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撩》苍梧埋骨

12、第 12 章

　　第十二章-

　　“How much you wanna risk？”
　　田柾国猛地坐起来，还好只是噩梦。他套上睡衣下地接了杯冰水，冰凉的液体一路顺着食道流进胃里，他才感觉起伏的胸膛终于获得了一丝平静。窗户蒙了一层雾气，根本看不到屋外的天气，他只觉得阳光刺眼。没想到，一觉睡了这么久。
　　低头才发觉，他竟然是赤着脚的，只好往旁边迈一步站到地毯上，狐狸凑了过来，毛蹭的他有点痒。朴智旻在这里起舞的夜，好像就像是昨天似的。两天了，他没有联系过朴智旻，而他也很配合地像是安安静静消失了。
　　明天是他离开的日子，而他的东西还整整齐齐地放在另一间卧室里，金硕珍没有联系他。也好，他本就不喜欢什么登门道别的戏码，如果是那样，就太像别后无期了，不是么。
　　他走回卧室穿上拖鞋才去推那扇门，屋子里没什么生活过的痕迹，被褥平整地铺在床上，还有几件衣服在椅子上，床头放着几件戒指耳环，那束玫瑰也早已干枯，落了好几瓣下来。暗红的枯花在雪白的桌面上，别提多突兀。
　　他掀开被子坐在床上，好闻的味道缓缓包裹过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把被子拽过头顶，整个人躺进去。想起朴智旻每天起床时和鸡窝一样的发型，估计他晚上睡觉是很不老实的类型。他还想起他慢吞吞喝水的样子，眯着眼睛打哈欠的样子，打哈欠时露出的腹肌，和Luca滚在地毯上的样子…他猛地撩开被子坐起来从床上下来。行李箱他走的时候已经带走了，田柾国只好又找了一个大的袋子把东西一件一件叠好，提出来搁在门口。
　　几张纸从衣服的口袋里掉出来，有给他买衣服的收据，订酒店的小票，还有一张，展开，是朴智旻的签名。有些揉皱了，大概是早就想给他的吧。
　　他把这些一张张叠好重新放回了口袋里，这些华丽的衣服和那个华丽的人一般，与他格格不入。做完这些，他拉开门，放Luca到院子里玩了一会儿。他给自己煮了一壶咖啡，一边听着广播，一边搬出书来看。
　　过了很久，Luca挠门的声音传来，他连忙去开门，Luca带着一阵新雪的味道扑进来，身后是身上沾了不少雪沫的朴智旻，微笑着，静静地，注视着他。
　　“来拿东西？我已经给你收拾好了…” 田柾国转身去提刚刚放好的袋子，他张望了一下，外面并没有车，朴智旻是一个人来的。“我不知道你还要不要，就全带上了，有点沉，不然我送你回吧…”
　　“我来看你的。” 这个人还是眉眼带笑，白色的雾气随着他的话上升散入空气，田柾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屋外等了一阵。
　　他赶忙让开门让朴智旻进屋，倒了杯刚煮好的咖啡递给他捂手。两个人对坐在沙发上，目光相对时一齐低头喝了口咖啡。大概所有道别，都是尴尬吧。
　　田柾国终于决定先开口，语气故作轻松，“明天就要走了吧，飞那么久，今天要早些回去休息呀。”
　　朴智旻点点头，“已经习惯了…” 他轻轻笑了一下，接着说，“这两天太忙，都没联系你。” 说着，他从里兜掏出一个信封递给田柾国，然后解释道，“金硕珍哥让我交给你的。”
　　不用打开，田柾国也知道肯定是钱或者支票。
　　“拿着吧，本来就该给的。”
　　田柾国点点头收下了。朴智旻笑了笑，他知道，一切都可以到此为止了。到这里，就是对于这场相遇，最完美而体面的谢幕。有一天这个男孩会热烈而完整地去喜欢别人，而他，可以留一个美好的背影给观众。结束了。没有多复杂，也没有太难堪，谁也没有彻底对谁依赖。这样挺好，没有清欢，没有渡口，一个人生活。严格来说，这应该叫一切都回归正轨吧。
　　他的任务完成了，也是时候离开了，他又像以前一样揉了揉田柾国后脑勺的发丝，“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
　　如期而至的，如果不是道别就好了。他知道结局，就像一本书未读时他就翻到了最后一页，知晓了全部的剧情。可他们毕竟不是狗血电视剧的男主角，所以他决定就从容点。他们只是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了，也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大场面。何况，田柾国还会有别人。得到了新的幸福或许就能覆盖其他的所有。
　　一直忍着不作声的田柾国，就在这时扬起脑袋看着他，还没张口，泪就滚下来，“我不想放过你。” 这句话是他哭着说的。从前的浓烈是喜欢，现在的无声无息也是。
　　朴智旻看着他，没说话。他懂那种感觉，一张口就哭出声的感觉。他们好像总是这样，田柾国一句话，之前种种铺垫就都变成徒劳。田柾国狠狠揉了揉眼睛，把掉下来的眼泪一把全抹掉了，他难看的笑笑，“我一度怀疑你真的喜欢过我，你真的表现出很多喜欢我的样子，却又做了很多从来没有喜欢过我的事。”
　　朴智旻站起来坐到他旁边，轻轻搂住他的脖子靠向自己，小孩忍着声音一抽一抽的吸鼻子，朴智旻只好拍着他的背，轻轻呢喃着，“小孩，我…对不起啊。”，所以也说不出口。他心很疼，在时间之内，在时间之外，小孩全都当了真。
　　田柾国抬手死死匝住朴智旻，他形容不好这种感觉，大概除了朴智旻没人拿他当小孩。他咬着下唇，他该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不准情绪化，不准偷偷想念，不准回头看。
　　“对不起…” 隔了一会，田柾国挤出这句话，“你早就说让我别当真了。”
　　朴智旻还是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发丝，“如果一切都能重来….” 他顿了一下，“ 我希望还能在那个合适的日子，走错路。” 不过，田柾国可能不信吧，他一定觉得他是逢场作戏。其实也难说不是。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这里面有多少是真心。他只觉得自己俗不可耐。
　　田柾国没有说话，只是抱了他一会儿，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没有泪痕了，一双晶亮的眼睛望着他，眼神执拗的让人心疼。
　　“朴智旻。” 田柾国几乎没有这样连名带姓的叫过他的名字，“祝你一路顺风，前程似锦。” 他笑了笑。
　　朴智旻点点头，走到门口，Luca蹭过来他的腿，闻了闻就咬住了他的裤脚，好像也知道他不回来了似的。朴智旻弯腰揉了揉Luca的小脑袋，可小狐狸还是不肯松口。田柾国抱住Luca的两只小爪子，才把它拽了下来。Luca趴在田柾国怀里不满地哼哼起来，扭了两下就跳开了。
　　朴智旻抱歉地笑笑，“那…我走了。”
　　如果时间刚好，他还希望能陪他走一段路，如果一切刚好，他希望路的这端有他们，路的那端是春天。田柾国点点头，或许是最后一次了，这个名字，会一直在他最深的难过里。刺穿了一层层伪装，荆棘遍野。
　　朴智旻看了他一会儿，微凉的唇抬起来在他留着咖啡香的唇上吻了一下，转头扎进风雪里。冷风卷起一地雪花灌进来，门猛地关上，发出一声巨响。地上的雪花几乎一瞬间就消失了…
　　田柾国愣愣地在原地，没有再开门去看那个背影。那个风雪不止的冬日黄昏，故事的另一位主人公，永远地和他说了再见。
　　他轻叹了一口气，“大概…..我就是喜欢你吧。” 他眨了眨眼睛，有些难过，有些后悔放他走了。
　　转身，Luca就蹲在他身后，歪着小脑袋仰着脸看着他，尾巴上那簇雪白的毛一晃一晃的。他蹲下来，Luca走过来，舔了舔他冰凉的脸颊。
　　往后的每一个清晨午后，每一个日暮黄昏，每一个夜幕星空，他总会想起那一幕，甚至连带着体温，历历在目。朴智旻喜欢过他的，他认真的想。
　　如果他当初真的只是想要个签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