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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叶子哥 ...


  •   一去两个多月,试用期过去一半,对待工作,我也有了得心应手的独特技巧。
      最近,我研究起两件事,一是如何提前转正,让工资能提前拿到转正工资,光是这一块,我就能多900元;二是学做多方便携带的餐食。
      餐食的想法源于周末看的综艺,美食类的节目不乏搞笑的氛围,一去6期,一抬头,天色已晚。想在电脑上找一部电影来看,一看时间已到九点,是侄儿小宇睡觉的时间,想到转战手机画幅太小,体验感差,于是作罢。
      我把手机插上电源,接着刷各种各样的美食视频,点赞了几个作为收藏了。综艺中的主打菜牵动着我的味蕾,激发了我潜在的美食因子,心血来潮想学做菜。
      我忍住了想宵夜的冲动,第二天下楼买菜。
      两个西红柿、一个土豆、一个胡萝卜、一个洋葱、一小坨猪肉,齐备切开,全切成小块,混炒后,一锅乱炖,飘香四溢。我陷入自我满足中感叹:还好没白忙活一个下午。
      我就快成为大师了。会不会就此爱上下厨?把所有材料装好以后,看到用过的锅、碗、刀、菜板,瞬间就泄了气,要是这世上没有洗碗这件事该有多好。
      接着,我问哥哥嫂嫂要不要吃,报了菜名后,都没有回应,说是晚上要去外面吃,问我要不要一起。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应答了下来,毕竟作为“新家”的一份子,要多参与家庭活动,而已经买来的菜,我做好装进保鲜盒里,作为第二天的午饭。
      我们坐在一家有名的连锁串串火锅店,依次拿了各种口味的牛肉串、蔬菜,下了第一锅。在沉默一分钟后,我哥终于开口:“首先,欢迎枝枝来到北京。”
      我应景举杯,“谢谢哥哥嫂嫂的收留。”
      “以后我们家每个月都要出来吃一次饭,给生活增加一点仪式感。”像是商量又像是宣布的语气。
      “好耶。”小宇咧嘴笑得可开心了。
      嫂子默许:“一个月一次还可以,每天还是早点回家。”
      叶子哥总是很忙,是个夜行动物,常常听不到我们叫他,思考得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有时候会像灵光乍现一般突然出门,随口说了句“出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很少有交流。最近,听说辞了工作,每天的任务就是陪孩子洗澡、哄孩子上床睡觉,这应该是我来了以后,他说得最多的一次话。
      眼前浮现出三年前的叶子哥。
      那时,三十出头的他独身一人来到北京,家里人并不能理解,为何已在别处安家的他,还要来北京闯?我是家里唯一理解并支持他的人。虽然没有类似的经历,但我对他的选择竟然有同理心。
      “我还是想看看能不能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我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的。三年,就三年。”他这样说着,样子似乎坚决,也做好最坏的打算,“要是还不行,就再回去。”他的不甘心显露无疑,做了的决定已是经过再三衡量,且无法更改,所以我没有规劝,
      和那时比起,他胖了些,肚腩厚了一点,头发也少了一些、多了几根白的,脸上的痘坑倒是没什么减少。果然,网上说得不假,干程序员这类的工作是容易掉头发。
      如今,三年已过大半,他还留在此处,证明这里有他的一片天地。侄女顺利出生,嫂子也换了一个年薪更高的工作,比他刚来的时候好了很多,但我却隐约察觉,他表情里“尚未得志”的失意。确实,这个年头拉投资已比不上前几年。
      他还要多久才能实现他的梦想?而他人生的终极目标到底是什么?他在意他现在的家吗?他什么时候才会变得顾家一点,而不是“事业有成”?他什么时候才可以稍微稳定一些,不那么“漂浮”?他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呢?这个人是他想成为的,还是别人想让他成为的,再或者是不甘于落后,才想要成为的?他知道她爱的人最想要什么吗?大学校友们的上亿身价和百万年薪,已不是稀罕事情。他焦虑吗?他会否认为自己也可以呢?
      我心中有千百个疑问,也没敢说出口。意识坚定的人不应该接受过多的提问,我依然提醒他的是,要做点家务,和嫂子分担。
      帮带孩子的长辈们受不了北京的酷热,又收拾起行李赶回家,他再三挽留,并新换了空调,也没能阻挡他们的步伐。他送他们去高铁站,回来后,盯着厨房思索,买来了洗碗机、加压泵、莲蓬头、新的衣柜,以求换个新的生活,也算是为家庭出力。这些设备,除了衣柜,他自己在家里倒腾,没两天就都安装用上了。这一点,我很佩服。
      除此,我还佩服他当时的不顾一切,他的勇气,他的决断,他的无所顾忌。虽然会对周围人造成困扰,也有点不计后果,但不得不提的是,他依然遵循自己的追求,在自己的节奏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之前因为两地分居,孩子无人照料,嫂子也提出离婚,但好在家人劝告和哥哥劝说,半年的异地和争吵后,她最终选择来京,与他一起。
      结婚以前,嫂子想过要去闯荡,要不然也不会辞掉县城的老师工作,去成都,也被人骗过,但最后还是遇到了我哥,稳定了一点。因为学习的英文专业,稍加努力,晋升很快,想赚很多很多钱。
      结婚以后,特别是有了孩子,还是希望生活能更稳定一些。

      回到家,劝小宇上床睡觉后,我关上房门,来到客厅的沙发,准备翻看几页《少有人走的路》,以快速入眠。
      叶子哥坐在沙发的另一头,我跟他提了几点生活建议后,他思索一阵,拿起手机点了一下,小音箱里放起了轻音乐,接着他说:“聊聊?”他聊到他来北京的生活,反正总的意思是,选择留在北京要慎重,并且要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年轻时总是容易用感情来做选择,而三十多岁以后就更多用理性去判断。有时候,感性并不能够带给你想要的生活。”他坐到了我的对面,正式了许多,眼神游离,你不注意听他说的话,还以为他在思考别的事情,“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想往哪方面发展?”
      “我想做文化行业,所以来北京。”
      “文化行业……如果是电影、电视剧的话,需要很大投资,不是圈内人,很难做。都是资本的游戏。你学过经济学,应该懂的。”
      “不一定要做大项目,小项目也是可以的。有独立电影或者低成本的网剧……”
      “但是小项目很难挣钱吧?”他小声念叨着,接着问,“你现在这份工作工资多少来着?”
      “试用期5000,转正后5500,每半年可以涨一次薪。”我知道不多,但还是如实回答。
      “那不是很多呀,”比起程序员一两万的起底薪水,确实不多,接着问,“岗位是什么?”
      “电商运营。打算后面有合适的时候,再去我想去的地方。”
      叶子哥皱了皱眉,似乎在说电商差点意思,“文化行业很难混出头,在北京混,两三年后,没个万把块,很难留下来。互联网企业在红利时期,起薪高,也是朝阳产业,北京的发展也比较好,但是你的专业比较受限。好像是文科哈?”他停顿了几秒,似乎没想起来,“你是学什么专业的来着?”
      “工商管理。”底气不足,“但我就想做文化行业,虽然现在不是,但是先稳定一下,后面再找。”
      嫂子边看手机,边若有若无地提及:“枝枝妈妈之前给我发消息,还是希望枝枝回家工作,比较稳定。”
      叶子哥则说:“还是要想想自己想要什么,如果要留在北京,要做什么?如果找不到、找不准,很难在北京扎根,房租、教育都很贵,你看我们现在,一个月要开销一两万……要不然,你跟你嫂子干,她现在这个工作也算是办公室,做企业和政府的沟通,做得好,薪水也不错,科技类企业非常需要,专攻这个的人也少,是一片蓝海。”
      我面露难色,还未还开口回应,嫂子便接话说道:“我这个工作,没那么容易上手,需要和很多人打交道,喝酒什么的,枝枝可能适应不了哦。”
      我沉默不语,只做点头状。我当然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却不想妥协,妥协了,来北京就没有意义了,我就真正变成了那个一心只想留在北京的“奋斗小蚂蚁“。于是,我艰难应付,把我想要的又阐述了两遍,却只得到失望的表情,我明白他们都不懂我说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自己或者别人的想法。
      也许,在他们看来,我的考量是个无解命题。但他们不清楚的是,为此,我提前一年所做的规划与打算,细致到思想、金钱、甚至是未来的窘境,并非一腔热血。
      要让一个人放下追求了一段时间的东西,这件事本身不容易,不知为何,他们总是想要通过一两场旁敲侧击的谈话,来化解,来让我“回心转意”。我不明白这种对牛弹琴的谈话有何意义。
      “我想给自己三年时间,三年以后再说,过不好就回家。”他们却说,“女生的三年,和男生的三年不一样。你妈也怕你在这里安家,但却无法给你一套北京的房子。”
      我说,“这个我知道,她早就说不给凑首付,压力太大。我也没想留北京,没有想买房,如果我当时想的是留北京,我就应该找一家国企或央企,说不定过上几年,还能混个户口,或者找个当地人嫁了,岂不更省事?”险些言辞激烈起来。
      嫂子有话没话地说:“之前我有个朋友的朋友,身材、事业都很好,也是找个了北京人,但人家家长不同意,说她不是北京户口,条件也一般,性格强势怕压着他们儿子,去拜年,门都没进得去,就回家了。”言下之意,是想告诉我这件事的困难程度,也让我掂量掂量自己的重量。
      过了一会儿,又转向,对我说,“枝枝,你要考虑清楚。年轻人呢,爱闯没什么。但是北京,大部分人都是留不下来的。而且以我的经验,成家以后,女生更渴望安稳,北京不适合我们外来人安稳。”
      我似懂非懂,点点头应和,但心里有一套自己的想法,如果许多事情都卡在结婚这一关,那是否可以不结婚?
      我不再辩驳,提及不结婚、丁克等人生选项已无意义。三句话不投机,解释也变得费力。
      他们大概知道我是劝不动的,于是就停止了劝说。但总会不经意地提到房价、教育、户口等等的生活成本、生活质量、现实压力。
      他们以为,我来北京只是为了逃离家乡的环境,然后扎根于此,生活下来。其实不尽然。我也大可以锻炼几年,再回家安稳过后半生。但这当下,我就算说得再多,也难逃他们眼中来自现实的压力。我不敢告诉他们,我曾想过要过隐居的生活,怕是说了以后,又得引来一阵唏嘘。
      无形之中,他们的话语就像是绳子,慢慢缠住我的双手、双脚,最后是身体,甚至是大脑都在不断重复着那些关键词,压力爬满身体,思想上的负担越来越重。我开始自我询问:为什么已经远离家里,却还是要被束缚?为什么前进的路上,阻挡外界的质疑、不信任、考验已经消耗大量精力,却还要应对这些来自内部的阻拦?难道女孩子就不能拥有梦想,不能拥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选择吗?难道女孩子拥有梦想,就注定要被人指点,传授过来人的经验吗?
      我对叶子哥来北京,是持全然的支持态度和理解,但是我同样的举动,在他看来似乎是不太能被理解的,在他眼里,我的理由少有来自现实的考量,是理想主义,还是梦?他提供的建议不过让我的行为更加具体化、落地化,“更容易”通向“较成功”之路,我却不应和、不接受,我似乎是带着一种叛逆来到这里“做个梦”。他不太能接受这样子的浪费青春,特别是女孩子的青春。
      我以为他可能会是全家人里最能理解我的那个人,但并非如此,他反问我很多问题,我都答不上来。他的态度里,我看到的是,无法理解与不太明智。不过,他最终还是以“年轻就要闯一闯”的想法说服了自己。
      我原以为我们是一类人,其实不然,他是一流大学毕业的计算机类研究生,是当前最热门的行业,而我是二本毕业的社科本科生,一抓一大把;他们一月两万薪酬的工作只是门槛,而我只能得到五千的底薪。其实那时候,我还没明白我们之间的差距,我只是觉得我们想法不同,沟通不畅而已,我依然是有梦想和热血的,只要还拥有梦想,拥有方向,我就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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