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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乔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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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端颐牵着林兑卿的手,往杂货小超市最里头穿行。
开着的一个小铁门,需要低头通过。
进去瓷地砖,两边杂货小仓库,一个铁梯子横在墙边。
塑料透明条形帘子,掀开,解端颐提醒她台阶,下去还是一个铁门,有点掉漆,有点生锈。
小铁门打开,别有洞天。
有洞天也就那么回事,小院装修装得和京兆尹差不多,庭院面积比京兆尹要大。
阴天,天空像是被一层轻薄的灰纱笼罩,看不见太阳,天色淡淡的银灰色调。
宽敞的前院,青灰色石板路,没铺白色鹅卵石,也没有香糕砖,石板还有些湿漉漉的,一个孤零零的太湖石,可能老板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屋顶覆盖瓦片,屋檐下的彩绘斗拱,朱红色漆层柱,庭院中的树木光秃秃的枝条。
抄手游廊,白色的墙,朱红色漆层柱,朱漆坐凳栏杆。
正厅在左边,影壁在右边,影壁后面才是正门,解端颐不带林兑卿走,那个门只有打烊的时候才开。
落地玻璃窗包间,金丝月白色纱窗,一桌宾客隐约其中,再右侧槅扇长窗。
和京兆尹不太一样的,古朴而宁静的气息。
从正厅进去,是饭馆。
挑高很高,木地板,乳白色淡蓝色晕染的地毯。
红木圈椅,红木小桌边上摆一排,椅背和扶手处雕花装饰。
角落处青花铺首尊,下边一个雕花几呈着。
另一角,青花故事图棒槌瓶,下面也是红木雕花几。
走廊口大玻璃罩着,粉彩人物仕女图案琵琶尊。
字画兰石黄山桃源云岭,共四屏。
博古架还开着灯,很精彩,青花莲纹盘作呈,青花莲托高足杯,青花缠枝莲纹小罐,珊瑚红釉高足碗,红釉霁红长颈瓶,一对青花釉里红缠枝莲纹赏瓶。
正值饭点,却有种快要收摊的感觉,厅堂没什么人,北面包间走廊,远远近近的谈笑畅饮声。
柜台上,跟整个厅堂风格十分不符合的塑料菜单,柜台边,百宝嵌八宝盒,财源广进假小盆栽,花卉祥云景泰蓝掐丝珐琅盘子,里边装小糖果。
也算是当得一个眼花缭乱。
林兑卿拉着他悄声问,“老板把自己家私藏都搬来了?”
解端颐笑了低声说:“老板疯狂踩雷,这里全是他踩雷成果。”
林兑卿拿气音叹道:“...哦,都是假的。”
解端颐不让她说了,牵着她要往侧边柜台走,“老板钱都花出去了,你就当它是真的…!”
柜台后管事的是个中年男人,光头啤酒肚,袖子已经卷起来了,站在穿礼仪制服的女服务生身边。
柜台后面,紫檀描金万历柜,看不出什么材质的梅瓶。
中年男人看了两个人一眼,从柜台里摘出来两本菜单,一本黑皮一本绿皮,隐藏菜单,塞到女服务生怀里,不是需要隐藏菜单,是隐藏菜单才是它家真菜。
女服务生带着两个人往包间去。
“买木头找你你会看不?”林兑卿松开他手,好奇问。
解端颐回顾瞧她一眼,笑着说:“我不会看,找卡比看,卡比现在会看了。”
双交四椀菱花格的推拉木门推开,包间很敞亮,挂两幅竖着裱作过的画,五个人的玻璃转桌圆桌,桌面上纸巾盒还木头雕填缅花。
红木雕祥云靠背椅,落地窗,能看到庭院,玻璃门通庭院。
红木小橱柜,柜子边一个花瓶架,蓝釉瓷瓶,插着白牡丹,很新鲜像新插上的花。
包间门没关,没开灯,光线清亮。
门外走廊来来往往的穿制服的服务生,年轻的服务生推木车,金铜色餐罩。
黑色牛皮金字菜单翻开,一张打印的菜单,绿色牛皮质感的菜单打开,也是同样的。
隐藏菜单,奇怪的菜单,仅仅只有菜名文字,没有图片,没有标价,林兑卿抬头看他。
解端颐正望着玻璃窗外庭院神飞天外,他随便坐坐,坐得端直,无意识周遭气场肃然无形迫人。
林兑卿很会,关闭解端颐这种气场的按钮,就是打断他一下,吸引一下他的注意力。
林兑卿友好的微笑,盯着他眨眨眼睛,把菜单推了推,“可以不标价的吗?”
解端颐转而盯着菜单上的字怔滞,“没有吧?”才回过神来,抬手把菜单拽到他自己面前翻开,“不用吧。”
服务生女士进来上茶,茶盏多添的,壶和茶盏都很漂亮,黄釉白鹤图案,把剩下几套餐具收走了,临走把门拉阖。
林兑卿给他给自己倒茶,解端颐没回她话。
绣花高饤一行八果罍,再往下看,下酒十五盏。
另外一本黑牛皮金字菜单,外面那些商务餐馆经常有的。
皂儿糕,不够甜,解端颐知道林兑卿喜欢甜的咸的一起吃,奇怪的习惯。
服务生年轻的小伙子,瘦瘦高高的,看着都很灵头,相貌周正,两只袖子卷了上去,站在解端颐座位边。
解端颐手里菜单一端靠在桌沿,他点菜。
服务生小伙子蹙眉拿脑子记菜,连着点头,没看两个人一眼。
解端颐照林兑卿习惯,同服务生说:“麻烦糕点一起上。”
隔一会儿,敲门进来另外一个服务生,提一个水桶,给看鱼。
林兑卿给自己夹菜,解端颐把通庭院的玻璃门打开一条缝。
敲门声,有人来上菜。
上来梅花汤饼,解端颐开心了,他最爱这个,其实就是鸡汤驴窝菌配梅花形状的面饼。
解端颐就旋一碗梅花汤饼,要林兑卿也吃。
一桌子菜,解端颐也没吃两口,双眉微凝,望着窗外,平淡的神情。
林兑卿看看他,没说话。
听不见隔壁包间的开怀畅饮,能得见室外院子喜鹊在枝头喳喳的叫。
宁静的庭院,庭院一颗树,只剩枝桠。
烟火气,这里时间好像走得很慢。
吃饱了,到点了,小魔法师该开始施法了。
庭院朱漆坐凳栏杆,解端颐在打电话。
林兑卿在包间内回头,瞧他一个背影。
解端颐举着烟,实话实说,傻白甜Ezra,倒霉蛋加急补办一个月没下来,拖拖拉拉快给小同学拖死掉,我们小同学生活拮据,两年没回国,爹妈想念,机票重订手续费不给退,家庭经济不行,难以承担,旅行证,知道当天可以办下来,别馆子打印机没墨就行。
解端颐太客气了,没指着馆子骂都不错了。
什么馆子下通行证要一个月,要护照,要当天下。
淡淡的炊烟的味道,林兑卿推玻璃门出去,坐他边上点一根烟。
旱得旱死,涝得涝死。
宋庭庸家找人办事,集团老板都要三分卑躬屈膝。
解端颐家找人办事,外面办事都习惯了,里面那属于他家降下恩宠,抢破了头地给他办。
林兑卿回头看,后边包间几个服务生正在收拾打扫。
解端颐打电话打到树底下,他拿着个小树杈,无意识在树上划小人。
解端颐办事是特别邪乎,有时候看起来他一点管不上的事情,不好办的,太麻烦的,在他那里反倒算不上是件事,都能办。
有时候按他家庭背景来处理不废什么力气的事,他又不好办,办不了,办一下卡住了。
解端颐电话挂了。
林兑卿抬眼扫了他一眼。
解端颐坐回她身边,盯着她手里的细细的烟问:“好抽么?”
林兑卿也没问他电话为什么挂那么急,她从来解端颐说她就听着,解端颐不说她也不问,“不好抽,没来得及买。”
解端颐点头,“少抽。”
寂静几秒,解端颐探手。
林兑卿吸一口递给他。
递给他他就丢了,起身踩灭,踩灭他回包间。
林兑卿回望包间,看他从钱包掏出来一沓现金,她掏出烟杆来吸两口回包间。
解端颐把手里现金也不知道该往哪压,拿一张餐巾纸盖在桌中央边上。
林兑卿啧啧叹了下,她帮他往盘子下面塞。
二人目光对视几秒。
林兑卿想了想,也就没说什么。
解端颐把门推开,回头笑着说,“我先撤,你再撤,可以隔一会儿。”
林兑卿也就扫一眼没拉下东西,等半分钟,去大堂寻他。
柜台前边,解端颐正和两个男的颜笑推推拉拉。
一位是一开始摘出来隐藏菜单的柜台管事的中年男性。
另外一位中年男性,气质独特,穿西服打领带的中年男人提公文包,面容刚毅,浓眉大眼,嘴唇略薄,体态匀称。
一个不用他结,一个抢着给他借,原来钱有这么难花出去。
解端颐在其中瞥林兑卿一眼。
林兑卿汗颜正挪步,那位穿西服的中年男性眼睛才尖,一眼认出她。
穿西服的中年男性径直往林兑卿方向走,要迎她。
西服男士把林兑卿迎到解端颐身边,给柜台的管事的介绍,“来来我介绍一下,××××高董的千金,高董的掌上明珠。”
林兑卿觉着好震撼,解端颐一般不会跟这些人介绍她,见都没见过,怎么认识,怎么家门还被人报出来。
林兑卿礼貌连连朝西服中年男人点头致谢,她太久没处理过这种外交事故,听解端颐在边上恳切缓声说:“叔,真不用。” 那种语气像喊最敬爱的爹,他是真的不用,账都已经结了。
解端颐手里一张银行卡,还往柜台后边女服务生面前递。
解端颐一开始让她打单子,吃多少钱解端颐要有数,柜台有价格。
单子才打出来,冲出来两个人,女服务生也就把刷卡机收回,化为微笑木头,只给解端颐单子,点头致礼。
瞧得出解端颐和西服男士很熟悉,两个人神色中带着几分对对方真情实意的感激。
塞现金的手法比小偷还厉害,西服男士要结,解端颐抢一下就把现金顺进那人公文包里,不过他也没带那么多现金,这些现金不够付两次。
那样也没用,西服男士还是能发现,低头瞧一眼,开公文包把现金拿出来还他。
解端颐牵着林兑卿一片混战,西服男士又给柜台结了一次帐。
只能听见谁深深叹声说,“太见外了,太见外了。”
又听见谁切声说,“一年不回来几趟内屋也给你留的,咱这儿没别的就屋子多,内屋花儿还一直换呢,来你说一声儿,咱这儿人换得勤,我一个没看着,再给你上点儿咱都不吃的呢你说是不是。”
临了柜台管事男还给解端颐提一兜茶饼子,说老板送的。
庭院,饭馆正打烊,庭院正门正被两个男服务生打开。
西服男士提着公文包走着,愉快和悦的笑容,不经意间流露而出一些疲劳,同解端颐和林兑卿道别。
解端颐礼貌朝他躬身点头,西服男士快步离开。
林兑卿看看两个人,尴尬是尴尬,他们两个人却很亲近,诡异的温馨。
解端颐也拉着林兑卿赶紧走。
往台阶上走,林兑卿听背后一个很热情的中年女性声音,“慢走噢,下回再来噢。”
林兑卿回头看,见一位穿旗袍套白色羽绒服的大娘,身姿丰盈,一头卷发,面庞圆润,皮肤细腻白皙,耳垂坠着,满绿,翡翠带钻耳饰。
林兑卿笑着回头道谢,冷不丁被门槛绊了一下,小臂被解端颐拽住。
“喔。” 林兑卿叹声。
解端颐沉声嗯一声。
林兑卿觉着被他往上提了一下,她笑笑站稳瞧他。
解端颐垂眸看石板台阶面,手里缓慢松手,“不看路...”
出了大门,林兑卿回望正门,大门也很简陋,没有垂花门,也没有牌匾,只是开扇铁门。
林兑卿单纯对不熟悉的事物犹然而升的恐惧。
解端颐浅浅笑了笑,眼波流转瞧着她。
解端颐太见怪不怪,这种地方见太多了,全都是,走两步就下一家,要不要看看隔壁更夸张的,林兑卿不愿意来,林兑卿害怕。
林兑卿再问:“那个认识我的人是谁啊?”
“嗯…商人...中介。” 解端颐牵着她要走,低首肃然赞叹道,“…很有本事。”
林兑卿瞧着他,“那里蛮好,可以不用再去了...”
解端颐听了没什么好气,“为什么不去?”他目光自她身上撤开,“习惯一下。”
其实解端颐也不认路,再走两下要开导航。
林兑卿在他后面跟着,手机打字回着消息,“嗯…”
解端颐回首等她,“嗯?”
走到胡同里去了,老四九城酸奶,一排老酸奶,喜鹊声,骑电动车的外卖小哥飞驰而过。
牵小学生的中年女性,系着红领巾,裹着浅粉色的羽绒服,小学生脸颊浅红,兴许也感冒来的。
走到大路,马路牙子边,马路上全是车,解端颐低头看手机,“有个朋友,见一下么?”
林兑卿讶异,“喂我咕咕这么多朋友还要跟你见你朋友?”
解端颐正接电话,来自打车软件的电话,他打着电话应着,手背顺了一下她发丝,目光落在她锁骨。
林兑卿怪罪的微笑,“掐死你。”
解端颐收手机,垂头湛然轻笑了下,“难受就回去吧,自由活动。”
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不太熟,总之有一片湖,有树,像是个公园,出了点太阳。
越过一排树绿化带,湖边三个钓鱼折叠躺椅,像是谁带来的摆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