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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天气终于回暖,宫门口的马车排成长长的一条,马儿似乎好久没有工作,纷纷烦躁倦怠,扯大了鼻孔,吼叫着喷着臭气。本来只有一匹马儿心怀不满,可这声音就像是信号一般,搅得其他马儿也竞赛似的咆哮起来。一时间人的叫骂声,马儿嘶吼声,汇成了一锅大杂烩,让人心烦的很。

      林星本就心里不畅快,这下子更是难以忍受,飞也似的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城墙根下的积雪化成了一个个小水坑,林星不由得注意脚下,一时间太过专注忘了看眼前的路,就撞上了一个人。
      宫里的城墙四面有门,都是不同用处的,林星不自觉走到了北面,这一条路虽是平坦宽敞但多是运输货物,有进自然有出,皇宫内的污秽肮脏之物也都从这过。

      后果可想而知,他保住了一双鞋的体面,可上半身被鸡蛋壳、烂菜叶挂了几处彩,这下自家大人下朝出来不得装作不认识自己啊!
      “诶!你”林星刚想开骂,可眼前那人“噗!”的一声给他跪下,不住的磕着头,也不开口辩解,似乎这样就能求得他的原谅。

      “这···也不用,你起来吧!”林星也是没想到这宫里竟然这么大规矩。那人忙站起身,可还是低着头,那脖子似乎都要折过去,头也要贴在胸口处。他本来是背着一桶泔水,洒到林星身上的同时,自己也浸湿了大半,颤颤巍巍的朝远处的一辆小木车走去。

      皇宫里不让走车,所以一桶一桶的泔水都是他用身体背出来的。他的个子不算矮,可佝偻着腰像一个老头子,那辆小木车旁边有两个人,站在那里抱着肩膀,似笑非笑的看着这边,丝毫没有要来帮忙的意思。林星心想这时节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管管闲事儿!

      那人的脑袋后面用线打着结,应当是带了一副面具。等着车旁的两个人看到他来了,便捂着鼻子,叫嚷起来,见他没有动作,竟也动起手来摘他的面具。那人也不知反抗就低着脖子,用手挡着连连后退,没退两步就被一双温热的手给抵住后心,那张面具也不合时宜的掉落,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去,林星这才察觉,原来他不驼背时比自己高一些。

      一个粗糙的金属面具,更像是一张铁片,遮盖了半边脸,不过露出的皮肤确是少有的白皙,被遮盖住的皮肤像是融化了一般,崎岖畸形,连眼睛也看不见,不过他脖颈修长,手指纤细,却不像是一个干粗活的人。林星面不改色,将那面具给他系了回去,那两个人似乎在打量林星是什么身份,也不敢贸然开口,只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林星也没说话,将腰间的佩剑一下子抽出,
      “铛!”把剑扎进了泔水车里,他看似丝毫没有费力,但若没有剑柄挡着,这剑怕是都要将这车扎穿。林星又把剑抽出,扭了一下头,示意让他们走。

      在皇宫里当差的人多少都是人精,事态厉害总是分得很清。林星这番操作不仅说明了他功夫了得,更是说明了敢在皇城佩剑的人来路一定不小,所以那两人赶忙飞也似的逃窜了。
      林星收了剑,鼻孔都要翘到天上,不急不缓的学着他家大人的样子说话
      “你不用谢我,刚才磕的头就够用了!”

      林星这一番自以为惊世骇俗,拔刀相助的大英雄行径,本以为会换来对方的感激涕零,盲目崇拜,可没想到那人根本没看他像公鸡一样昂首挺胸的显摆,直接推着小车走远了。
      林星一下子泄了气,心中愤愤不平,在后面大声喊叫着“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叫什么啊!”

      小车的轱辘停了下来,那人也没回头,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阿月!”

      陈云风一出家门就变幻了一个模样,脸色苍白,弱不禁风,还时不时拿出小手帕咳嗽两声,再颤颤巍巍的将手帕揣进怀里。来上朝的大人三三两两,这一簇那一簇,像是误入了什么花丛,全是蜜蜂的嗡嗡叫。

      这些蜜蜂向来是看那朵花最鲜艳,最芬芳,一拥而上的。今日就像失了味觉一般,最艳丽的太师大人都无人问津,太师不屑一顾,一群瞎子。
      郑溪涧大人怕是连大太监的活都一起揽了下来,本来是到了时辰,可柳相未到,邓老也未到,怕是等着最后出场。关键那个太师大人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这天气寒凉,要是让太师大人再添什么新的病症可就不好了。

      所以赶忙让太监宣旨,让这些祖宗们赶紧进来大殿。

      大殿不算小,可也乌压压的看过去全是人,陈云风第一次上朝,不知要站在何处,只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忙乱,颇有监工的架势。这时一个老太监,来到他面前,低声说
      “太师大人跟我来!”

      龙椅在几层台阶之上,再怎么华贵也只是一个人座椅而已,椅子背板直,看起来不是很舒服的样子。在那个台阶之下,也放了一张胡木的宽背弧形把手的椅子,还放上的了一个金丝软垫,太监指了指椅子
      “这是皇帝给大人准备的,大人身体抱恙,切忌不可劳累过度。”

      顾念山登基的时候,就给他放了一张软塌,如今又是一把椅子,这个小皇帝是铁了心,要他成为大臣中的异类。陈云风坦然的坐了上去,异类也好,奸臣也罢,只要有人信他一片赤胆忠心便行了。

      陈云风往下一坐,刚才还嗡嗡的大殿顿时落根针都能听到,他坐在椅子上,俯瞰群臣,雅雀无声。柳不为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站在头排的位置,脸色黑的像锅底一般,他也没整顿仪容,看起来憔悴苍老了不少。

      陈云风还在仔细打量柳大人就听见一洪钟般的声音从脑袋顶上袭来“跪!”,顾念山就那么端坐在龙椅上面,他脸上开始有些棱角,婴儿肥也褪去了大半,开始有之前顾帝的影子,只是那双眼睛还不够威严,不像是帝王的样子。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云风也站起身跟随着那些大臣一同参拜,他膝盖僵硬,勉强才俯首贴地,可心中响起了嗡嗡的声音,似乎有千万人在他耳边低语,他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只是觉得,这一跪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起!”大太监的声音又传来,众人还没起身利索,大殿的门又被推开,一个白发老者,穿着一身洁白的里衣,后背还背着一捆荆棘,一步一声,铿锵有力的走上大殿,两旁官员十分识趣,纷纷开路,空出一条裂痕来,巧的是裂痕两边也自成帮派,陈云风无所顾忌,一屁股坐下,笑着看这场闹剧。

      老者“噗通”一声跪下,用尽丹田之气喊出
      “吾皇万岁万万岁!”

      顾念山不明所以,还在呆看着,旁边的老太监确实有眼力见,立马又加了一句
      “平身!”

      大臣们噤若寒蝉,只因为这老者正是江州书院的院长邓砚宁,他从未参与过朝堂之事,但江州大大小小的官员,甚至于皇帝都是他的座下门生,如今据闻得了一个太傅的官职,又如此装扮在朝堂之上,定是要掀起波澜。

      邓砚宁身材算是消瘦,可脊骨挺得板直,眼睛也是炯炯有神,若不是斑白的须发和眼边的皱纹,任谁也看不出他如今七十有余。

      他并未起身,只是瞪大了眼睛,像是从丹田里发出的声音一般大声喊道
      “臣有事要报!”

      顾念山看了看旁边的太监,太监挤眉弄眼,他的声音弱了不止一星半点,慵懒中又带着一丝随意,张嘴说道
      “那你说吧!”

      邓砚宁将那荆棘从背上撤下,双手举过头顶,大声喊道
      “臣有罪!”
      大臣中一片哗然,期间一文官双膝跪地,匍匐前进,似悲痛万分“先生乃天下万官之师,向来品行端正,忧国忧民,乃为圣人之质,怎能有所罪过呢?”

      这些人像是来搭台唱戏一般,你方唱罢我登场,只是长袖善舞,演技高低罢了,陈云风有种直觉,这台大戏罪名一定会落在他身上。

      邓砚宁咬紧牙关,大声喊出“我有罪在于多年所学未有用武之地,我有罪在于眼看我最好门生不明亡故而无能为力,我有罪在于江山社稷快毁于一旦才幡然醒悟!”

      “先生!”那人几乎要嚎啕大哭起来

      “咳咳”有人大声咳嗽了两声,跪地痛哭的大臣立马就被挎着刀的侍卫连拉带拽的拖走了,那咳嗽的正是郑溪涧大人,郑大人瞧见邓老先生快要背过气去,赶忙过去把人扶起来,顺手拿走了那捆荆棘。
      “先生,您要保重身体啊!”

      陈云风偷偷看了一眼顾念山,发现他一脸的不耐烦,丝毫没有被这肺腑之言打动。他想起之前顾念山说过的话,可能身为帝王,天生凉薄。

      邓砚宁整理好衣襟,站直身体又高声说道“这第二罪,臣要说皇上有罪!”郑溪涧默默地退了几步。
      “皇上临危受命,少年天子,本应夙兴夜寐,勤耕勉读,不可贪图享乐,放任自我。最切忌···”他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坐着的陈云风
      “任人唯亲,宠信奸臣”

      顾念山有些坐不住,开口说道“哦,那谁是奸臣,还望爱卿指个明路!”

      “奸臣自是谗言面圣,鱼肉百姓,无所作为,还能身居高位!”邓砚宁十分激动
      “那还得劳烦爱卿写一个折子,待朕审阅!”
      “不必上谏,臣在此大堂之上就敢指认其人!”
      “要不你回去好好想····”顾念山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臣要指认太师陈云风!”声如洪钟,震慑四野
      “诶呀!你小点声!”顾念山捂着胸口说

      “第一罪,身为臣子,怎可坐于朝堂之上,与天子齐肩”
      “我让他坐的!”
      “第二罪,身为百官之首,却在国家最混乱,需要整顿之时,袖手旁观”
      “他最近生病了!”
      “第三罪,德不配位,从前作恶多端,欺压良民,戏耍朝臣,无德无行,岂能身居高位”
      “行吧!”
      “第四罪,独断专行,把持朝政,手握重兵,若有逆反之心,国家岂有太平之日?”
      “完了吗?”

      “臣启禀完毕!”邓砚宁拱手抱拳行礼后退

      这一番肺腑之言的倾吐,似三月春雷,轰隆隆响彻天下,可·····雷声大雨点小,小皇帝听了便不再开口说话,面无表情的捋着下巴,亦或是那莫须有的胡子。

      大殿中沉默的可怕。

      “臣也有事要禀报!”柳不为此时站出来打破僵局,可不是接着太傅的话继续,按理来说柳不为威望应远在太傅之上,只是孤军奋战怎抵得过桃李天下,他向来是和稀泥的,从未与人有过正面冲突,如今却一下子截断太傅所呈之言,一方面是事情紧要,另一方面也是给小皇帝一个台阶下,保全情面。

      “也是关于太师的事?”顾念山这才开口说道
      “不是!”
      顾念山松了一口气“你说吧!”

      柳不为的声音可比邓砚宁的要小很多,看似摇摇欲坠,张口颤颤巍巍的说“还望请皇上绕老臣一命,老臣奉君多年,操劳一生,不成想落得这般模样,臣只求皇上怜悯啊!”
      郑溪涧拍头“这又是怎么了?”

      “我没有要你的命啊!”顾念山疑惑
      “可我的孙女便是我的命根子,如今在深宫之中生死未卜,她从小母亲早夭,父亲远走他乡,就我这们一个老头子,将她带大,如今本想秉承着先帝之约将她送进宫去为延续帝王血脉,如今却被幽禁起来,可让我老头子怎么活啊!”

      顾念山打了一个哈欠,慢悠悠的说道“你们的事情太过复杂,得让我回去好好理一理再给你们答复!”

      “可霜儿至今音信全无啊!”柳大人声泪俱下
      “皇上不必推脱,太师大人也是我一封书信请来的,今日若没有个说法,我与群臣便枯坐在此,静候圣意”邓大人铿锵有力

      “这分明是两件事,就请两位大人一一说明才好!”陈云风此时站起身说道
      “柳大人事关性命,便排在在邓大人前面,邓大人可有异议?”太师大人终于张口
      邓砚宁眯起了眼睛,从嘴角露出一句话说道“没有”

      “那这样柳大人可否详细讲明你的孙女到底出了什么事?最好不要牵扯到无关人员,比如远在西北的柳枫!”陈云风气定神闲,仿佛刚才邓砚宁口诛笔伐的不是他!
      “怎么算无关人员呢?他可是我们的血脉至亲啊!至亲远离的滋味陈大人想必也明白吧!”
      陈云风面无波澜,只是隐藏在袖子下的手攥紧了拳头。
      “哦!你不明白,你何来至亲啊!”柳大人再没有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

      陈云风也只是笑笑,沉声说道“大人请讲”,只是他脖子上那道殷红色的疤痕越发明显了。

      “臣听闻,霜霜在内宫之中偶遇皇后娘娘,有过几句口角,便被娘娘身旁的侍卫打死了婢女,打断了双腿幽禁起来!”
      此言一出,大厅中一片哗然,就连邓砚宁也转过头去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那柳大人可知,具体是因为什么发生口角吗?”陈云风继续问道
      “这····有些难以启齿”柳相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国丧期间,皇帝娶新妇须得三日不见,抵上三年的服丧期,可据闻新来的皇后坏了规矩,不到两日便与皇上····小女只是好心提点了一下江州规矩,可谁知皇后恼羞成怒,杀人幽禁,这处于深宫之中,小女生死未卜,还求皇上给一个公道!”
      “宫闱内事,岂可摆到明面上说,柳不为你未免太不懂礼数了一些!”邓砚宁冷着脸说道。

      “那怎样,待我孙女被折磨致死,我才可以击鼓鸣冤去吗?”柳不为大声吼道

      “我根本不想让你孙女进宫!”此时沉默多时的顾念山说话了
      大殿上的气氛一时间焦灼不堪,下属的官员无一不胆战心惊的看着这出好戏,因为不论哪一方落败,牵连的人数必定众多。柳相状告皇后,太傅铁了心要将太师弄下台,这些人都是国家的最高统治者,随便跺一脚底下都要震三震。

      皇后背后是西北大军,整个兴国最强悍的军队。柳相掌管国库,整个国家的财政大权。九成的官员亦是太傅的学生,别说江州,别的州郡也都是他的门生。而太师大人掌控者天下最大的暗杀组织,情报系统,虽在朝堂涉世不深,可父亲曾掌管江州大军,如今兵权还没有个着落,太傅大人此刻发难也是不想江州大军的兵权落于他手。

      这整个事件中可能只有那个当了几天皇帝的顾念山是最弱小的,虽说兴国天下尽归他管,可这些官员谁又会舍得放权呢?

      所以大殿上闹事,这些人根本没把皇帝放在眼里,这人能当皇帝也无非是沾了血统的缘故。

      大殿上的一切说辞都像是长了翅膀,消息不胫而走,成了这些近侍消遣谈资。陈云风在里面遭人排挤,林星亦是如此,所以他躺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这朝上的可真久。说是闭目养神,可他们这种人总要留一只耳朵的,外面忽然鼓声大震,可激烈了两声,就戛然而止。

      皇宫外设置了登闻鼓,这鼓一响便要压上性命才行,相当于以死上谏。可里面吵得不可开交,外面的侍卫也都学的攀权附势,怎可让这等小人物扰了大人物的事呢?

      可那人不死心口中大声喊着“我是税务使言卿,我有要事禀报!”
      “言卿!原来是他!”林星腾的一下子从马车里面出来,过去了那边

      “住手!”林星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人,大声呵斥道。
      林星虽没有一身戎装,可他从陈府的马车上下来,且周身的气场也不像是一个好惹的善茬,那侍卫虽然没有放开手,但也停止了动作。

      “这登闻鼓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里面的大人正商量国家大事,若被这等小事所惊扰可就是咱们的罪过了!”有一侍卫拿腔作调的说道。
      “我要禀报绝非不是小事,还望大人通融!”地上的人哀求道

      可林星仔细的看了他一番,脸上一副嫌恶的表情说“这人敢在上朝之时,扰乱朝政,必定不安好心,我瞧着莫要扰了各位大人,还不如先下了大狱,之后再请各位大人定夺!”
      “我是朝廷命官,你岂敢!”那人争辩到

      “哼!有什么不敢的”那侍卫也算上道“把人拖走,下狱!”说着还不忘冲着林星一个颔首。

      言卿与林星并未打过照面,可林星却牢牢记住了他那张脸。他当时想要把陈茱萸的棺材挪到自家祖坟里,说是有过婚约,便算是他家的人,所以下葬时过去阻拦。林星当时只是站在一侧,听着孟奉先与他争论,可手中的剑也就快出鞘了,他从来没有过那么讨厌一个人,他甚至觉得下葬的应该是他,后来郑溪涧大人也来一同将他劝走,这才作罢。

      看着侍卫将言卿拉走,林星心里竟有些愉快,原来做坏人真的可以很开心。林星对着天空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扭过身来,发现带着面具的那个人,已经运完泔水回来,正在远处看着他,林星也没理他,径直躺回了车里,作起了青天白日梦!

      朝堂之上,争论还在继续,顾念山可算逮着一个缺口,滔滔不绝起来
      “我不想让你那个孙女进宫,我此生只有一个皇后,再无其他妃子!”

      “可是先帝··”
      “你有旨意吗?有白纸黑字的写着让柳霜霜入宫为妃的吗?”柳不为没说完就被顾念山大声打断“不要总拿先帝压我,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糊弄我,可别忘了,我现在是皇帝,你都是谁的臣子,我的皇后被然挑衅,还不能按宫规处理吗?”

      “可····”柳不为似乎有些吓到
      “我告诉你,是柳霜霜出言不逊再先,皇后再三忍让,所以你要想要你孙女活命最好去向皇后求情,若皇后不应允,天王老子也救不了她!”

      “皇上··”顾念山青筋暴起,郑溪涧看事态不对,忙出言劝阻
      “还有!”顾念山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朕寝殿,宫闱内事,怎就传到你们耳朵里了,真当我是笼中困兽,一言一行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吗?如今朕势微力薄,让你们在头上拉屎撒尿,可别忘了朕是天子,你们拉帮结伙,各自为营,当我眼瞎吗?我知道各位大臣不易,但朕也不易,这天下不是朕的天下,也不是你们的,是所有百姓的天下,整日里不想着怎样造福黎民,只想着看后宫笑话,这就是父皇为我留下的肱股之臣吗?”

      平素唯唯诺诺的小皇帝,猛然说出一番道理来,却也唬的台下人心惶惶,可没有人知道,高座上那人,早已双股战栗,死命咬着牙才不让声音颤抖。顾念山大骂了一通,让整个大殿的大臣都低下了头,只有陈云风嘴角上扬,慢吞吞的说
      “这事,丞相还有异议吗?”

      柳不为脸色铁青,不再答话。

      “那邓大人状告的是微臣,不知皇上可否让微臣自己辩解呢?”陈云风抬头看向顾念山
      顾念山是袖子已经被攥的半湿,也没回话,只是稍微的点了点头,不是他不想说话,只是他觉得一股气已经顶到了嗓子眼,真怕一开口发出什么不好的动静来。

      “邓大人为百官之师,可惜微臣没有上过邓大人的学堂,不知是否因为这般才料定微臣不配为官呢?”

      “胡说八道”邓大人一挥袖子,扇出一股风来“我广招天下学子,只为的是为国家效力,即是有些人生性愚钝,难成大器,我也只求他能心性纯良能造福他人,像大人这样的品性我是断断不可接收的!”

      “我与大人今日初见,大人就断定我品性不端,只听了外面三言两语就说我纨绔子弟,作恶多端,怎么大人读了多年圣贤书教的全是以偏概全,管中窥豹之法吗?”

      “非是老夫一人之眼,非老夫一人之言,天下百姓悠悠众口,大小官员上书明鉴,不足为证吗?我学先贤圣人,清君侧,立国本,绝不允许奸佞小人扰乱朝纲!”
      “歼侫小人,悠悠众口”说着咳嗽了两声,以手捶胸表示气急“我父兄妹妹惨死,我母亲深居佛堂,我身上无数刀伤,脖颈差点让人砍断,若非我挡住叛军,何来今日堂上任由你来指谪”

      “可从前的过错便能一概而过了吗?”
      “呵呵!”陈云风喘着粗气,干笑的两声“我从前的过错,大臣们上书所谏,那便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摆到明面来说,我做了什么错事,我到底为什么十恶不赦,大人可要拿出证据!”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郑溪涧瞧着顾念山那双要杀人的眼睛,心中一阵寒颤,他服侍小皇帝多日,可从未见过这般野兽一样的眼神,毕竟是自己恩师,郑溪涧真怕事件一发不可收拾,便赶忙出言劝阻
      “老师,太师说的也不无道理,况且他身体薄弱,此事还是之后再议吧!”

      邓砚宁一个眼刀甩过去,似乎想要宰了这个不争气的学生,事情发生到这个地步他还有什么退路,索性孤注一掷
      “证据肯定是有,大臣们与我来往的书信我也保存着”说着便看了一眼一个个低着头的大臣们“只不过你掌管暗夜,我只怕拿出证据来,便会牵连无辜之人!你素来爱做戏,如今这副样子,恐怕也是装的吧!”

      “啪!”顾念山拍案而起“我告诉你老头,太师要是出了一点事,你有十个脑袋你也赔不起!”
      “皇……皇上”郑大人结巴起来

      “你说什么忠君爱国,即忠君,对我置之不理算忠的哪门子君!”
      “可皇上受奸人迷惑!”邓砚宁还不死心

      “哼!我瞧是你受了迷惑吧!我说太师是天下第一等忠臣,那他便是,此事不得再议!”
      “皇上!”

      “但你刚才陈情所表之事,朕也不能置之不理,念在你年事已高,且还有这为江山社稷的心。你刚才说了三桩罪,一桩是先生你的,一桩是朕的,还有一桩是太师的,但朕为天子,太师身子虚弱,而先生又一片赤诚热血,那便由先生替朕和太师戴罪可好!也叫你那捆荆棘有用武之地!”

      “你···”邓砚宁瞪大了眼睛
      “皇上,太傅年事已高啊!”郑溪涧赶忙劝阻

      “但今日朝堂之上闹成这般,总得给天下一个交代,古时便有臣子替皇上戴罪的,今时为何不可?”
      这一番话下来,邓砚宁虽表面看似生气,可暗暗扯起嘴角,这小皇帝也不算太过昏聩。

      “既有臣子替君王顶罪,那便也有学生替老师顶罪,臣愿意替太傅!”
      “臣等都愿意!”

      郑大人第一个发声,后群臣应声而起,且跪地哀求!

      “哼!行啊!邓大人学生多,也好那就请邓老先生旁边观瞧,朕的这些好大臣是怎么脱裤子挨打的!”小皇帝非但没有心软,反倒变本加厉起来。

      后来民间传闻,新登基的皇帝暴虐成性,大白天公然在皇宫内实施暴行,成百上千的大臣哀嚎遍野血流成河!顾念山登基还不到两月就被人冠上暴君的名号,此等传闻在民间似飞虫过境,后来能跟此传言并肩的大事就是过年了。

      当然了现场情况并没有像民间传的那么血腥暴力,这个打屁股的事便由张舒盈负责,不过一群平时养尊处优的大臣们都扒光了裤子,趴在二尺宽的长凳上,那场面也尤为壮观。尤其是又圆又大的屁股在太阳下显得格外“白净!”

      远处躲在一旁的全都是捂着眼睛的宫女和太监,还不时发出嗤笑,臊的各位大臣忙用衣摆将脸捂起来,邓砚宁可受不了这般景象,任由着仆人搀回家了。

      顾念山本来十分焦急的要拉着陈云风去看太医,可那人却对他眨了一下眼睛,他瞬时明白了,没有声张,只是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二人便坐在廊下,看着那群大臣鬼哭狼嚎,哭爹喊娘,像是叫的声音越大,就越能表忠心似的。

      皇宫内的茶却比太师府的要浓厚一些,陈云风有些喝不惯,便放下茶碗,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容对着看得起劲的小皇帝说道
      “你这皇帝当的也不错,这样一来这些人都得掂量掂量要不要与邓太傅拉帮结伙,怕是要师徒离心了!只是这名声传出去可是要坏透了,大庭广众之下让臣子露臀挨打,可是哪朝哪代君王都不曾有过的!”

      顾念山长叹了一口气“你都不知道,我都紧张死了,不过这样能让别人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错,皇后教我该怎么说,我差点都给忘了,好在蛮不讲理也糊弄过去了!”

      “皇后!”陈云风不屑的说“你那个皇后也是个厉害人物!”
      “我知道,跟你一样厉害!”
      “柳不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又怎样!”

      “是啊!”陈云风用手轻抚着茶碗,小皇帝的酒窝快要溢出来了,只不过从前那清澈的眸子多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或许是欲望,亦或是权力,他一旦知道享用权力带来的好处,怕是也要深陷其中,索取更多。
      “可是风风,我永远都相信你,什么时候都相信你!”
      亮晶晶的眸子里倒映出了一张心事重重的脸庞,他一时羞臊,想什么,这可是顾念山!

      邓砚宁回到家中在院子里捶胸顿足,号啕大哭,大抵是一些对不起先贤圣人,先帝朝堂等话,惹得学生们纷纷怜爱驻足,一时间整个江州都传遍了“奸臣惑主,昏君无道”此等言论。
      可关起门来,心腹小厮给他拿上一把毛巾,擦了一把脸,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看来昏君不昏,奸臣也未必是奸,可总有人向我透露这般言论,必定有所图谋,所以如今将水搅的更浑看看有没有人露出尾巴来!”

      “这等混乱,万一控制不住……”小厮回到
      “你以为皇帝是那么好当的,当年顾璇那时连年战乱,那小子从军中摸吧滚打过来,什么事没经过,如今这黄毛小儿这点事都经不过,还不如让别人当皇帝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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