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契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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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是中元节。立秋已至，酷暑未尽。人们忙着祭先祖、超亡灵、燃河灯。
《道经》载：“七月十五，中元之日，地官校勾，搜选众人，分别善恶……于其日夜讲诵是经。十方大圣，齐咏灵篇。囚徒饿鬼俱饱满，免于众苦，得还人中。”
这一日，周国国君领百官迎秋于西郊，祭祖、尝新、聚宴、迎拜刑杀之神，周后携官眷静斋。
秋尝祭祖属四时祭享之一，是周国重大祭典。时年八岁的周国四公主一整天都在教养嬷嬷的教导下恪守礼仪，不敢松懈。祭典枯燥漫长，惟有晚上的花灯让她期待。
晚膳结束后，顺嬷嬷牵着四公主站在周王宫的内河旁放灯。花灯被小宫女追云轻置水中，再由公主往前推动，很快便划开水波向前游去。公主望着飘远的花灯，希望皇祖父在那边一切都好，保佑周国风调雨顺。
嬷嬷在灯飘出后就牵着她往后退。毕竟入秋了，万一落了水可不好受。她劝道：“殿下，这花灯呀站远一点，看着一大片一大片的才好看哩。”
公主听话地随着众人到亭中观看。
等雨亭建在一座一丈来高的山丘上。十五的月亮又圆又亮。满河面飘动的荷花灯宛如飞舞的萤虫，一点一点往宫外散去。
瘦弱的四公主趴在栏杆上，看着飘去的河灯，歪着头想到自己好久没出宫了，便转过头问嬷嬷：“母后回宫歇息了吗？”
嬷嬷往四周看了看，回道：“回殿下，皇后娘娘放完第一只花灯就回宫了。今日后续事宜是丽妃娘娘在打理。”
听到这，四公主便跳下栏杆边的椅子，往皇后宫中跑去。
身后的宫女连嬷嬷赶忙跟上。
“殿下，慢些，让踩月帮您打着灯。”顺嬷嬷边说边捏了下踩月。后者小跑着追了上去。
进了朝阳宫门，绕过影壁，正对着的便是挂着“双绛殿”匾额的正殿。殿门口的两位宫女向她行了礼。
不一会儿，一位老嬷嬷迎了出来，对着四公主福了福：“殿下，河灯看完啦？累不累？娘娘在里面等您呢。”
随着门帘被挑起又放下，室内加了几盏灯。
柳皇后倚在贵妃榻上，手边小几上藕荷色碗盏内还剩半碗雪梨汤。四公主走过去搂住她的脖子，轻轻摇了摇。
她睁开眼睛，笑着回搂过去，低下头去蹭着女儿的脸颊：“是不是累了？今日特殊，不得出错，辛苦我的宝贝女儿了。”
四公主把脸埋在她怀中摇摇头，恹恹道：“母后，儿臣好想出宫玩呀。盛夏烈日歹毒，可是现在入秋了呀。而且儿臣好想皇兄呀，好久没见到他了，想得连胃口都弱了。我们叫上皇兄一起出宫游玩可以吗？”
柳皇后揉揉她的脸蛋坏笑道：“让我看看。果然，和昨日比，今日你的小脸只长了三两肉。”
四公主立马破功，挣脱皇后的手把脸埋在她的怀里“咯咯咯”地笑。
有宫女端来新的梨汤。公主端坐在榻上由秋嬷嬷喂食，边吃边拉着自家母后的手，紧一下松一下地握着撒娇。
“好了。”柳皇后握住她的手：“为了秋祭，阖宫上下都很劳累。再过一月还有中秋夜宴，除了官眷还有邻国客人参加，有很多事需要准备。虽说有丽妃娘娘帮着我做事，可母后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是不是呀？况且刚刚入秋，外面还热着呢，此时不宜外出游玩。”
四公主听着听着，不由小脸由晴转阴，耷拉着脑袋，连汤也不想喝了。
见逗到了她，柳皇后又继续道：“母后答应你，待中秋过后，和你一起出去踏秋可好？”
四公主病弱的脸上才多了分欣喜，含着梨汤不住地“嗯嗯嗯”，脸颊两边的酒窝都快飞出去了。
秋嬷嬷看她喝了大半碗了，招来人撤了梨汤，服侍她漱口净手。
夜已深，四公主仍惬意地倚躺在皇后怀中，和她嬉闹。
柳皇后捏着帕子给她擦完嘴角，道：“你早些回迎春宫歇息，明日让嬷嬷给你量身量。你这个小老虎长得真快。冬日的衣服可得准备起来了。”
她不满地揪着皇后的衣袖道：“不嘛，今日要歇在母后这里。”
后者无奈点点她的发顶道：“哪有八岁的孩子不自己睡的道理？小心你父皇知道了罚你哦。”
四公主迅速脱下鞋子跑到榻上，叉着腰命令秋嬷嬷：“我们不告诉父皇就行啦。秋嬷嬷你也不准说。”
被点名的老嬷嬷配合地笑道：“殿下放心。今日您和往常一样独自睡的。谁不知道咱们家四公主又懂事又乖巧。”旁边两位大宫女配合地笑着应了几句。
四公主被说得红了脸，把脸埋在皇后腿上，锤了下榻，道：“母后，咱们不理秋嬷嬷了。”
熄了灯，四公主窝在皇后怀里，抱着她的胳膊问道：“母后，皇兄会一起去吗？”
柳皇后回应道：“当然啦，你皇兄前些日子课业重，正好需要散散心。母后可不希望他跟你父皇一样严肃得像个小老头。”
“嘻嘻。”公主又想了想道：“那五皇妹去吗？”
“你五皇妹太小了，才刚过周岁。天气渐凉，万一染了风寒，你淑妃娘娘得多心疼。”
她想想也是，自己虽然八岁了，身边的嬷嬷也整天担心地不行，冷的不能吃，甜的要少吃，何况小月苓还不会走路呢。
她翻身躺平了掰着指头继续算：“梅昭容娘娘对三皇姐一向严格要求，应该不会同意她出去玩；阿姐的话，应该没有时间。儿臣下午去找她玩，看到她在挑鞋子花样。丽妃娘娘说一个下午看了十几套也没定下来几套，急得不行，还说首饰也没定好。估计没时间出去；二皇姐的话，儿臣感觉她更喜欢和皇祖母一起看书。不过，儿臣明日再去问问她。”其他几位皇兄每天课业繁多，父皇应该很难允许他们花一天时间玩耍。但她知道，宫里这些兄弟姐妹们都想出去玩。
所以她得找机会好好逗父皇开心，让父皇同意所有人都出去大玩一天！
如此这番盘算后，发现是个大工程，四公主叹了口气，又转回去埋在柳皇后怀里撒娇：“母后~您答应了中秋宴后出去玩的，身为皇后可要‘后无戏言’。”
听着她自言自语了计划半天，内心深处只觉着女儿当真是乖巧可爱，软糯极了，柳皇后又忍不住轻轻戳了下她的脸颊，笑道：“母后说话算数。我们先去乐君山，后山的枫林景致非常不错。午膳就在风灵寺用。乐君山离你外祖家近。咱们在你舅舅家用了晚膳再回来可好？”
听到去舅舅家，四公主眼睛又睁大了些，喜道：“真的吗？母后你是天下最好的母后！”说完抱着周后的手臂又往被子里拱了拱。
柳皇后见她越发闹腾不睡觉，拍着她的背，哄了好一会儿才睡着。
一个月后，周王宫及宫殿周围灯火辉煌，人人都在庆贺中秋佳节。
乐君山万佛殿内，大火沿着经幡越蹿越高，四周被火光照得刺眼。一个往外挣扎的女孩卧倒在地上，怎么努力也睁不开眼睛，就彷佛背后有一双手轻拍着她哄她入睡。烟雾越来越浓，火势四处蔓延。她无力地趴在地上，嗓音嘶哑：“母后、皇兄。。。。。。”
“啪！”
画本滑落的声音将柳皇后从梦中惊醒。她从榻上坐起身，茫然地看着四周，一时不知今夕是何年。
殿内炭火烧得很足，将北苑明芳香的味道烘托至每一处。
宫女听到里面的动静，持了水盆进来服侍。
“娘娘，四公主午后就过来给您请安了，已在偏殿等候多时。”秋嬷嬷绞干了帕子递给她。
“请她进来吧。”
帘门被人从两边撩起，进来一位身着浅紫色宫装的姑娘。姑娘正值豆蔻年华，生得眉清目秀，亭亭玉立。她脱下斗篷交给宫女，身姿板正地行了个礼：“儿臣给母后请安。听闻母后近日精神不济，儿臣这几日在佛前几篇经书，今日特将抄好的经书给母后送来，愿母后身体康健。”
柳皇后让秋嬷嬷把经书拿近些，翻了翻忍不住夸道：“字写得真不错。我都是老毛病了，自有太医照料。这寒冬腊月的，你也不知道顾惜自己的身子。”说完将她拉到榻上，仔细询问她这几日的饮食起居。
秋嬷嬷将暖炉上的茶壶换上新的后，默默退了出去，留她们母女二人在殿内叙话。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契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