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伊甸园（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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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单都清点好了吗？”
“是的，大人，我们还特意吩咐下面多招些皮嫩多汁的，您绝对会非常喜欢！”
“唔…”少年慢条斯理地握着手上的银色刀叉，在镌刻华丽花纹的白色餐盘上划拉出“滋滋”的声响。餐盘之上是一块肉——或许是一分熟的牛排，白里透红，细腻的纹理十分漂亮。
然后，他用餐刀优雅地切下了一小部分肉送入口中，眉间皱起，而后直接伸手将碗盘刀叉都甩开在地，发出很大一声动静，让周围的人直接颤颤咧咧地发抖。
“呸——太难吃了！”少年吐了吐舌尖，颇为可爱，但无人敢欣赏。
“别、别西卜大人，在下立刻去为您把那个该死的厨师抓来！！”声音瑟缩着。
“算了，应该是食材的问题吧。”他用帕子擦了擦嘴，“给我尽量挑些肥瘦均匀的，别太油腻，至少食材要新鲜，外观也要好看。”
“我相信你能做到的，对吧？”
“是、是！我这就去和制作人沟通！！”
“对了！”少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笑了笑，“这次那个老家伙不能干涉场内了。”
“我终于能安心用餐一顿了。”
…
白昼接踵而来，温柔地唤醒了昏睡的迟如意，他朦胧的双眸仍泛着层水雾，意识还有些许模糊。
夏娃仍旧是昨日那副模样，唯有手上温暖的触感才警示着迟如意夏娃还活着的事实。迟如意按理来讲今天也得去搬运那些尸体，他昨晚在乱葬岗那耽搁了整夜，到现在也没眯几个小时，此刻算上时间已经快要迟到了。
那份兼职多的是人去做，即便他不去也不会出什么大碍，顶多是少了个劳动力去领报酬而已。
但迟如意必须去。因为他无意中窥探了所谓高墙之外地下计划的一角真相，况且夏娃也仍旧未醒，他必须找出夏娃昏迷的理由，即使这可能会挖掘出他难以承受的巨大阴谋。
他轻轻碰触着夏娃的一根指尖，曾经幼嫩的手掌已然长大了不少，随即迟如意与那片温暖的掌心十指交握，将额头虔诚地靠在交汇的地方，像是在默默祈祷。
走之前，他给夏娃捋了捋头发，又将被子往上提拉了些许。
但今日的工作过程，依旧和前日里没有丝毫差别。他们一众人只是在机械性地重复着之前做过上百次的动作。
在例行的捡扔动作里，迟如意突然动作一顿，他手下的那具裹尸袋异常轻，凑近些还能闻到一丝血腥味，但很快这股气味便随风飘散了。
这是原本属于夏娃的那个袋子，现在里面沉眠的应当是他胡乱塞进去的秃鹫啃食的残骸。若不是他昨夜在乱葬岗搜寻了一晚找到夏娃后将他带回家，那么现在正在这里面的，就会是他的夏娃。
迟如意用余光扫过周围，趁无人注意，便将这个体重甚轻的袋子扔在了靠近他旁侧触手可及的位置——那里靠近集装箱的边缘。
结束后，簇拥着发放薪酬的面具人的人海挤来挤去，此时人潮涌乱，面具人们也被迫在其中挤促着，艰难地维持着骚乱的秩序。
迟如意并没有去领属于自己的那份薪酬，相反，他脚跟发力，假装被擦身而过的旁人挤得难以上前，实则步伐向后迈了好几步，越来越接近后面的集装箱。
趁他人不备，他立马钻进集装箱的角落，往他之前特意搁置的那具装着真正的尸体的袋子下躲匿。
借着其他蓝色袋子的遮掩，他缓缓拉开那具他亲自替换过的袋子的拉链，猛地钻了进去。
既然要运着这群活人出去，那么高墙外的人必定别有所求，肯定还会让他们再度醒来，否则为什么不选择更加听话的死人？迟如意想着。
他必须知道如何才能让这些沉眠的活人醒来，为了夏娃。
那具残骸紧紧倚着他的背，迟如意能感受到膈人的白骨碾压着他血液循环正旺的皮肉，也能嗅到空气中那属于腐烂死亡的气息。
卡车一路颠簸，他的心也七上八下，浑身的毛孔仿佛都竖立起来，那浓烈的血腥裹挟着他的身心翻滚，想将他拉入漩涡。
我是不是疯了？迟如意心中暗自苦笑。
集装箱内的温度很低，迟如意起初还会被冻得轻微颤抖，但再过一小会时间，浑身的肌肉就开始僵硬了。加上这狭隘空间里没有一丝光能透进来，低温与黑暗，像是编织着一座引向死亡的地狱。
迟如意对着面前的昏暗发怵，发冷，再到麻木。
倏然，集装箱大门开启，这剧烈的声响将他从低沉中醒了过来。
迟如意听到人的脚步声，衣服布料摩擦的窸窣声距他越来越近，然后，在最近的那刻消失了。
身上的袋子被悄然掀了一小角。
迟如意心底一沉，瞬间反应过来紧闭上双眼，装出安然沉睡的模样。唯有剧烈的心跳警示着他此刻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
要被发现了吗？
但他只听见浅浅的轻笑，以及突然被塞进怀里的一块温暖的石头——就和之前时仟酌给他的那块火晶石触感一模一样。
迟如意又嗅见了那股熟悉而糜烂的玫瑰香，将他大脑熏得晕乎乎的，整个人仿若被拉进了一篇蔷薇花海，陷进了花汁渗透的地底。这让他感觉就像是变作躺进响铃叮当的摇篮中，回到了婴孩时期的记忆，虽然他明知高墙之内不会有摇篮，他也不记得母亲怀抱的温度。
这让他感觉，十分安心。
安心到像是回到了破旧的小木屋中，老头还活着又在那神神叨叨讲些诡异的故事，夏娃则趴在他膝上睡的正香。
安心到像是他枕在那人的怀中，亲吻交缠着渐渐融化…
好困…
“时少爷，这是？”
“这里面装错了东西呢。”时仟酌轻言道，眼神痴迷地注视着怀中的裹尸袋，“是不在名单上的一只误入的小猫，还睡的挺香的。”
“猫？”面具人惊异地盯着时仟酌怀中的事物，那袋子分明勒出的是一个人形，怎么可能是猫！
而后他小心翼翼地说，不敢看着时仟酌的眼睛：“时少，大人们规定了、规定要这么多人，要是，要是少了一个，是不是有点不妥？”
“说的也有道理！那怎么办好呢？”男人看起来像是在沉思，旋即笑意盈盈地看向面具人，道：“要不你进去吧。”
面具人惊慌失措地丢盔弃甲，连忙跪下求饶，像是被吓疯了。
“开玩笑的，你们去把名单上最后那个人抓来就是。”
“反正所有的地下计划安居者都签订了自愿协议对吧？我们可不是强买强卖的人。”
“我们完全尊崇他们的自主意识。”
“至于他…”
时仟酌将怀中人抱紧了几分，启唇道：“他可没有签署那种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伊甸园（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