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之》苏格Suci

4、何岷（2）

　　出了商场，秋季的北京有一点凉。
　　我回想起，我们在一起的这一年多，他被我培养有了艺术细胞，但依然看不了“太无聊”的电视剧、电影，被我说无趣。大概男生就是喜欢玩游戏、喝酒、打牌、和朋友一起疯玩那些事情吧。
　　走累了，我们坐在街边的长椅上。
　　“我不是做班代嘛，”他突然开口，“这个学期结束任期，学弟学妹们给我们办了一场欢送会，还挺感动，感觉很有成就感。你当时的建议没错，还帮我做面试前的培训。”
　　我点了点头，一脸早就料到的表情：“男生嘛，在女生多的院系总是会更容易受欢迎一些。”
　　“我的经历终于有一个可以拿出来说的了。要是当时，你也申请了，我们就可以做‘神雕侠侣’，一起带一个班。”我之前申请过，但没有成功，索性就放弃了。
　　“你想做雕？”我一下子抓住一个亮点。
　　“什么啊，杨过和小龙女。”
　　“我知道，我逗你呢。”
　　“我知道，”过了一分钟，他说，“然后，有个小学妹就跟我表白了。”他突兀地转了话题，说完便喝了一口手中的水。
　　“那挺好的呀。说明你很有魅力。”
　　“是的吧。”他说完，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个样子像极了我第一次对他心动的时候，“现在的00后真的是直白、大胆。”
　　“怎么说？当着你的面表白了？”
　　“不是，在表白墙找人。”
　　“真厉害。”我边应和，边回忆起很久之前，他也差点跟我用这样的方式表白。

　　时间回到我们刚认识的那一个月。
　　“你在干嘛？”何岷边吃零食，边凑过来。
　　“在看表白墙。”我答。
　　“怎么？有人跟你表白了？”
　　“没有，看看。说不准呢，你说是吧。”
　　“怎么感觉你有点可怜。”
　　“你才可怜。”我瞪他。
　　“看别人的表白有什么意思，又不是自己的。”
　　“你不知道，八卦是人类的共同爱好吗？”
　　他点点头，吃完一包，又开起另一包，“要不要，我给你写？”
　　“可以，提上日程。”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算了，要是被人误会怎么办？”
　　“反正是匿名的，谁知道谁。”我耸了耸肩，见他没有回应，便又说，“要写就写，不写就拉倒。扭扭捏捏的，会被瞧不起的哦。”
　　“让我想想。你想让我写吗？”
　　“不是你想写的吗？”
　　最终，何岷没有上台表演，也没有写表白墙，甚至也没有具体询问过我喜欢什么，我们只是漫无目的地瞎聊天，比如，今天天气如何，早中晚餐吃了什么。他只会用他擅长的方式，比如每次带同一种口味的饮料来见我，热天是西瓜汁，冷天是蜂蜜柚子茶，放假回来给我带家乡的红肠，跑到图书馆看我读书，呆不到半小时又撤退。
　　而我只是把他当作学弟来照顾，给他讲解专业培养方案，回敬他的红肠，我把带来的南方糕点送给他。他也没说喜不喜欢。
　　直到有一天，我在操场夜跑，何岷问我什么时候结束，他说他要来找我。
　　他问，要不要试着在一起？
　　我一脸愕然，为什么？
　　他说，没什么呀，就谈恋爱呀。
　　一路上，我没有说话，我们在两栋宿舍楼的交叉口分开。
　　“想想回答我呀。”“嗯。”
　　“你讨厌我不嘛？”“谈不上讨厌。”
　　“那不就得了。好好考虑哈。”“嗯。”
　　回到宿舍后，他跟我说，能不能第二天就给他答复。
　　我说，好。
　　夜晚，我与室友胡青青、苏瑾聊及此事，她们先是恭喜我，后面与我一通分析，并总结出顾虑。
　　“真好，有人喜欢就很好。你也喜欢的话，就把握住。”胡青青说。
　　“想谈恋爱就谈呗，”苏瑾接着说，“虽然感觉长久不了，大不了毕业就分手呗，安啦。”我思索着她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沉入心底。又想起高中时，错过了开口的机会，仿佛错过了整个青春。这一次，要少一些遗憾才好，即使前路未知，甚至结局已定，也要向前多走几步，不能再有遗憾。至少要尝试一次，我这样鼓励自己。
　　于是我艰难地开口，答应了和他交往，开始的那一刻，我是做好“毕业就分手”的打算开始的。对他，我也隐约提及过这个事情。
　　他是北方人，我是南方人，我们所受的文化背景不同，冥冥中，我预感我们无法从校园到婚纱，也就提前做了预防。这种预防，或许是我从小具备的——面对危险时，提前撤退或者保持距离。
　　我们就和一般的大学情侣一样，吃饭、逛街、看电影、逛操场，不太谈论学习。
　　大三，我退出吉他社和学生会，何岷也跟着退出了社团，即使新任社长挽留他做下一任社长，他也以“我还没这个能力当社长”推辞，我也劝说，他也没答应。后来，我们一起参加了吉他社的告别旅行，去海滩看日出。早上很冷，雾也很大，我披着他给的外套，和大家一起坐在帐篷前的台阶上。太阳缓缓，一不留神，就升到了半空中。
　　我们赶紧拿起相机拍照，欢呼着，仿佛没有烦恼，只有快乐的因子围绕。那时，一切未知都让我们憧憬。
　　大四上，我在家乡实习，便没有回学校，每天都在写论文和找新工作之间不断转换状态，忙忙碌碌，焦虑万分；而他挂科，与我抱怨学习有多难，我安慰了几次，最后实在无心顾及，便十句回复一句，他又耍起小脾气，学着我的样子，给我发几个语音。
　　就这样，我专注于自己的生活，隔了许久，返校答辩，我们才见上一面，约着一起吃饭，他想吃辣的，于是选了一家火锅店。
　　按照往常，他先到了，于是给我打了蘸水。
　　蘸料里，堆满了油辣椒、香油、酱油、醋、蒜末和一些花生碎。
　　他原以为我会表扬他“贴心”，没想到，生理期的我吃不了太辣，也因为过敏吃不了花生碎。而这些他都是知道的。我气不打一处来，自顾自地把小碟往外一推，一言不发地起身，准备自己去打蘸料。
　　他见状，便问：“你去哪儿？”
　　“打蘸料。”
　　“我不是给你打了吗？”他的声调开始上扬。
　　“我不吃花生。”
　　“不吃花生怎么不说。”
　　“说了的呀，以前就说过的。”
　　他提了口气，准备说些什么，但又泄气了几分，甩下一句“不吃就不吃吧。”
　　“我对花生过敏，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句话，我还没说出口，他就转身走了，我生气也找不到发泄的对象，也起身离开。
　　那天以后，我们就处于冷战状态，我故意不去看他的动态，也不给他发消息，我练习习惯没有他的问候。我知道了，我们无可避免地成为了普通的“毕业即分手”的情侣，只是我没告诉他。
　　他也许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生气，也许觉得我脾气古怪，作为女朋友也不理解他。但他依旧爱遗忘，维持原状似的，给我发一些无关痛痒的消息，亦如我们之前那样，碎碎念生活中的点滴，美好抑或烦恼。只是这些，已不再是我想要的。一个不懂事的男朋友，只会平添我的烦恼。
　　或许，只是不够喜欢，更谈不上爱吧。
　　毕业还是成为了我们的分水岭，一年的差异，让我们之间的话题越来越少。我忙碌于毕业的一切事宜，投递工作简历，改论文准备答辩，做抉择，做进入社会的准备，焦虑且忙碌……而他结束一门一门的课程，除了高数重修以外，处于空闲，对未来也没有多少思考，对于我的处境，他一点也不理解，也无法给予帮助。

　　或许我们都陷入了之前的回忆，沉默蔓延在空气中，久久未散。何岷突然站起身说，他明天准备回去了，玩得很开心。
　　我说，我送你吧。
　　他说，送到中转站就可以。
　　我应答，好。
　　在出站口，分别之时他突然又道：“我们还会再见的，对吧。”
　　“交给时间吧。”
　　“你穿正装的样子有点陌生，不过，挺好看的。”
　　“谢谢。早点休息。”
　　“晚安。”他挥挥手。
　　“晚安。”我也挥挥手。
　　刚在一起的时候，我跟他约法三章，我跟他说，如果分开了，就好好告别。他也确实做到了。
　　我任由他来到北京，做最后的道别。他想知道我过得如何，仅此而已。我们忽然有了十足的默契，彼此心照不宣。
　　我不再等他，他也无法追赶上我了。
　　直到这一刻，他转身离去，走出地铁口，看着那个熟悉的再普通不过的背影，我才确切下来：我失去了一个陪伴我近两年的人。
　　真正的告别与淡淡的愁绪一涌而上，那情感如此混沌，等它消退后，我也还没分清要用哪种表情来表达更为妥当。
　　后来，北京下了一场很大的雨，持续了两天两夜，伴有雷电，公路变成河。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想起那个时间点，我如此理性又决绝，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的青春也好像在那一刻真正落下帷幕。我真的，真的，步入社会生活了。
　　再见啦，何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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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啦。请各位多多评论给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