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8、庚午 ...
-
宋庭庸回家了,他家在那个如果别人都不开灯,他家也就学着不敢开灯的地方。
开门,突击检查,宋庭庸看看他爸有没有又出轨,看看他爸有没有好好在陪他妈睡觉。
宋庭庸溜进负二,上到地面层,只有装饰灯带开着,路过书房,看书房门关着,地面门缝照出一条光。
那绝对不是他爸,他家会出现什么人他自己都不清楚。
地面层客厅灯一开,宋庭庸总说他国内这个家风水磁场好像没有他北美的家风水好,他总觉得他这个家,气没有完全拢住。
红木带托泥的圆墩凳,云母面,马蹄形四足,雕了花,红木是真是假不好说。
钱花出去,买一边材,宋庭庸他爸经常干的事情。
告诉他爸这红木是假的,他爸还看不出来。
打官司,打官司木材商也不给赔钱。
木材商卖手艺,木材商顶级画师画出来的红木,画技出神入化。
黑漆条桌,花纹填螺钿,黑漆两壶桌,桌面填白麻大理石,桌面四角填金,和宋庭庸北美家一样,几乎一模一样的家具,北美桌子没填金子而已。
三折绣屏,就算是把金线捻进去都赶不上洋人家具公司割韭菜割那么厉害。
瓶瓶罐罐,大拍行假货非常多,尤其坑宋庭庸家这种外行,宋庭庸家里没几件真的。
以前能用来抵|水,现在不行了,宋庭庸他爸还是爱从朋友那里买瓶瓶罐罐,小爱好。
汝窑假的,解端颐能分清,宋庭庸分不清粉青釉的龙泉窑和汝窑。
宋庭庸以前不认识汝窑,他自从认识汝窑,开始酸真有汝窑的司赢中。
司与京安慰他,汝窑,缠绕着屈辱的气息。
解端颐说,在家里摆汝窑,晦气。
建窑碗是真的,解端颐说是真的,问他爸哪年收的,收来的时候宋庭庸还没出生,那时候建盏都没有那么贵,八百年的沉淀,蒙上了一层黯淡。
明清的东西司与京瞧不上,明朝留下来的东西,东西烂,年头久而已,六百年前村里用来大碗喝酒的碗都拿出来供着,太寒酸。
司与京说还不如开两个大贝壳镶桌子上,那就叫螺钿。
宋庭庸又学会了,开俩大贝壳直接镶桌子上,打包带走,直接邮他北美家里去。
这个家,好像没什么变化,东西多了一点,却无法察觉哪些物件是这几个月里新多出来的。
枕山面水,大树不当门,中庭不种树,天井不种花木。
虽然现在太冷了,水流都冻成冰,树叶子都掉光了。
很缓慢的下楼梯的脚步声。
宋庭庸他妈妈睡眼朦胧,驻足在楼梯拐角处,扶着楼梯扶手,随便穿着一件非常经典的东北来的大花棉袄,银白色流光丝绸睡衣长裙,疑惑远远望着他,他妈妈声音很温柔,可能太困了,“……回来了?”
宋庭庸站在一楼凝声提醒,“妈您慢一点?”
苏权禾困顿问,“……怎么没让人接你呢?”
宋庭庸在一楼,手里双手提着个大塑料兜子。
苏权禾声音很好听,还在问些什么。
宋庭庸愣在原地,仔仔细细聆听,听完还是没听清。
苏权禾下来跟着他,把墩椅拖出来坐。
宋庭庸凌晨回国创进家门,也不睡觉,在家里转来转去。
小厅接后院,乳白色略带水墨纹的长方形地毯,黑漆桌子,宽两壶,长三壶,一壶也没那么宽。
宋庭庸把小厅的灯拍开了,他都能感觉到他被他妈视线锁定。
苏权禾胳膊抵在桌面上,揉了揉脸,撩了下头发。
宋庭庸正试图挪那个高半身放着小香炉的香几。
苏权禾长睫微动,“唉,来,看看肩膀好了没?”
黑漆框大理石桌面,桌上的手机两声震动。
苏权禾惺忪拾起来手机看,“回来了也不说一声,你爸以为家里进贼了呢。”
宋庭庸在试图挪绣屏,“妈,您鞋子太多了,不穿的赶紧丢掉,败风水。”
苏权禾先前喊过他一次,叫他过去,他不过去。
宋庭庸挪完屏风,又往后院窜。
苏权禾茫然看着他,“来过来让妈妈看看。“
宋庭庸两手羽绒服袖子略微收了上去,看着他妈妈,略微低头,讪讪笑了走过去。
宋庭庸他妈妈很漂亮,温柔娘亲,温婉端庄,波浪长发柔腻,暖光下泛棕。
一米的距离,苏权禾挑眉,肃骂道,“嗯又抽烟!”
宋庭庸站在边上笑着掏手机,“不抽了不抽了妈我真抽很少。”
苏权禾立起身,眉头凝锁,站在他身边,声音并不高,“…什么时候学会抽…”
宋庭庸忙不迭笑着手机打开蓝色某邮箱刷。
苏权禾看一眼他手机屏幕,剜了他一眼,“不许再抽!听见没?”
宋庭庸笑着连连应是,又溜了,跑去地上掏登机箱。
苏权禾走两步,凑到他身边盯着他。
宋庭庸怪累的,也懒得说话。
苏权禾声色发紧,“...儿子你是在外面上学嘛?没有骗妈妈吧?”
宋庭庸不解,“啊?”
苏权禾讪讪环臂说,“你可不要和他们学哦,姚家那小子和你潞姨说是去上学去了,结果发现那小子根本就没出国,人跑到xx玩去了,要让人说什么好...”
宋庭庸话都没听完又跑了,按着电梯笑道,“他可真不会玩儿,跑xx去...内地儿有什么好玩儿的。”
浴缸放水,等水放满,那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放不满了。
宋庭庸把水关了。
椅子响动。
宋庭庸他妈妈在家里总喜欢跟着宋庭庸,他妈妈看起来哈欠连天,架着腿坐在墩椅上,发愁般地望着他。
宋庭庸回头看她一眼。
地面层灯全开。
苏权禾坐餐桌边上,已经换了乳白色竖纹羊毛衫,黑色的羊毛裤,穿着一件暗红色的羽绒背心。
厨师大叔一个人,木头餐盘,往餐桌上端一陶锅鸡汤。
碗,cd陶瓷沙律碗,绘藏青色老虎,碗怎么能用猛禽图案。
宋庭庸看不惯,“妈,咱家别用这碗,下回让人撤掉,换点儿吉利的。”
“咋呢?”苏权禾拿他的碗给他盛,“先吃吧。”
鸡汤很好喝。
宋庭庸又想从家里偷厨子走,他每次回国都偷厨子,他家里的厨子都快被他偷光了。
秦绥蓁解端颐那种试图把吃饭进化掉的人,进宋庭庸家吃饭,出去都得说一句,他家伙食有点东西。
偷厨子带去上学,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很不好办。
宋庭庸抱着一碗鸡汤。
旋完一顿,晕碳水了,泡不动了,有几率猝死。
宋庭庸不爱去医院,抗拒动手术,但是很惜命,快昏迷了,冲冲得了。
宋庭庸家里没什么亲戚,亲信不多,联姻不多。
上一辈人早已经不在了,和别人比缺一截关系。
也不是同乡人一起做生意,少一条潜在保险杠。
作风十分谨慎,亲信董事会利益较为松散,外部关系十分离散,潜势力很不怎么样。
偌大一个集团,外强中干。
宋庭庸家又有什么错?
一步错,步步错,后来错在哪,赚到钱了。
不过当时运气好一把,站在风口浪尖上,赚到钱了。
碰上一个当x的,以宋庭庸家高度来看,不知道怎么得罪他。
说是一个人,身后那是一堆人。
那也还算好,比第一次碰见的鬼煞气低。
董事长为什么这么冲动?
董事长不能忍一忍么?
董事长不懂得做小伏低么?
再忍一忍,再做小伏低,
他说就不要和那当x的对着干了,意思说等待羽翼丰满,他爸说那是悄无声息死无葬身之地。
‘怎么生了这么蠢一儿子。’ 他爸这么骂他。
深夜,书房,董事长把气都撒在宋庭庸头上。
宋庭庸在那哭,宋庭庸要真哭起来宋庭庸贼能哭。
董事长受过的气还少么。
‘儿子,这不是忍不忍的事,能忍你爸爸还不懂得要忍耐嘛。’ 他妈妈那样和他说。
要么拿枪,要么缴械。
宋庭庸家那个时候,和尚柔家机制类似,使用超过自己能力限度的手段,把那个人给拿掉了。
看上去是虎口松开,放人一马,日后两方互不打扰。
实际上血腥味弥漫,都知道这家得罪人,寻迹望去,何其肥美的一块肉。
那就一发不可收拾,全给卷进去。
谁人说,有人明确要压你家的文件。
局部阴雨。
都说了明确要压,何止仅仅要压文件那么简单,金主靠山都撂挑子离开内地去港岛度假,金融公司贷款都给他家堵死,还手下留情了,没给他爸寄子弹,没给他爸送进去随便判。
摆在明面上的,这行没有你们的份,进来不老实给人吃,出去歹说要被扒层皮。
宋庭庸舔来舔去,一无所获。
唯一一个愿意有实质付出,且能给出实质性帮助的是解端颐家。
宋庭庸在一旁,顺理同解端颐道谢。
解端颐站在自家高门大院,朝他招招手。
喜欢你,留下来当书童吧,来陪我读书吧。
府上锦衣玉食,老爷不让我穿锦衣,我也不喜欢穿锦衣,那就给你穿吧。
老爷说不能吃玉食,我也不喜欢吃太腻的,告诉你我喝白开水的,好吃的都给你。
宋庭庸作为他家唯一的法定儿子,没缺过任何一门董事长培养课。
谢谢你的好吃的与好喝的,那该怎么报答你?不会要卖身吧?
有来有往,来或许宋庭庸家能稍起修正,往并非宋庭庸家能决定。
再往后,怎么来怎么往,宋庭庸家都说了不算。
雨停了,他也该走了,知道你要搞什么鬼,不必。
化做宋庭庸一句,‘我家不欠你。’
事情已经结束,请给个面子,就此了结。
全地区阵雨。
宋庭庸也曾幻想过高门大院美好生活。
他家应该享受别人穿不到的稀有的绸缎,他家应该享别人吃不到的山珍海味。
他家应该风风光光,在外面一呼百应,一招手就有人上来巴结。
所有小鬼都应该恭恭敬敬地跪在他家面前,热烈欢迎他们来,跪着求着他们来。
他家应该再没有鬼敢招惹他们敢压榨他家,应该对他家低眉顺眼。
宋庭庸的父亲,早已恭谨拜访过府上。
我们可以给你们家做书童。
肤若凝脂,细嫩华美,秀外慧中,深明大义,自带丰厚嫁妆。
宋庭庸进府的时候,解端颐作为老爷的儿子,解端颐也没缺过任何一门老爷培养课。
都是这样的,给你好吃的,给你好喝的,让你穿得好好的,你理所当然应该感恩戴德,原地磕几个大头。
言听计从是本分,多言为僭越。
谁说那是高门大户衣食无忧。
那是虎穴里摆着诱饵。
虎引诱,钳制,层层剥皮,待到他们觉出痛了,置下诱饵的人,却又在外边伪善地诱导他出来,说会给他治疗。
一根根筋骨被完整地切出来,说集团,集团由外人牵制,被外人拆解解构,重塑,最后就变成这帮当x的的聚宝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