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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土翎呇 ...

  •   小溪边,林漫漫卷起裤腿,坐在一块大盘石上。石壁冰凉,湍急的流水哗哗冲击双脚,很是舒爽。他斜眼看贺阿柳趴在岸边,好奇地摆弄石头缝里的小虫,他有了想法。“贺烂烂。”他叫道,朝贺阿柳招手。贺阿柳乖乖地跑过来,湿了下衣。“你瞧,我叫林漫漫,你就叫贺烂烂,好吗?”贺阿柳不解地歪头,“也许该叫贺歪歪。”他想,决定做点头示范。

      林漫漫逐一分解动作,他微微颔首,然后低下,再颔,再低,嘴巴由圆形凹闭发出“好——”的长音。但贺阿柳好像没明白,反而伸手摆正他的头,不让他动。

      “哎呀!”林漫漫挣出来,不点头了单说好:“喝——袄——好——”这回效果显著,贺阿柳认真地模仿,模糊的童声清脆道:“禾——傲——花——”

      “不是禾傲花,是喝袄好。”贺阿柳咿咿呀呀了会,努力张合嘴巴:“禾——傲——花——”他以为自己说对了,开心地重复:“禾傲花,禾傲花,禾傲花!”

      林漫漫纠正道:“不是禾傲花,是喝袄好,好。”“花!”贺阿柳捧起溪水一抛,碎开的水珠星星点点洒下,落在脸上。贺阿柳觉得好清凉,把这个脸扑进水里,吐出一串泡泡。长发铺散水面,柳色尽漫。

      贺阿柳没动静了?

      林漫漫蹦下来,水中的人突然抬头,甩了他一身水。“贺烂烂!”贺阿柳嘻嘻地笑着,头发被水浸湿,几缕鬓角粘连,“贺…烂…烂?”额间的白粉融去,新绿显现。林漫漫眈眈而视,后颈传来滚热。

      “唔?”贺阿柳眼睛上瞅,想知道他在看什么。

      “你用手捂着,我们,我们去集市买白粉。”林漫漫扯过他的手遮住额头,叮嘱道:“别松喽。”他示意贴紧,拉着贺阿柳跑下山去。

      余家铺子,门口的风铃晃了晃,两个头发湿漉漉的小孩跑进来。

      余掌柜细眯眼瞧瞧,觉得新奇。尤其是绿发的男孩,那双眼睛有些熟悉,好似曾见它笑时的温韵。“你们是…哪家郎儿?”贺阿柳大胆地盯着他,说话间差点放下手,“花——”“我们住在贺戎家。”林漫漫道,重新摆好贺阿柳的手。“您这里,有…妆粉吗?”

      “…在木台上。”那放着一堆瓶瓶罐罐,由大到小排列,“最小的圆底葫芦瓶。”

      林漫漫拿了瓶问价钱。余掌柜好奇之余熟练地报价:“五个铜币。”贺阿柳正踮脚探看柜台竹筐里的针线,这都是老式的丝,制作简陋,被摆得整齐,也没落灰。

      林漫漫苦恼地摸出布兜,十二个,他存了好久,现在要花去半数。他弱弱地问:“我能只要半瓶吗?”他竖起三根指头,“半瓶粉加瓷瓶,三个铜币。”

      余掌柜面无表情地犹豫会,眼睛聚焦在一处,他好像…发呆了?林漫漫在他面前挥挥手,“掌柜?”余掌柜收回目光,不好意思道:“哦…哦…没事,贺戎是铺子的常客,两铜币不费事,你都拿去吧。”

      “谢谢掌柜。”林漫漫放下铜币,回头确保贺阿柳没有松手,余掌柜又道:“贺戎让你们买的?”

      “不不不,大叔不知道。掌柜,您别和他说,我们是偷跑来的。我们走了。”

      “欸,等等。”余掌柜叫住他们,颧骨托起皱纹,笑着移过竹筐,拿出一捆青丝递给贺阿柳,“这个,你收下吧。”贺阿柳双手去接,林漫漫眼疾手快地捂上额头,吓出一口气。

      “嘿嘿。”贺阿柳捧着青丝,对余掌柜笑,琥珀色的眸子弯成月牙,面露笑靥。

      余掌柜的眼角深深陷下去,道:“一位朋友叫我留的,可她取不了了。孩子,你有缘分,你收好它。”

      贺阿柳乐呵呵地研究手里的青丝,林漫漫拉着他的胳膊,道:“掌柜,我们走了。”风铃吹响,算盘的“噼啪”声再次响起。

      出村的路口,林漫漫环顾四周,没人。他拔出瓶塞,倒了点白粉在手上,往贺阿柳的额头揞。“你是不是见过掌柜啊?感觉他好像认识你。”林漫漫边抹边问,白粉留下突兀的痕迹,东一块西一块。贺阿柳不出声,把青丝靠近脸蹭一蹭,粗糙的磨红了脸。林漫漫认真地抹均白粉,继续说:“贺烂烂,你真不像翎呇,你就是个呆子。”

      贺阿柳似乎对“翎呇”有反应,不解地看着他。“木—翎—呇——”他说的很清晰,“木翎呇?”一只流萤飞出,停在青丝上。

      “这你倒是会说,那,你会说林漫漫吗?”林漫漫道,贺阿柳歪头,“花?”林漫漫无趣撇嘴,拍掉手上的白粉,“既然如此,重振木翎呇的重任就交给我吧,毕竟我可是……”

      一个声音打断他:“那是我的任务!”林漫漫马上看到青丝上的小流萤,不免和贺阿柳一同凑近,“怎么又是你?”

      小流萤理所当然道:“大人派我跟着小主人,小主人在哪,我就在哪。”

      “大人?贺大叔?”

      “呸呸呸,才不是。”小流萤嫌弃地摇头,“我的大人是自兀岭的守山树灵,灵楸树。”

      “哦,想起来了,大叔进树洞见到灵楸树了。”然后他们把小公子变了副模样,“你是个……开了灵智的流萤。”

      “自然。”小流萤后空翻越,绕贺阿柳举起的手转圈,“我是为了小主人诞生的。”贺阿柳追着他跑,忽上忽下,小流萤又飞回林漫漫跟前,被贺阿柳包在掌心。“我很奇怪,为什么你能听见我说话,大人并没有给你开灵脉。”小流萤问,“况且我在你身上感应到了…翎羽的气息。”

      “你能感应到,不会吧……”林漫漫心虚地提溜眼珠子。

      小流萤肯定道:“和小主人的气息类似,莫非,你也是翎呇?”

      林漫漫的手摸向后颈,提了提领子,“这该如何说起呢……”他犹豫地想,哥告诫过不能告诉别人,“但翎呇应该,没事吧。”

      他似是下了大决心,郑重开口:“我是万历国,土之翎呇。”

      夜色朦胧,贺戎和贺阿柳沉沉睡去。贺戎摆着“大”字,手脚占尽整张床,贺阿柳便头依着他的肚子,身体缩成一团,蜷曲在手脚的空隙间,手里握着青丝。

      林琰之没睡,背手站在一处空地,任由清冷的月光倾泻黑衣,林漫漫懒坐棚顶,拨弄干草,悄然注意的动静,“哥又在想萧哥哥了。”他小声嘀咕,夜实在太黑了。

      “漫漫,”林琰之道,“那孩子是吗?”

      林漫漫扔掉干草,把它们聚成一堆,“不是…”

      “我没那么好骗,”林琰之冽声道,叹了口气,“你表现得太明显了。”

      “可是哥,他,”林漫漫降下去,鸡棚里传来轻微的声响,“他只是个傻子,我以为对我们没用。”

      林琰之转身,眉眼沉如深潭,他道:“金木水火,木之翎位列第二。”林漫漫低头发怔,金木水火,哥连土之翎都不屑说。

      “哥,土之翎的力量足够了,真的够了,只要得到翎羽,我可以帮你的,没必要这样。”林漫漫近乎恳求道:“妈妈和姐姐也不会想这样的。”林琰之目光颤动,挤嘴苦笑:“你怎么知道,你又没见过。”他耳边响起母亲临死前艰难的泣声,伴随思杏拼命忍住的呜咽。“我们四个…要一直…在一起哦…”怀中的婴儿哇哇啼哭,母亲只能一遍又一遍轻柔地唤道:“有妈妈哦…有妈妈哦…有…妈妈…哦…”深凹的脸颊勉强笑着,像一朵干瘪的花。

      “根本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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