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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进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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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煦阁位于西南方,烟云缭绕,装饰极为华丽,以红色调为主,眺望过去,像是一簇烈火屹立于高峰之上,瑰丽辉煌,世人为之惊叹。
往里看去的一处房中,火云纹路窗半开,炽碎地光芒透过檀色的金丝挂帘射进屋内,照亮了屋内昏睡人的面庞。
当刃临再有意识时,他无力的躺在一方软塌内,身体早已被洗清洗干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没有治疗,却被粗鲁的裹上了绷带,外套一件轻而薄的白色纱衣。
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衣物。
在刃临的意识中,并没有礼义廉耻一说,所以现在这幅糜烂艳丽的模样也并不能让他古井无波的内心泛起一丝涟漪。
比起这个,更让他在意的是面前完全陌生的环境。
以及......
刃临掀起眼皮望向面前的男人,看了片刻,他又垂下眼帘。
强大,现在的他打不过。
这是刃临得到的全部消息。
......
刃临心中有些气馁。
坐于上位的暮商将刃临的神色尽揽眼底,他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刃临的反应。
一旁的王森惯会看眼色,他见状连忙跪地磕头:“阁主,这是小人特意为您准备的,希望您能够喜欢。”
暮商以手撑颌,修长的指尖轻轻地点着侧脸,闻言慵懒的向王森看去:“我收下了,下去领赏。”
王森顿时欣喜若狂,又磕了几个响头才退下。
少了一人的房内骤然静了几分,只有几盏装饰用的银灯无风自摇曳。
暮商起身,墨蓝长袍曳地,行走之间衣角翻飞,优雅又凌厉。
他走到软塌前,俯身挑起了刃临的下巴,狭长的丹凤眼微眯,似乎在仔细地打量面前的男子。
眉飞入鬓,眼眸深邃冰冷,里面像是淬着利刃似的寒光,让人见之心颤,面颊上地几道血痕并没有破坏这张脸,反而有几分怪诞的美感。
也极合暮商的胃口。
捏住下巴的手渐渐上移,轻轻的按住了那薄唇。
“美人多伤病,”暮商那双丹凤眼中尽是笑意,仔细看似乎还能品出些蜜意,他轻轻的说一句:“痛不痛?”
刃临神情淡漠,他只觉得这人离自己太近,热气喷洒在自己脸上,有点不太舒服。
但他并没有道出内心所想,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主人......,不,是他的上一任主人教过他,说多错多,道理很简单,他都懂。
所以,不说就不错。
暮商并不知刃临心中所想,他眉眼带笑,数不尽的风流蕴藏其中:“不会说话?”
刃临:......
刃临并不能明白眼前的男人究竟想干什么,但自己现在灵力并未恢复,不能贸然行动。
于是,他面无表情的再次保持缄默,他其实也可以做一个哑巴。
暮商也没多做勉强,他伸手撩去刃临肩上的几缕乱发,而后一寸一寸的往下移去,堪堪到那劲瘦的腰间才停住,修长的手聚集起几分灵力,看着就要往刃临衣带处拍去。
刃临瞳孔一缩,作为杀手的他本就对杀气敏感,看到暮商的动作更是条件反射的起身想要去制止他的动作,却意外牵扯到伤口,疼痛袭遍全身,他身形一软直直的倒向了暮商。
眼前天旋地转,刃临无力地趴在暮商肩头,耳畔传来带着笑意的话语,他的腰被人拍了拍:“没事,能动就行。”
刃临脑子被疼痛折磨的不甚清醒,他迷迷糊糊的思考着这句话,直到昏迷之前也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
能动就行?
动什么?
暮商睨着自己肩头的男人,他身上的仅存的一点灵力明显不属于人类,并且这个东西看自己的第一眼,是审视敌人的目光。
他暗暗勾唇,黒沉的眼底带着几分看不清摸不透的意味,与刚才的风流多情截然相反。
抬手将肩头的人扔回榻上,暮商立于刃临身前,修长的手指在空中不停变幻指法,薄唇张张合合,肩头的一缕缕发丝无风飞舞,一道蓝色光团在暮商手中逐渐成型,随着商暮的手指弹向了刃临体内。
光团没入刃临体内,刹那间似乎没了动静,却在下一刻,刃临瞬间被黑气包裹,那黑气肆无忌惮的往外乱窜着,却始终挣脱不出刃临的体内。
暮商看着那黑气,眉头拧起,随即再次施法将那黑气逼回刃临体内。
所有黑气回归那一刻,刃临闷哼一声似乎很痛苦。
但暮商并不在意,他只想弄明白刃临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他伸手将刃临定住,任由上一道法术生效。
很快,他便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在他的眼前,刃临的人形已经若隐若现,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把透着寒意的利剑。
这把利剑通体呈银色,剑柄上镶嵌着一枚黑曜石,刃如秋霜,透着股森冷的寒意。
暮商看着那颗淬着寒光的黑曜石,脑中不禁浮现出刃临那双漆黑的眸子。
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不是消失已久被宣布正式废掉的第一杀器吗,已经练成恶灵了?
传说中,冷血无情,刀尖舔血的第一杀器。
冷血无情?
暮商想着刚才这把剑冷淡的眼眸里深藏着的懵懂无知,无声勾唇。
看来他那无用的主人没把他教好啊......
这么想着,暮商屈指一弹,一个白色光点融入那把剑内,剑身倏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俊美沉睡的男子。
一切弄清楚之后,暮商没再把精力放在刃临身上,他坐回上位,又如往常那般慵懒的支着头,挥手招来一群侍从。
“把他带下去,让谷神医给他疗伤。”
“是”
凌煦阁一处角落中,大片不知名初长成的药材簇拥着一顶竹制小药庐,药庐中躺着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那男子双目紧闭,鸦羽般的眼睫在眼下打下一片阴影,显得苍白又虚弱。
刃临缓缓的掀起眼帘,下意识的熟悉自己身处的环境。
药庐,无人,自己被拴着。
身体被外面初升的日光照的暖意洋洋,但是动弹不得,四肢被术法牢牢栓住。
身上的暖意让他陌生,不受控制的身体更是让他皱眉。
“唔——”
尝试动作的手腕被勒的更紧了,刃临看着自己苍白皮肤上的红痕,黑眸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诶——,别动别动,勒坏了我可不负责。”
人还没进药庐,咋咋呼呼的声音倒是先传了进来。
刃临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淡青色长袍,长相儒雅的男子快步走来,只是脸上过于夸张的表情破坏了这样温和的长相。
男子走到刃临跟前,像模像样的摸了摸刃临被勒红的手腕。
刃临皱眉,又动了动手腕,黑沉的眸子泛着冷芒,似乎是在警告谷雨不要碰自己。
一切未知,都有危险。
谷雨触摸刃临手腕的动作顿了顿,心中惊叹:好一把狐媚子的手段,除了阁主都不给碰!
“别动,”谷雨啧了一声:“再动,你可就好不了了。”
刃临身体微僵,他抬眸看着谷雨,经上次那场战役后有些顿感的脑袋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这才明白对方是在帮自己治伤。
但是,“为何......救我?”
声音淡漠无情,透着森森寒意。
刃临面无表情的转头看向谷雨,并未束起的发丝散落肩头,将那张冷艳俊美的面庞衬的柔和了些。
谷雨听了这句问话,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结果就看到刃临一双黑眸直溜溜的看着自己,透着几分疑问。
谷雨:?!
阁主什么时候换口味了?
从撩人狐媚子到纯情小俊男?
他略显尴尬的咳了一声,最后还是觉得如果什么都不懂,乐趣少一半。
谷雨正色道:“阁主让我治你。”
阁主?
是昨晚那个男子?
刃临浓黑的眉头皱起,在脑中暗暗搜寻着太苍大陆的各方势力,最后眼眸一沉。
“凌煦阁?”
谷雨并没有注意到刃临脸色的变化,他自顾自地给刃临涂药,包扎,闻言头也没抬:“对,这里就是。”
说到这儿,谷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睨了刃临一眼:“可有名字?”
“刃临。”
自己取的,在前主人那儿,他只有一个代号。
“刃临?好名字,”谷雨手脚灵活利落,将刃临身上主要的伤口包扎好后就扯着嗓门冲外面喊了一句:“小石头,药煎好了喊为师一声——”
外面的少年应了一声,谷雨这才放心,抬手就给刃临消除了术法。
他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床边看着刃临,小手一搓,神色略显猥琐的开始给刃临科普。
刃临原本在面无表情的思考着自己怎么会落到凌煦阁阁主的手中,却在不经意间听到了谷雨说的话。
把屁股洗干净?
夜里等谁?
最后,谷雨冲刃临暧昧的眨了眨眼,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你懂的。”
刃临看着他,也眨了眨眼睛,很想说自己其实不是很懂。
“师傅——,药好了——”
外面传来呼唤,谷雨随即风风火火的站起身,就要去端药。
刃临慢慢起身,他背靠墙壁,一条腿曲起,手搭在上面,丝毫不顾身上的疼痛,一双点漆黑眸淡淡的望着药庐的门,内里不带半分情感,冷血的像是某种杀人不见血的锋利兵器。
凌煦阁......
与玄静谷是劲敌。
而他作为第一杀器时,效忠的主人恰好是玄静谷谷主。
想到那个男人,刃临眉头一皱,从不沾染丝毫属于人类情感的黑眸出现了一瞬的空白。
当利刃不再锋利,剩下的只有被抛弃的命运。
即使他是第一杀器,也不能避免。
这么简单的道理刃临还是懂的,但他并不懂为何自己的心中有些空荡?不过很快,他将自己抽离,继续思考那位阁主。
也许......他早已知晓。
但是,为什么还要把他救回?
他这样的存在,直接杀到不是更好吗?
很显然,他没有把刚才谷雨与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刃临的眉头越皱越紧,眼中的疑惑甚至多过刚刚。
突然,刃临耳尖微动,他掀起眼皮看向来人,暗暗活动了下僵麻的手腕,决定还是先发制人,也许自己还可以搏个生路。
他不动神色的捞起谷雨落下的银针布袋,修长的指尖向内探去,扬手一挥,数根银针带着凌冽的寒意朝暮商射去。
暮商刚进来就迎面遇上这数根银针,他挑眉一笑,身形似鬼魅往后一翻,轻松的避开了那银针。
再回眸时,刃临身形已至,他身上剑气浩荡,带着极强的冲击力,五指成掌直袭暮商门面。暮商侧身避开,
一把抓住刃临的肩膀往后一别,刚刚那一招已经用尽了刃临所剩无几的灵力,他不甘心的动了动胳膊,却被暮商一脚揣在膝盖上,伤口裂开,疼痛与那一脚的冲击力一同袭来,刃临直接跪在了地上。
暮商看着身下还在挣扎的人,俯身贴着那冰凉地身躯,温软的唇瓣轻轻剐蹭着刃临的耳畔。
“刃临?”低沉优雅的嗓音轻轻地呢喃着刃临的名字,微微热气盘旋在他的耳畔,刃临停下挣扎,使劲把头向远离暮商的那一侧歪。
难受。
暮商看着他这个小动作,忍不住勾唇一笑。
“都伤成这样了,”修长白皙的指尖抵着刃临已经渗出红色的腿弯:“却还想与我如此亲密,可真粘人啊......”
刃临眼神淡漠无波,但暮商明显感觉手下的身躯一僵,莹莹笑意立刻盈满了那双丹凤眼。
刃临虽然是一把剑,但他自认为最基本的人话他还是能听懂的。
但自从遇到这个男人,越来越多他听不懂的词了。
他......粘人?
崩裂伤口处的血越流越多,暮商指尖已经染上滴滴鲜血,手指相对一搓,血色艳红。
暮商睨了一眼刃临疼的苍白的嘴唇,上挑的眼角藏着点点趣味。
他向前伸手,指尖慢慢摩挲着刃临的唇瓣,将那苍白一点点一寸寸染上嫣红。
一张失了血色的面庞只有那两瓣唇是艳丽的红,柔软浓密的长发散落,乍一看去,美的惊人。
商暮还未来得及开口称赞,就听门外传来一声惨叫:“啊啊啊啊啊,我的银针,我的病人!!!”
谷雨抓着胸口,一脸心痛的看着庐内杂乱的景象以及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刃临转眼望去,他觉得被人擒住并不是个值得自豪的事情,他垂眸不语,没理谷雨。
暮商丹凤眼上挑,不怒自威,他淡淡的睨了谷雨一眼:“怎么,谷雨,你还想爬到本阁主的头上?”
谷雨被暮商的冷眼吓得后背直冒冷汗,唯唯诺诺的说了声不敢。
“把他包扎好,晚上送来我殿里,我亲自替他疗伤。”
谷雨清秀的脸上尽是讨好的笑,嘿嘿的说:“好好好,您等着就行。”
暮商又睨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径直离开。
刃临躺在地上,浑身无力,盯着那道离去的背影,眼底的思绪看的不真切。
谷雨往外瞄了一眼,见阁主真的走了,他才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连忙上前去将刃临扶到床上去。
边走嘴上还不停歇:“干什么,这是要干什么,把我的小药庐拆了吗?!”
“我那包银针可是我寻了许久,不仅银块是我亲自选的,打造时我也是陪在旁边啊,你们就这么对待它的吗?!”
刃临沉默的听着谷雨的逼逼叨叨,他有点走神的想:这个人话怎么这么多。
却在下一刻,唇瓣上被抵上了一个温热的硬物,刃临回过神,看了眼自己唇瓣上的汤匙,又掀起眼帘看了看给自己喂药的谷雨。
他有点不适应的往后撤了撤,伸出手,声音清冽淡漠:“我自己来。”
凌煦阁议事堂
暮商懒散的靠坐在上位,修长地指尖微微摩挲,冰凉柔软的触感似乎还萦绕在他的指尖,久久不能散去。
不多时,一道人影闪如堂内,恭敬的跪于座下。
“说吧,”暮商垂眸看向下方,无声的将那两根手指藏进了袖袍中:“我让你查的事。”
“一个月前,玄静谷谷主陆承清接了一个赏金任务,派去的杀手便是第一杀器,但因消息有误,被围攻,坠下了断崖。”说到这儿,那人似乎顿了顿。
暮商眼底闪过暗光:“继续。”
“他的主人并没有任何表示。”
听罢,暮商眼底倒是盛了点笑,衬的那双丹凤眼亮银银的,像是有细碎的星子在里面流动。
殿外骤然传来一阵雷鸣,暮商摩挲的指尖顿了顿。
恶灵出,风雨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