在返乡的路上了。”
　　此刻盯着我的湛蓝色瞳孔清澈如洗，干净得像是不属于这座城市一样。

　　透过这双眼睛，我看到苍白着脸的自己终于露出一个微笑。
　　“那真是太好了。”

　　顿了一下，我踌躇着，开口对他说：
　　“夏利……我的名字。”

　　“布鲁斯·韦恩，”尽管在最开始他已经介绍了一遍自己，可他还是像是第一次介绍自己时那样笑着说，“如果不习惯喊爸爸的话，你可以直接叫我布鲁斯。”

　　“对了，”就在他打开门要离开时，布鲁斯瞥了一眼我的左手，随口问道，“你一直抓着的是重要的人给你的吧，湿了没关系吗？”
　　我下意识蜷曲手指，摩挲了几下，指腹刮过御守的边缘，潮湿的老旧布料上自坠海后就又多了几个小毛球，在心里勾勒出细细密密的痒。
　　我低头垂下眼眸，良久之后才像是喃喃自语道：
　　“……没关系，这是…给我的护身符。”

　　*

　　“如果刚刚布鲁斯老爷有哪里做得不对，请务必告知于我，”一盘饼干被安静地放在床头的小桌上，只有碗底接触桌面才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短音。那人转过身，微微弯腰朝我鞠了一躬，笑眯眯地对我眨了眨眼，“惹女士难过可不是绅士所为。”
　　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身着管家服，花白的头发由侍奉三代人的年岁浸染开来，就连眼尾的皱纹都带着点历经百态的祥和。
　　“夏利小姐可以唤我阿福。”

　　我不是很擅长同远超出我阅历的长辈交流，似乎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们都带着那股慈爱的神情温柔注视着我，像是在凝视一个孩子。
　　——这总是让我下意识想在他们面前做到最好，而大多数情况下我总会紧张地手足无措，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您、您好，”我不由自主正襟危坐，“只、只是我个人的原因，和他没有关系。”

　　“不用这么紧张，”他抬手示意我去看桌上摆着的小圆饼，“这是我亲手做的小甜饼，要尝尝看吗，希望我的手艺还没过时？”他笑眯眯地说着俏皮话。
　　不得不说，阿尔弗雷德是个很有亲和力的人，英国人的绅士风度在他身上贯彻得淋漓尽致。

　　一见面就对其抱着极高好感的我下意识捻起了其中的一块，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口。

　　很甜。
　　就像是成堆的蜜糖在嘴里化开。
　　口腔里充斥着可以说是甜到发腻的糖味。
　　但是我很喜欢。

　　“很好吃，”我弯着眼睛点头对他肯定道，“我很喜欢。”

　　吃过小甜饼，我朝阿尔弗雷德要了电话——我原先的那只手机早已不知道葬身在了哪片海域尸骨无存。

　　“是我的疏忽，”闻言他点点头，不知从哪里捧出来一只崭新的银色手机，“如果知道您需要的话就应该早些给您。”
　　“里面已经插上了电话卡，并配备韦恩集团研发的最新科技，我想您一定需要时间来习惯它，但请您注意自己的身体，我想大家都不希望它又因为睡眠不足的原因倒下。”

　　“不，我不会的。”我对他保证，“我只是想看看新闻。”

　　“当然，毕竟您已经睡了很久了，”阿尔弗雷德和蔼地笑道，他看着我好奇地划过手机屏幕，又补充了一句，“请原谅老爷工作上的繁忙，但在您出院之前，我都会在这里照顾您。”
　　在我抬头看他的时候，阿尔弗雷德还是一如既往慈爱地注视着我，像是在凝视自己的孩子。
　　沐浴在这熟悉的视线里，我原本惶恐的心莫名镇定下来，像是有一根杆子勾住了摇摇欲坠的心脏。
　　“……谢谢您，阿福。”

　　*

　　在他走后我试探性地摸出了那只冰凉的手机，拇指按下属于google 的图标。
　　迟疑了许久，我终于犹犹豫豫地在搜索框中敲下两个字：横滨。
　　加载中的圆圈慢慢转着，我的心在时间的流逝下逐渐上浮，紧张到甚至能听见空气被吸进肺里呼呼作响。
　　或许其实并没有过了多久，可能只是一个呼吸间，手机屏幕上就跳出来了那个我最不想要看到的搜索记录：
　　它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尽管已经有过预感，但在事实明明白白摊开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感觉到盯着这答案的自己的视野里像是突然踩到了沾水的电线一样，莫名其妙噼里啪啦一路火光闪电般导火索一样蔓延开来，刺痛了我的双眼。
　　在一片天旋地转之中，我愣在那里，动弹不得。
　　——原来出问题的是我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