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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河中少年》1:“不良”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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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不良”少年
相城郊区的河港,不到早晨八点就被不断赶来的警车围了起来。
因为看船的主管巡查时发现了岸上有东西,河中央还飘着一团极似尸体的东西,幸于地处偏远无多人涉及,围观者不算多。
黑色轿车径直开到警戒线前几十米,女身尽显英利的张瑕一脚踏进低洼泥坑里,随意甩了甩脚底粘腻的泥滴,弯腰进入警戒范围之内。
郝飞已经了解了大概情况,小跑着过来略带尊敬道:“张队,这是港上死者留下的东西,只有封未署名的遗书。”
张瑕瞥了眼河岸弥漫水雾的沉闷环境,皱了下脸,抬手接过那张轻飘飘的纸。
普通的本纸被人撕的不太规整,写的很潦草但可见其不慌乱,应该是在极其镇定且时间充裕的环境下写的。
初初得出这个结论,张瑕将目光落到那行字上。
“亲爱的暖,请原谅我用这种方式和你告别,如果有奇迹,我想我会很乐意去你的梦里和你说话。对不起留了你一个人面对这些,我没有办法了。
亲爱的暖,希望你的未来是坦途,请相信,我从没有离开你。”
嗯,联想空间很大,无厘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物证装进透明袋里,张瑕扫视着河面问:“尸体呢?”
“还在打捞,一时半会捞不上来。”
“先捞人,第一个发现死者的证人呢?”
“在那边,我带您去。”
刑警队的办案区,几位各司其职的刑警分落而坐。
郝飞站立,对着黑板做着介绍:“死者林傲,十七岁,相城中学高二学生,一直一个人生活高二上学期九月份从学校辍学,直到被我们发现。”
“他监护人呢?”
“林傲生母生产时难产,中考那年生父意外身死,之后和其奶奶相依为命,大半年前老人家也死了。”
郝飞回复完不由有些唏嘘,单从家庭境遇来看,这孩子是个命运凄惨的。
张瑕抿唇思索,挥了挥手指说:“再详细调查死者相关信息,催一催法医那。”
“是。”
当天下午,张瑕带着警员出外勤回来,摸排了周边监控,只能从监控里看到那少年游荡般走的缓慢拖沓,临近河港便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张队,尸检结果出来了,没想到这小子还有吸毒的癖好呢。”郝飞说的讥讽,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不体恤年迈的奶奶,还学别人吸毒斗殴。
张瑕冷然瞟他一眼,没点明批评。
“身体多处损伤,左臂断裂不治,血尿中检查出毒品代谢产物,死亡原因为窒息溺水,死亡时间前天晚上十一点钟。”
“张队,我觉得这就是个不良少年吸毒欠债没钱了,走投无路选择自杀,至于那封遗书,说不定就是他意识不清晰的情况下写的,没有证据价值。”
张瑕脸色微冷,警告的语气讥问道:“你是林傲?”
“不,不是。”
受了她一声冷气的郝飞顿时住言,不敢再把自己的情绪带到案子中。
“走,去林傲写这封信的主人公家。”
信上的“暖”是死者的同校同学,据学校所给信息,两人只有一个交集。
“咚咚咚。”
预料中又有些意料外,开门的男人四十岁左右,金钱以及上位者社会地位的加持下,时春知穿着黑色立领衬衫,松弛从容感十足。
比郝飞还要高半头的男人身量优越,阅历丰富的眸子并不咄咄逼人。
“二位?”
“时先生是吧?我是张瑕,市刑警队的,有起案子需要找你问话。”
时春知反应不像作假,“哦”了一声打开门,邀请道:“二位警官里面请,不用换鞋了。蒋阿姨,给两位警官沏两杯茶。”
“好的先生。”
独栋小别墅大且豪奢,偏生它主人的气场过于强大压制,竟是他们与这里格格不入。
郝飞低咳了声,见队长背手来回扫视没有半点询问的样子,硬着头皮摊开笔记本,本分的问着话。
“您好时先生,您的继女雷暖和同校的林傲在高二上学期有些矛盾,这件事你知道吗?”
时春知温和的脸色有些紧绷,厌恶之意明显:“那个混账,小暖不喜欢他的追求他就心生歹念,还好没成事。”
那件事?
张瑕挑眉记下,不动声色问:“林傲现在在哪里您知道吗?”
“哼,那件事后我找人教训了他一顿,估计是不再敢出现在小暖面前了,现在他的情况我也不知道。”
时春知顿了顿,收敛了些愤恨说:“张警官,那个混……林傲出什么事了吗?”
张瑕摇头,无可奉告之意明显。
一楼尽头悠缓着传来钢琴声,似是开了门露了琴音,或是弹琴者别了情绪,手上重了力道。
张瑕侧脸,对着沙发上的人问:“时先生家还有别人在吗?”
“哈。”
“不是别人,我姑娘放假回家了,是她在琴房练琴。”
刚回来就弹琴?张瑕不表什么,询问道:“如果不打扰的话,我能去看看吗?”
“这,”时春知闪过迟疑,明事理的回:“等小暖这首曲子弹完我让蒋阿姨去问下她,张警官可能不了解,青春期的小孩都注重隐私。”
张瑕回笑,满口应下来。
坐在时春知对面,张瑕闲聊一般问:“您家中只有雷暖和您两个人吗?”
“对,碰巧我今天公司没事,我爱人出差回来正在路上,我们一家聚这么全的时候还是两个月前。”
“听您的语气,雷暖虽然是您继女,但你们相处的和亲父女一样,您觉得你们的关系怎么样?”
时春知像是听她的反问气笑了声,温声解释说:“小暖三岁的时候我和她妈妈再婚,直到现在十七岁一直都是我当这个父亲的角色,不过这丫头,长大了就和爸爸不亲了。”
张瑕看他脸上的落寞无奈不似作伪,这些话也验证了她看得那些照片。
时家客厅里摆着的照片中,可以看出幼年时期的雷暖很依赖时春知,只是合影在她十五岁左右后就少了,张瑕还没有看出什么原因。
琴音缓缓消停,张瑕顺着声音望去,走廊里的姑娘穿着白色长裙,头发细软披散,肉眼可见的年幼且温雅恬静。
这就是信上的雷暖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瑕从那双黄棕的浅色眸中看出了几分隔阂冷漠。
可她们是第一次见面不是吗?
“雷暖,你好,我是张瑕,市刑警队的。”
稍远的姑娘向前走了几步,疏离道:“你好,有什么事吗?”
“哦,没什么事你别担心,林傲,你还有印象吗?”
张瑕身后的时春知隐隐迫人的目光盖过来,雷暖动了下手指,迟疑回道:“……没有。”
“雷暖,有关于高二上学期相城分局的那件事……”
“春知,这两位是谁?”
被钱茜回来的疑问打断,张瑕笑着冲雷暖点了点头,转身职业道:“你好钱女士,我们是市刑警队的,有桩案子需要各位了解下情况。”
“既然是来问我们,找雷暖说什么。”
挽了个高盘发的女人利落精致,和雷暖一样的杏眼中带着惯常的傲慢审量。
钱茜对向雷暖走来,将人遮住说:“乖,这事和你没关系,回房间去。”
“嗯。”
张瑕听来,这呵护的语调怎么带了些强势。
钱茜扭身,并不低微赔不是道:“抱歉哈这位警官,有什么事问我就好了,小孩子年纪小没被问过话,明天还要去学校,您几位多包涵。”
“了解了解,这样,没什么事了,我们先告辞,您二位留步。”
夫妻俩亲自送两人开车驶离,钱茜的脸色在关门的刹那瞬间拉下来。
“你同意了让警察询问小暖?你觉得那件事在小暖那过去了吗?你还嫌对她的伤害不够大吗?”
“阿茜,我问了小暖的意见,她同意见两个警察,小暖也是我的女儿,我也不会伤害她。”
已到中年的女人护养得当,外在的资本加持下,使原本明艳锐利的容貌更甚。
钱茜并不满意时春知的话,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她在国外出差没能及时回来,没能保护好雷暖一次是她的遗憾,她绝不会再让别人伤害自己的女儿一回。
局里配的车里,郝飞略向右请示:“张队,我们现在去哪?”
“九原区警察局。”
“张队,这是我们贺局长,局长,这是市刑警队的张瑕张队和郝飞。”
职属不同的两人亦有高低之分,因着有事要问且相差二十多岁自觉晚辈,张瑕先露出抹笑来,打招呼说:“贺局您好,七月份有起高中生□□未遂的案子,我来看下卷宗。”
“小张阿,哦,这起案子我有印象,当初就是我操办的,这样,小刘,你去档案室把案卷和物证拿来。”
五十出头的男人有些拿腔作调,张瑕看得明白面上不表,说着官话寒暄。
“……你混蛋放开我!”
“雷暖,高二开学我对你一见钟情,我追你追了三个月,我对你差过吗?你为什么一边吊着我一边又疏远我,为什么?我不甘心!”
视频中的两人在昏暗的街巷,修复后的画质依稀能看出来被男人箍着手腕的是穿着校服的雷暖。
视频中的雷暖一直在挣扎,奈何那男人太多高大强劲,通黑的休闲装不见臃肿,动弹间竟是被他剥去了外套,里面的短袖卫裤也是半裸。
那双手径直往下,灰白纤弱的大腿触上那人裸露的肌肤,一颤一动间,视频中的雷暖丢了挣扎,脑袋向左望去只看的见颤抖忍耐的侧脸。
半个小时后,男人才停下动作,背对着摄像头穿好裤子,蓦地转过来仰视高处泛着红点的仪器。
郝飞顿觉这张脸熟悉,从包里拿出那张照片,微睁大眼睛低讶道:“这人是林傲!”
“嗯。”
张瑕盯着屏幕,心下略有狐疑。
不同于那具从水里捞出来的尸体,视频中的少年面庞昏暗,但仍见年轻,眉宇间有股说不出的傲劲。
视频里的林傲一直知道墙上的摄像头,临了了弯身拎起个空瓶,脸上闪过一刹的狰狞,视频便陷入黑暗和不断的滋啦声。
贺奉按下暂停键,解释说:“当时的摄像头被林傲打坏了,这个是雷暖父亲时春知修复过的。”
“这个视频我能拿走一份吗?贺局,你也知道,案件需要。”
贺奉眯眼发笑,右手摊开道:“当然,小刘,去把视频给张队备份。”
张瑕在警局独自待了一夜,仅有的丁点头绪也完全理不出来。
相城一中的最后一节自习,雷暖被任课老师带到教室外。
张瑕坐在树下椅子上,脸上带笑的看着她顿了下继续走过来:“雷暖,前天我们见过的,我是张瑕。”
“我知道。”
“雷暖,学校的学习紧张吗?我今天找你是不是耽误你学习了?”
蓝白校服的姑娘过分纤弱,半长的头发扎着露出耳朵脖颈来,对她的问候表现淡淡:“还行,有什么事请说。”
“哈,坐着聊吧,仰着头怪累的。”
“还是关于林傲的事,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雷暖面容执拗又冷清,死盯着面前水泥地什么都不肯说的模样。
“好,我们换个话题,他纠缠你强迫你,你恨他吗?”
不知说林傲的哪两个字戳中了雷暖,她忽得扭头,眼中的愤怒像瞪她一样。
张瑕坦荡和她对视,语调迫人道:“那个视频中,林傲强迫了你,逼你发生关系,他这种人就该被关进少管所,就该一辈子不能站在太阳底下,就该活在监狱里。”
“林傲不是□□犯。”
张瑕瞳孔微动,接着试探道:“可那个视频,还有你们三人的供词怎么说?”
“……”
雷暖面上没有丝毫的犹豫,选择了缄言。
因为被欺骗过一次,因为希望落过空,所以她不会再轻信经他们事情的任何人。
张瑕点头,换了个问题道:“雷暖,你想知道林傲现在在哪吗?”
“我不想。”
淡若幽水的眸子无波望来,雷暖婉提说:“还有别的事吗?我要回去上课了。”
“当然,上课重要。”
张瑕先起身,友好环视总结道:“雷暖,你的鞋子很好看。”
从内搭到校服,白色的元素在雷暖身上占了太多,看起来有些单一,只有那双浅黄的板鞋,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雷暖起身的动作一滞,疏离道:“谢谢。”
亲眼看着张瑕走出校门,雷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敌对才收起来。
下节课的铃声早已响起,走在教学楼折叠处的人好没有听到,或者说根本没打算当个分外称职的乖学生。
天台的风刮不进裹了外套的脑袋,雷暖任由自己久坐,眼前陷入无边的昏暗。
以前她很害怕黑暗,因为到了晚上他会回家,哪个瞬间想到了还会摸进她的房间,一言一行都令人作呕。
可是改善了这些事的少年也没再出现,就像他当初说好的,分开就真的没有出现过。
十七岁那年的第一次被强迫之后,雷暖避免回家避免就范,他就找人围堵她威胁她给她教训,力弱的少女拿起粗粝的半块砖头,不服间反被压住了四指。
雷暖从来都忘不了那时林傲的身影。
聪明的少年从不逞强,在撂倒两个人自知不敌后便拉着她跑。
初识林傲的雷暖满是防备疏离,“主动”的少年不知看不看得出来,在第二天放学后骑着自行车又找了过来。
“欸,我救了你,不表示表示?”
单脚撑地的少年斜着大半张脸,拉好的规整校服掩不下那张脸上的桀染痞气。
“谢谢。”
“就这?”
雷暖抿唇沉思,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现金递过去郑重道:“谢谢。”
“呵,七百块,挺大款。”
雷暖听他语气像是讽刺的感慨,没说什么左手向前递了递。
“嗤。”
林傲又换了个语气,扬眉咧嘴自夸道:“就算了,当我好人善心。”
发问题
有个人面禽兽的继父要怎样有尊严的活着?
“张队,你让我调查雷暖的事有消息了,太炸裂了,你敢相信,十七岁未成年的姑娘竟然打过胎。”
“什么时候?”
“上学期八月末的事,在相城的一家高档私立医院,是时春知带着雷暖去的,视频和就医记录都被销毁了。”
郝飞最先调查出这件事,不免有些咋舌,看着张瑕沉思的模样,有些多嘴道:“我觉得,这孩子应该是林傲的,那件事后不小心中了,时春知带着雷暖去处理烂摊子,这也说得通时春知提起林傲时愤恨的样子。”
“嗯…听起来是这样,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郝飞,你沿着医院这条线索接着查下去,还有时春知那边,继续跟进。”
“是。”
时家别墅隐匿在银灰发黑的树丛中,静得耳边发鸣的空旷大厅亮着白炽的光。
雷暖在厨房清洗明天要带去学校的新杯子,玻璃门关上的声音刚落,那道高大宽阔的身影便径直走近。
“小暖,喝碗药茶再睡。”
白瓷碗中是熬煮好几个小时的中药,时春知怕她喝时苦涩,托盘上还有颗透明的糖。
雷暖握着杯子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双目警惕的盯着还要上前的人。
“我不喝。”
这是那次打胎后时春知带她去看中医开的调养方子,钱茜也知道,被时春知用养气血的借口搪塞过去了,半年来,雷暖被他威逼强迫着喝了不少。
时春知像是没听到她的拒绝,近乎溺爱粘腻的看着眼前这张还未完全长开的脸,眼底隐隐闪过痴迷与占有。
或许是感情太突然,时春知自己也没想到竟然对从小当做女儿养大的女孩起了那样的心思。
又因为第一次难自控,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雷暖对他留的仅一步距离脸色大变,慌乱退后间双腿撞到橱柜边沿,响起声闷声。
时春知右手放下托盘,伸着手语气关切说:“撞到了?我看看。”
“妈妈还在楼上!”
梳着大背头的男人容貌佼佼,似是被她这句威胁听笑了,连含着春情的眼尾都柔婉了下来。
强行握上她打过来的手,时春知温然抚摸道:“那样更刺激不是吗?”
对于强迫继女一事被钱茜知道,时春知忐忑过一瞬。
是他的伪装太过高超,被试探过的钱茜完全没有怀疑过,雷暖的揭发毫无根据。
看清这点的时春知更加放肆,笃定了雷暖不会说出来,也做足了后手,她的反抗更像是一种上位者居高临下的情趣。
愤怒的蚂蚁无数次撞墙,气的想要挖通与天比肩的墙,结果发现那不过是掌控者的指缝。
一手摁上她的肩,时春知碰上她脖颈,四指如蛇吐信一样冰凉,“小暖,乖乖的,把药喝了,今天我不动你,你也别惹我生气好吗。”
雷暖固执的偏过头,握着杯身的手压抑得发白。
就是这样无数次暗含威胁的说辞,不知何时在她身旁结了一张网,紧锁的把控。
时春知低头微嗅,温声的宠溺着说出相反的话:“小暖,我以为你会不喜欢我亲自、用嘴喂你喝呢,既然你不……”
愤怒的姑娘冲到药碗前不间断的喝完汤药,想要拉门出去,玻璃门却早被他锁了上去。
时春知微滞着感受她刚才推开他那刹的触感,转过身扭曲的笑了。
“嗯,早这样不就行了。”
悄声贴近只到肩头的姑娘,时春知脸上是种痴迷的沉沦,扣在怀里的人克制的颤抖着,衬衫儒雅的男人轻手拍了拍她发顶,哄道:“乖女孩,晚安。”
雷暖第一个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
验孕棒摊在两个人中间,雷暖盯着林傲复杂心疼的双眼,说着冲动的想法:“我把它生下来,验DNA,去指认时春知,看他获罪。”
雷暖在赌。
如果真的生下了这个孩子,社会舆论、钱茜、未来,与之俱来的压迫就像雪崩中向上,稍有不慎就会压垮她。
林傲搭上那只手,请求说道:“别去。”
正如他心疼一样了解她,如果真的走了这条路,就是选了一条没有路灯的死胡同,绝处逢生还是无可挽回坠入死亡,林傲不敢赌。
“雷暖,你会厌恶自己的。”
未婚先孕、辍学、被强迫被人肉,时春知给她的都是压迫,厌屋及乌,每当想到还有个存世的孩子联系着他们,她会疯的。
“不然呢?看他继续吗?”
雷暖不注意的提了音调,无望又祈待着:“林傲,你知道我有多厌恶的,我可以和他同归于尽,我的未来也可以不要,我可以拼出我的一切,但是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我决不看着他逍遥法外。”
时春知加注在她身上的痛苦磨难雷暖一刻都没有忘过,咽下的痛不会消失,只会积累的提醒她真是发生过的过去。
黑色外套的少年哽咽着抽了下脖颈,上前弯腰抱住愤恨的雷暖,林傲平复她情绪的动作,拍得很轻。
“好阿暖,别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
雷暖控制不住的溢出泪来,不甘又忿吼道:“林傲,我们已经活得很小心翼翼了,为什么还是苦难还来找我们,为什么是我要经受这些……”
这是她第一次抱怨。
林傲低头的眼眸满是柔软,像是抱着一团轻飘的羽毛,不能捧着不能握着,又要时刻看着,哪个不注意就飞跑了。
“因为这个世界的坏人太多了,雷暖,你和我本分自守的活着,是他们的坏性作怪,是他们先起了害人的心思,你从来都很好,是他们不长眼。”
颇具说服力的叙述还没停,林傲肯定的语气像是颗定针一样:“是邪风吹翻了姑娘的裙摆,我们不能怪姑娘穿了裙子,也不能指责姑娘气哭了脸颊。”
双手捧上眼前这张泪眼涟涟的脸,林傲耐心的拂去不断的泪滴,摁了摁她发红的眼皮。
“我们肯定还会想到办法的。”
找一个不用雷暖付出前途的办法,找到法办时春知的办法。
那次塞钱后他们还见过。
下雨天弄脏了白鞋子,时春知喜欢洋娃娃一样干净乖巧的雷暖,要是看到她这样,肯定会生气。
雷暖站在公交站台边任由溅起的泥点弄脏鞋面,在考虑买双新的装一下还是就这样回家时,眼前出现辆沾着泥水的自行车。
“欸,最后一班公交早走了,你去哪?我可以载你一程。”
林傲披着个被淋得半湿的纸箱,成缕的头发被胡乱抹到发顶,昏暗路灯下的那双眼睛像是浸了水珠一样晶润。
“坐不坐?你要是等人我就走了。”
林傲就是看她一个人有点不安全,左右没等到回话脸上沾了点离开的想法。
眼前的男生穿着校服,一眼看去那股痞气任哪个女方父母见了都不会放心,雷暖看着他,心里有个胆大的想法。
“好阿,谢谢。”
雷暖顺势就要从挎包里拿钱谢他,触及到那双略凶的眼神伸出的双手顿了顿,改了个真诚的鞠躬。
“远望墅区,谢谢。”
雷暖握着骑车人的衣摆,有度的在两人之间隔着半臂距离。
如她所想的,肃重的环境下大厅里亮着的灯宛若白昼。
“小暖。”
沙发上的时春知沉沉的放下书籍,脸上的不满显而易见。
雷暖旁撤一步,露出身后些微忐忑的林傲,火上浇油介绍道:“这是林傲,我同学,这是我继父。”
没有忽略掉头发微湿的雷暖身上的那股挑衅劲,时春知诡异的沉默盯着她。
“呃,叔叔好。”
绕是神经大条如林傲,此时也察觉到三人的诡异氛围。
时春知的那个表情,按对待拱了自家姑娘的猪来看完全正常,但是不是狠过头了?像是在瞪视。
林傲胆大惯了自是不怕,只觉得莫名,又因为雷暖处在这样严厉家庭中生出些同情。
时春知最初的恶意掩下,边走边问:“呵,林傲?是你送小暖回来的?”
“是,正好顺路,又是同校同学,叔叔不用谢。”
眼前的少年还未成年,眼睛是种未被世俗社会侵染的澄澈,要是换个地点,时春知说不定会多看他一眼。
但他现在是跟着雷暖、深夜送她回家。
时春知把握不好少年人的情窦,更不愿去想两个人发生更进一步关系的模样。
“是该感谢你送小暖回来,天不早了,回去路上小心骑车…要不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自行车虽然能载人,但淋了雨,容易报废。”
明显的敌对全无掩饰,时春知比他多活了几十年,一双毒眼专挑人脆弱之处望去。
林傲面上的忐忑更甚,但少年脸皮尊严涨高,脸颊有些发红的点点头出去了。
“林傲……”
开门的瞬间,外面的寒凉撞上暖气风流,两股温度将周遭环境扭曲得头皮发麻。
肩胛衣裳半湿的少年顺着那道柔软歉疚的目光望去,姑娘身旁是比白日还要闪亮的灯光,她就那么和谐柔顺的站在那,看着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他。
“小暖,外面冷,过来。”
雷暖没理会沉脸的时春知,愧疚的同时反思今晚利用林傲制造误会是不是做错了?
时春知一时的一次的觊觎忍忍就过去了,林傲要是因此尊严受挫,变得仇富自卑,都是她做的错事。
林傲只看得懂一部分她的眼神,并不妨碍他笑得没有隔阂。
对方困宥于家里长辈的严厉下好不容易敢于小小的反抗一下,他们只是刚见过两面的一般朋友,不用这么严苛。
“…哈,已经送你回家了,学校见。”
“……嗯。”
少男少女相背而去,原地的男人脸色愈沉。
时春知看向雷暖急急上楼的背影,似是讽她不自量力的哼了声。
“蒋阿姨,把客厅里的垫子扔了。”
二楼的雷暖不敢停歇,关上房门极速的上了锁,又将床尾凳牢牢实实的堵住门,想到时春知难看的嘴脸,吃吃的笑了。
她想,时春知这是气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