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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夜宴之二 ...

  •   天沅山终日寒冷,但漠里却逐渐炎热起来,四月将至,不出三个月便又到了星月祭。
      星月祭前,逢红月集市开市及金契生辰庆典,这一段日子,王城将迎来近混乱一般的繁华,这让他们不得不以此为时机做些什么,于是近些时日,元旖和骁衣领着将士训练,为将欲来临的乱战做准备。
      雁灵外出过几回,回到洞窟时便和青极待在隔间中,偶尔绒蓝与启月路过时,可以听到隔间中传来他们的争执声,但是没有青极和雁灵的同意,他们也不敢轻易入内。
      四月末的一天,雁灵离开了,她在青极守夜的那晚离开,走得悄无声息,只留下一封给阿桑的信笺,什么都不曾带走。
      阿桑护送完商队,从木拓补给了物资回来后,青极便将雁灵的信交给阿桑,收到信的阿桑立刻前往了领月城,另一边,在元旖和绒蓝的追问下,青极才将雁灵计划的一部分告知于她。
      领月城红月集市开市的日子是每年的五月初,集市会持续一个月,这红月集市也称黑市,只要有足够的金钱,便可以在里面买到目所能及的所有东西,不论珍宝奇物还是美人异兽。红月集市结束后便到了星月祭,许多其他国家的王公贵族也会聚集在这个时节慕名而来,为了避免出现抢夺、劫掠、争斗的流血事件,戴着面具进入集市,已是心照不宣的规矩。
      集市中,偶尔会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兽吼声,一路走来,可以看见白狮、金虎、赤狼、深蓝风蛇、食月蛾等平日中难以窥见的异兽,它们被关在巨大的铁笼里,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想将它们收入囊中的人,带着驯兽用的皮鞭、口枷等物,站在笼子边等待着叫价。
      转角处,一个蒙着黑布的巨大笼子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有人问笼子的主人道。
      “商家,这里边装着的是什么异兽啊?瞧您蒙着布,神神秘秘的,莫不是比前边那家的白狮子还珍贵?”
      “我家这,放眼整个西川……不!山海九国,也难以找到比这还特别的玩意了!”那商家是个看起来十分油滑的中年男子,他戴着白色面具,身边跟着几个佣兵,他得意洋洋地笑道。
      这话一出,瞬间吸引了不少人驻足。
      一个衣着华贵、戴着黄金面具的男人停了下来,打量了那笼子一番,示意身边的小厮上前打听打听。那小厮得了主人的命令,心领神会地上前,深吸一口气,豪气地对商家道:“既是天下独一无二的东西,何不揭开那黑布让我们一探究竟,若入得了我们主人的眼,价钱任你开!”
      那商家见围观的人多了,便也不再藏着掖着,他一把扯下黑布,将笼中的东西展现了出来。
      四周瞬间一片静寂,原来,商家形容的独一无二的特别玩意,根本不是什么异兽,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女人瘫坐在笼中,眼睛蒙着白色布条,生着世所罕见的美貌脸孔,她穿着深蓝色的长裙,肌肤像北堰的白雪一般,最让人惊呼特别的,是她那一头如月光般的银色长发,在这个搭建了遮阳木棚的集市中,她仍然璀璨生辉,美得不似凡物。
      大抵是见了光,那女人一个瑟缩。
      “如何?”看见四周的反应,油滑的商家很是满意,“这般色相,可是世所罕见!”
      “这美是美,可银发虽少见,也未必不能靠一些手段来营造出来,你吹得天上有地下无,过于夸大了!”有人应道。
      “那这个呢?”商家将手伸入笼中,一把扯下女人蒙眼用的布条。
      像湛蓝的海水,也像金色的山峰,蛰伏着盎然的生机,淬炼着深邃的幽光,那双异色的眸子中,仿佛容纳了整片山海。
      周围一阵惊呼。
      “真是绝色!”戴着黄金面具的男人大笑一声,“开价吧。”
      “不急不急——”见此场景,商家更是得意,“既是在领月城,那边按领月城拍卖场的规矩,起拍价——五百金币!”
      在西肃,一至二枚银币可以抵普通人家一个月的生活,一匹成年骏马也不过价值三十五银币,一块通透、品质极佳的蓝宝石,能卖到上百金币,一个绝世美貌的女子,如此高价,实是令一堆垂涎美色之人望而却步。
      但这对西肃的王族来说,并不算什么。
      “五百五十金币!”
      “六百金币!”
      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叫价也越来越凶,女子安静地坐在笼中,目光游离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在她看见拐角处戴着狼首面具的少年时,她的眼神有瞬间的凝滞,随后又恢复了那副空洞的模样。
      最后,黄金面具的男人以一千金币的高价拍得了女子。
      男人身边的小厮点了金币,当场交给了商家,商家美滋滋地数着钱时,男人走到笼子前,半蹲下身子,隔着冰冷的铁笼细细打量了美人一番,然后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美人没有回答。
      一旁的商家赶忙打开笼子,扬起手作势要打她,男人制止住商家的动作,亲自朝美人伸出了手。美人眼神终于聚焦了起来,她犹豫片刻,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男人的掌间一笔一笔地划着。
      “月。”男人道,“你的名字叫月?”
      她点了点头。
      “你不会说话?”
      她又缓缓点了点头。
      商家浑身一怔,生怕男人因此迁怒于他。
      红月集市开市前,他在漠里的绿洲设了陷阱要抓捕金虎,结果没有抓到金虎,倒是抓到了“妖精”。说来这个女子也是奇怪,既不哭也不笑,问话没有反应,十分木讷,商家怕用鞭子调教伤了她的皮肤,无法卖得好价钱,便用缝衣针训她,逼她开口,可她除了木讷地望着自己以外,连反抗都不曾有过。
      “好,甚妙!”
      那男人不怒反喜,似乎对她是个哑巴的这个结果很是满意,他反手抓住月的手,拦腰将她从笼子里抱了出来。他将她交给身边的侍卫,脱了自己的披风盖在她的头上,对侍卫道:“把她带到香车上,看紧了。”
      侍卫应声后,便接过月,往集市外的马棚走去。男人见侍卫带着月离开,便继续领着小厮在集市上逛了起来,拐角处,狼首面具少年在侍卫经过后,悄悄跟了上去。
      在西肃,马和骆驼是基本的出行方法,但是风吹日晒总是不舒适的,而西肃放眼望去都是黄沙,一脚踩下去尽是深深浅浅的坑,马车笨重,在沙漠中走得十分缓慢,于是贵族们便喜好乘着香车往返几个城池之间。
      所谓香车,便是用胡杨木搭起的六角轿厢,六面镂空,盖着彩色的薄纱,可若隐若现看到轿厢内的事物;轿厢上方以轻薄木板为棚,绘着彩色花卉图腾,挂着一圈黄金或白银制作的铃铛,看起来像个六角亭子,与马车相似,不过香车一般由六匹至八匹骆驼拉动,走起来时伴随着阵阵清脆铃铛声,虽慢却稳,是西肃贵族身份的象征。
      男人的香车停在集市外靠近马棚的地方,留了两个侍卫看守,两个侍卫已在这守了大半日,见有同伴抱着什么东西出来,瞬间困意全消。
      侍卫掀开浅蓝色的纱幔,将月轻轻放到轿厢内的软垫上,然后将纱幔合上。
      两人看着同伴,满脸探究,但见同伴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便只能闭嘴作罢。
      月坐在软垫上,空洞的目光逐渐变得锐利起来,她不动声色打量着四周,指尖摩挲着软垫上绣着的花纹。
      九瓣西川金玫瑰图腾,香车的主人果然来自西肃王族。
      过了片刻,男人回来了,他跳上香车,掀开纱幔,看见月正蜷缩在软垫上沉睡。他坐在她的身边,指尖划过她的眉眼,又稍稍用力地捏住她的下颚,见她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任何反抗,他才彻底放心下来。
      他喜欢这样无声、美丽,如同没有灵魂灌注的人偶一般的美人,只有这样的东西,才有作为礼物的价值。
      香车缓缓行驶着,从日午到傍晚,终是在日落前到了王城。月醒了过来,目光空滞地看着纱幔外,男人将她拉起来,和自己面对面。
      出了红月集市,他便摘了黄金面具,面具之下是一张年轻的脸孔,俊逸的五官,带着狡黠的眉眼,透露出十分的优雅与贵气。月的神色依然茫然,眼神依然空洞,像是澄澈见底又波澜不惊的死水,他能清晰地从中看见自己。
      ——看见西肃最小的王子,西肃王最宠爱的儿子,金溯。
      “我是西肃的王子,你可以称我为殿下,我花了一千金币买下了你,你从今天起便是我的东西。”他顿了顿,挑起唇角笑道,“记住我的脸,就算我将你送给他人,你也要铭记,我才是你真正的主人。”
      月歪了歪脑袋,似乎不太理解他话语间的意思,金溯将手伸到她的面前,用命令的语气对她道:“低下身子,吻我的手。”
      月愣了一会,缓缓地俯下身子,将嘴唇贴在金溯的手背上。
      金溯感受到了柔软湿润的温热,才收回手,道:“就是这样,做得很好。”
      说罢,金溯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月靠在他的胸口,低垂着眸子,看起来像只温顺的猫。
      金溯居住的宫殿坐落在距离王宫最近的天湖畔,这个湖被围了起来,金契在边上建起富丽堂皇的花园与宫殿,作为金溯十四岁那年的生辰贺礼。
      香车缓缓驶入金溯的宫殿,身着薄纱长裙、蒙着面的侍女恭敬地等候在花园入口处,金溯抱着月跳下车,一路穿过花园与厅堂,登上雪白石英的阶梯,将她带到一间上了大锁的卧室中。
      月赤着脚踩在柔软的羊皮垫子上,望着面前的金溯。
      “这屋中的一切都是你的,但是除了这里,你哪都不能去。”金溯对她道,“今晚,我再过来。”
      说罢,金溯转身离开了卧室,临走前,他对候在门口的侍女道:“给她沐浴熏香,换好衣服,再派两个人守住门口,看住她。”
      “遵命,殿下。”侍女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月看着金溯离开的身影,又看着厚重的屋门缓缓闭上,这才转过身,缓缓走到软榻边,她的手掌轻轻拂过柔软的、刺绣着花卉图案的深蓝色被毯,接着,她又弯下身,在榻边的地毯上摩挲,然后指尖轻捻,从象牙色的羊毛间拾起一根棕色的长发。
      她挑着唇角,无声地冷笑了一下,然后随手丢弃。
      她不慌不忙地坐在地上,解开右耳边扎成麦穗似的辫子,从里面拨出几个包在发间的黑色小珠子,掀开地毯一角,悄悄将这些藏到其间。
      没过一会,侍女便进来了,她们带着她进入卧室另一侧的水室。
      水室中有一个浴池,上面洒满了殷红的西川玫瑰花瓣,侍女脱下她的衣服,看见她在水晶穹顶下如月光般闪烁的银发与肌肤,圣洁得令人不敢直视。
      侍女用玫瑰澡豆为她沐浴,又为她换上薄得如蝉翼似的雪白纱衣,在榻边的玲珑玉炉里点燃熏香,然后才退出卧室,将门闭上。
      月从地毯下取出一粒珠子攥在手中,走到了窗户边,王族喜欢将宫殿卧室的窗做得与门同高,窗槛落地,外设露台,窗顶垂坠而下一层厚缎帘子与一层薄纱帘子,缎帘用于遮挡过于刺眼的日光,纱帘用于透风。
      她掀开薄纱一角,打量着下方宫殿的样子。
      傍晚,侍女送来了杏子酒、热牛乳、烤羊肉以及各种果子,月只是看了一眼,并未食用。
      丑时,夜幕高升,金溯喝得醉醺醺地闯了进来,一入屋子,他便看见月趴在窗槛边发呆,她的长发垂在地上,像一汪倾泻着温柔月色的湖泊。
      他步履紊乱地上前,从后面一把抱起月,将她扔到榻上,自己也扑了上去,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手也放肆地在她身上抚摸起来。
      月瞥了他一眼,异色眸子里仿佛在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但金溯不曾看见,她的左手指尖微微一动,手中攥了许久的黑色小珠子稳稳弹入榻边的白玉炉子中。
      烟香缭缭中,金溯一手将月的两只手腕扼在头顶,一手撕破了她的纱衣,他的动作极为粗暴,在她的身上留下一道道红痕。忽地,金溯的动作一愣,随后倒头在月的身侧昏了过去。
      月将他推开,淡然地拉好被撕破的纱衣,起身走到窗边。
      隔着朦胧的纱帘,露台上一个修长的人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月拉开帘子,跨出窗槛走到露台,微微抬起头,看着眼前戴着狼首面具的少年。
      少年掀开面具,露出一张棱角分明、却横生一道伤疤的脸庞,明明是个看起来暴戾乖张的少年,此时眸子里却含着些许委屈。
      “有那香珠,他今夜可以做个“美梦”了。”月开口道,“我的东西带来了吗?”
      少年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银质瓶子放到月的手中。月的纱衣破破烂烂,腕间、手臂、脖颈上全是仿佛被肆虐一番后留下的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少年抿了抿嘴,感觉脑海里一阵嗡鸣,胸口怒气翻涌,恨不得冲入屋子里将床上的金溯剁碎了喂狼。
      “过半个月便是金契的生辰,金溯买下“月”时,便是打算将她送给金契。”月冷笑一番,“希望我们的计划可以顺利。”
      说罢,月摆了摆手,准备回到卧室里,她才迈出去,又收回步子,转身从少年的腰间抽出短刺,在指尖划上小小一刀,然后将短刺还给他,对他道:“过两日,再带些香珠来。”
      少年点头应允。
      月走回卧室,转身拉上帘子,少年敏捷地从露台一跃而下,消失在夜色中。
      月上前解开金溯的衣服,又将自己的纱衣褪下一半,捏着指尖在被毯上滴下几滴殷红,又拿起桌上的牛乳泼在身上及榻上,然后才轻轻擦拭了手,看着窗外逐渐泛起橘黄的天空。
      白玉炉子中的香珠燃尽,烟雾缓缓熄灭。月默算着时间差不多,便爬上软榻,在金溯身侧蜷缩成一团,眼神也恢复了空洞与死寂。
      朝阳由西而上,破晓时分,金溯的指尖动了动,睁开眼睛。
      他揉着额角起身,目光滞留在身侧昏睡着的月身上,他记着昨晚他喝得有些失控,到了卧室里折腾她到近天亮,他记得她在他身下无声哭泣、求饶的模样,那样想令人凌虐,又那般惹人怜爱,那雪白的胴体上遍布的青紫抓痕、软被上点点血红以及狼藉,便是一夜疯狂的证明。
      这个礼物,他甚至开始有些不舍得送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夜宴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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