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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池术根本没留意,差点被他这力道生生拉进怀里。

      “殿下这是做什么?”池术目如悬珠的眼尾露出一丝不明韵意。

      程铮没松手,微微颔首瞧着眼前被自己定身的池术。道:“吃醋了?”

      池术生怕被别人听去起了误会,赶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抬首望着程铮说:“我一个大男人,吃什么醋。”

      程铮将捂在嘴上的手拉开,小声的说:“你不认?”

      “没什么好认。”池术的语气总是教人摸不清。

      程铮从怀里摸出一个物件,扣上手指,手一送,垂在池术脸前。

      “是腰佩?”池术阴郁的眼眸,瞬间亮起点点星光。

      程铮歪头问他:“喜欢吗?”

      池术取下腰佩看了半晌,看着像是一条摆尾水梭,将墨玉双面雕刻的神乎其神,匠心独运显得栩栩如生,玉上箍着红编绳,玉下垂着流苏红,煞是灵动。

      程铮见他摆来摆去瞧了许久,一会映着月色看,一会照着烛火看。

      便觉多问了方才那句,瞧他这神情,便知喜欢。

      池术并未觉得自己已经端详摩挲了许久,“是个好物件。”

      “气消了?”程铮道。

      “美玉得配佳人。”池术道:“星河消受不起。”

      “别自作多情,冰释前嫌是该拿出点诚意,权当你我合盟的信物。”程铮目光落上腰佩,道:“再说瞧也瞧了,摸也摸了,现下说消受不起?我若将此物收回转送他人,可就是二茬货了。”

      程铮见他只是嘴上客气,手上可并未有半点让出的意思。

      池术的注意力全在腰佩这,“废些功夫吧。”

      孟扬凑到跟前来说:“殿下说您一定喜欢。这可是殿...唔...唔。”话说一半便被程铮捂住了嘴,扔到身后。

      “喜欢。”池术举着腰佩道:“殿下随手施恩,便值千金,富贵。”

      池术就这样站在街边,眼尾微微上挑,举着腰佩,一阵风带起了池术衣袍,程铮像是拨开了夤夜的帘,看到的不是摄人心魄的妖也不是暗藏杀机的剑,而是,千古名画里的仙。

      池术长久以来的阴郁与肃杀被水梭腰佩透了个遍,盛了个满,他像是从未遭受过那些的痛不欲生的噩梦,也好似从未沾染郢都里的污糟。

      程铮忍不住想去抚他的发丝,然后牢牢攥在手中。

      他早就想这样做了。

      郢都让人透不过气,每一次喘息的机会都需要代价来换取,被囚禁的这些年,程铮总在日落时分眺望皇宫的定安门,定安门直通朱雀大街,在这个都城,纵横十几条巷街,将皇城分割成不等的方格,在程铮看来,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牢笼,定安门出来的不是高官的轿子就是上好的马驹。

      程铮在人声鼎沸的都城,空守一颗霁风树,他在霁风树下掩面低泣,在每一个无人所知的深夜,对着霁风凄凄哀语。

      百年霁风守在这里太久了,春来秋往成为它滋养枝叶的唯一来源,它将故事刻在叶尖,深秋时节,落入凡尘,来年将新的爱恨长成一片绿荫,遮住树下掩面地程铮。

      池术站在他面前,皎皎皓月之姿,濯濯霁月之色。

      长风勾起池术额发,抬眸时,清风霁月,“破费了,多谢。”

      程铮忍不住勾过池术的腕,沉声片刻,又放开,想说的话被抵在喉间,程铮怔怔地望着池术,哑声道:“...星河。”

      池术道:“挨这么近做什么,这么瞧我又做什么。”

      “秀色可餐。”程铮垂眸笑道:“总是要多瞧几次,省了。”

      “所以,你将省下的,打了这副腰佩。”池术拿起腰佩,看向程铮道:“不论是作为赔罪还是合盟信物,都太可惜了。”

      程铮看了池术一眼。

      “不然呢。”程铮走近池术,四目相对道:“你想如何?”

      “我想...”池术望向一边的酒楼道:“吃鱼吧!”

      当池术瞧见水梭腰佩时,这条鱼便已经顺着皮肉,涌进血液,在体内攀缠一遭后,一头扎进那早已消冰融石的心脏里。

      跳动跳动

      “我帮你戴上。”程铮说。

      池术夹了一筷子烧鱼说:“吃饭呢,等会吧。”

      程铮低声说:“你吃你的,我戴我的。”池术瞥了一眼心想:既如此,做什么问我,直接戴好了,横行霸道程世子!

      程铮手指轻柔地穿过腰间,隔着衣袍池术都能清晰的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靠近他,夹在腰带与衣袍中间,腰带略微收紧,不多时,腰带又恢复以往。

      这一次,程铮明显瞧见,池术红透了的耳根,一直红到下颌。

      “有劳。”池术尽可能的不让自己显出异像。可他不知,滚烫的耳根早已被他人尽收眼底,再怎么泰然自若都没用了。

      “对了,舒华才现下在姜思学府邸。”戴好腰佩,程铮给池术夹去了半个鱼身,顺便剔了刺。

      池术停下筷,问道:“你怎知?”

      孟扬一向快人快语:“赌坊掌柜说的。”刚说完,悻悻地看了看程铮锋利的眉眼,低下头,拼命往嘴里扒饭。

      池术皱起眉,疑惑道:“赌坊?”

      程铮又编了一肚子瞎话,道:“嗯,就是...我今日陪...她带我去赌坊见...世面。”程铮觉着自己现编的速度越来越快又补充道:“对,见世面。”

      池术见他有所保留,便不再多问。

      “我也有东西要给你,古晨。”

      古晨应声放筷,摸出一本账册。池术说:“代州刺史的账本,或许有用。”

      程铮一怔说:“你探过姜府了?见过舒华才了?”心一慌,莫不是今日要连带孟扬的月钱一起打水漂了吧。

      池术却摇摇头:“探过姜府,未见舒郎,只见姬妾,不见刺史。”

      程铮方才瞧见池术摇头而感到心安,这会又是舒郎,又是姬妾。

      “舒郎怎么回事,姬妾又怎么回事。”程铮皱着眉,正襟道。

      见程铮如此,‘噗嗤’一声,池术笑出了声,正好报了‘小娘子’的一箭之仇。

      池术笑的合不拢嘴,最后说:“逗你的,我确实瞧见很多姬妾和未露面的姜学思...在屋内...”当即给程铮一个不可名状的神情。

      程铮插着手,思索着什么。

      半晌过后,摩挲着鼻尖他缓缓开口道:“我听闻...姜学思好像...不举...”

      嗯?那那晚...什么声音...

      程铮望着眉眼呆滞的池术,他多半是猜到了说:“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池术还在回忆那晚潜入府邸时在屋外听见的动静,登时又红了耳根。

      程铮再一次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厉色道:“你还看到了什么?”

      池术沉浸在自己的思索里,缓缓自语道:“不是他,便是他!”

      程铮见池术不答他的话,越发恼怒:“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瞧着急恼的程铮,换了副眉眼惑人的模样,面若桃花缓声道:“都是些鸾俦凤侣之事,殿下有兴致探讨一二?”

      古晨:“......”

      孟扬道:“咳咳,那个...旁边还有两喘气的...”他翻着白眼,假装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便不必害怕碰上程铮的锋眉剑目。

      程铮扭过头,在看不见的桌下伸手拽了下刚戴好的腰佩。

      池术下意识的闷哼一声,身子歪了过去。

      “幼稚。”低声道。

      “幼稚的禽兽不好找。”程铮错开椅子,道:“珍惜吧。”

      “我不好奇珍异兽。”池术叫人撤了席面,道:“拴个链子挂门上,冲过路的吠几声,显了它的忠心,我每日就多给几片肉。”

      程铮道:“脖颈的牙印还没消,你就打拴链子的主意,你说我是禽兽,百解,你才是禽兽。”

      “殿下说的这般难听。”池术递去一个果子,道:“如我这般绰约的禽兽也不好找。”

      “你才应该被拴在门上。”程铮看着池术咬下果肉,道:“定安门进出的朝臣见了我得了这么个新奇玩意,指不定能多给我条活路。”

      “不愧是程家世子。”池术笑道:“将恩人拴门口,你也是独一份。”

      “活还没干呢,就以恩人自居,是不是早了点。”程铮看着他的脖颈,道:“办的漂亮了,我也多赏你几片肉。”

      窗外柳叶飞长,池术静了半晌,神情阴郁道:“程家的饭,不好吃。”**//

      院中突然一阵鸡鸣,孟扬被掸了满头鸡毛,他挽起袖子要找回场子,古晨端着空碗道:“鸡兄怎么你了,让你这般上火。”

      孟扬拎着翅膀,道:“就是它。”孟扬拎起鸡,指了指自己脑袋道:“看到没有。”

      鸡毛横七竖八别在孟扬头上,袖上还沾了黄绿黄绿,古晨掩鼻道:“别抖了,一身味。”

      孟扬丢掉翅膀,抬臂嗅了嗅,拧着眉,道:“是味些。”

      古晨越过鸡笼,瞥见里面狼藉一片,鸡毛遍地,“好歹也是殿下的近身侍候,楚王府少你规矩了?”

      孟扬插着鸡毛道:“说什么呢...”低骂道:“和你主子一样,伶牙俐齿。”

      古晨自是听见了,孟扬够不到脑后鸡毛,急的跳脚,古晨走到他身前,抬臂取下一支举在孟扬眼前道:“拿着吧,护身符。”

      “说什么呢你。”孟扬推开古晨,皱眉道:“洗你的碗去吧。”

      方才被孟扬那么一推,佩刀差点出鞘。

      古晨卸下刀,“大晚上斗鸡玩,不去跟前伺候吗?”

      “你不也是。”孟扬摸着刀鞘,半晌后,道:“好刀!”

      古晨挑眉看他道:“何以见得。”

      “刀鞘雕工精美,像...像...”孟扬指腹抚着起伏的沟壑处道:“像霁风树。”

      古晨平静道:“是梨花树。”

      孟扬搁下佩刀,古晨问道:“世子为何偏偏把你待在身边。”

      “肯定是我机智过人。”孟扬见古晨一脸的不信,乖乖坐下,道:“我也不知道,我想应该是卫宸和李延都太忙了吧。”

      “——哦?”

      孟扬点头道:“听李延说,楚王是在天昌二年去往乾州查盐务的路上捡到我的,被带回王府的时候,我全身冻的青紫,那时候楚王名气正盛,正得隆宠,各地往来的书信堆满了书房,世子瞧我身边无人照看,便带回房中抚养,就这样,到了今日。”

      天昌帝对二子的喜爱是从潜邸就有的,天昌帝继位开启天昌元年,百官翘首以盼着东宫的册立,谁知天昌帝程岩转头将彩头给了长子,众人诧异,天昌帝却说,立储当立长。

      这是大商祖辈开国以来遗留下的旧规。

      众人皆传程景清至此失宠,难再得恩,程景清却不以为然,关起门来仍是悠闲自得。

      天昌帝虽未立二子,但对二子的恩赏,派任都是极好的,不用去长驱百里外的代州,也不用去跋山涉水的圩州,他也惦记程岩,免不了带几壶好酒,几碟点心,回宫探望。

      古晨抬眉道:“如此说来,算是世子伴读?”

      孟扬仰头道:“差不多吧。”

      客栈客屋的灯火逐渐暗了,孟扬忽然道:“我还挺喜欢你的。”

      古晨呼吸怔了片刻,孟扬转头看着古晨,道:“好久没人陪我说说话了,卫宸是世子近卫,干的都是跑腿豁命的活,更别说李延了,十天半月碰不到面。”

      古晨沉默半晌,道:“那你...”

      “那时你从林中走来,挎着一柄长刀,很像话本里常说的江湖人。”孟扬低眼看向佩刀道:“江湖儿女,重情重义,不惧生死,道义为先,生死在你眼里不过尔尔,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都不在乎。”

      古晨眼睫微一颤动。

      “是,洒脱!”孟扬扬起嘴角,笑道:“星河少主有你在侧,也能少点戾气吧。他身上杀戮气太重,每次见到他,我就害怕,可他又从未表露过杀意。”

      “少主,他不会滥杀无辜。”

      “对,就是你这个样子。”孟扬道:“我好羡慕你,可我成为不了你,江湖儿女的血性只有在人们口口相传或者街边卖话本那才能听得一二,你忠心的让我自愧。”

      他做不了战场杀敌的将,也做不了鞠躬尽瘁的兵,所谓的‘忠心’从不是随手在街边捡来的,楚王于他有恩,世子于他有恩,这样的恩压得他透不过气。

      他无以为报。

      即便他们什么都没说,还好吃好喝养着,却比什么都说了更让人内疚。

      积年累月的内疚比起虚无缥缈的忠心,简直是无足轻重。

      代州的夜实在太静了,沙尘浮地卷风涓涓入耳。

      “我不想让你成为我。”古晨的话惊起了树枝上的簌簌。

      孟扬眼底湿润地看着古晨,哑声道:“我,我自小体弱,待我大些,想跟着世子练剑,楚王却拦下我,他说,楚王府不需要多一个剑客,也不需要多一个护卫。”

      古晨沉声道:“我可以,教你。”

      林中雀的‘咕咕’声盖过了古晨的话,孟扬装作没听到。

      孟扬抬臂时衣袖滑落,露出骨痩的腕指月说:“你看,是不是比郢都的亮。”

      古晨望见的是月色在腕窝里缱绻氤氲,低沉道:“亮。”

      池术辗转床榻半宿,侧屋的程铮倒是一夜好眠。池术赤足着地,把桌上的水梭俯在手心慢条斯理的摩挲着流苏穗。

      他熄了烛,将腰佩放置枕边。

      水梭环星辰花河潋扶苏。**//

      晓光一日较一日来得早,初入五月,这日头便当空悬着,来往的风都有了温热感,客栈伙计不知在后院是抓鸡还是逗鹅,惹得家禽一顿嗷嗷乱叫,只听一声吆喝,传来水桶下井的动静,晃晃荡荡漾了一路。

      池术浅眠,听不得人间烟火。迷迷糊糊起了身,推门便瞧见程铮静坐堂中喝茶,池术垂着倦容心道:大清早饮茶,装模作样...

      “呦,百解醒了,快来坐,我这刚泡了高府奉的北苑贡茶,真是赶巧的紧。”程铮招手示意。

      池术坐下身,闻了闻说:“当真不错,高家小姐成日与你混迹一处,还登了人家门。好事将近?”

      池术笑着跟店家客气几句,目光转到程铮这,笑容就没了,甚至不想多看的别去视线。

      程铮摸摸鼻尖,也不知大清早的哪里惹了这位小公子。

      “百解哪里话,本殿向来恪尽职守,从无逾矩。”程铮漫不经心的回道,见池术未动茶水,歪头笑看着池术。

      池术慢悠悠地道:“早就听闻,楚王世子花街暗巷无不通晓,可谓是秦楼楚馆的浪里白条啊。”

      程铮笑嘻嘻道:“这可误会大了。”

      孟扬进了客栈见他两都是堂内,直言道:“殿下,少主,骁卫到了。”

      程铮沏茶喃喃道:“到底是来了。”

      池术侧目瞧眼程铮,问道:“陵王入府了?”

      没等孟扬回话,古晨也跨进了门禀报:“少主,人已安排妥当。”

      池术直起身,道:“骁卫现下如何?”

      孟扬不习惯对着池术,他看向程铮。

      “问你话。”程铮没看孟扬。

      孟扬回到:“姜学思府邸被围了个死。”

      池术起身走过孟扬,当即觉着一股寒意,发丝掠过肩头时,打了个冷颤。

      池术转头又问:“可留有口子?”

      古晨摇摇头。

      程铮支起长腿,剑眉冷冽道:“阵仗不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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