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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错过 ...

  •   宋乐芸也不知道最近哭了有多久,只觉得这次的悲伤比三年前更加猛烈,心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泪水无心滴落在信纸上,将上面的墨迹晕染。
      她慌忙伸手去擦,可更多的泪滴落。
      信纸像是烫手,被她于忙乱中扔至一旁。
      她在房间里坐了很久,回过神时,天边的暖色已被黑暗取代,那黑夜似巾村旁的江水,在她周围流动。
      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又回到了那个黄昏,回到江畔,回到他的身旁。
      “小时候,我就盼望到江的对岸去,现在也盼望着。”他的声音在她的梦境中,分外熟悉,分外温柔。
      一个月后,专案组来队里征人参与抓捕。
      宋乐芸是第一个在表格上签下自己名字的人。
      那一刻,她感觉全身都放松下来了。
      她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很快就能像他心中所说,为他装上翅膀,在天地间自由翱翔。
      随队穿过树林,听见熟悉的江水声,她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深夜行动开始,红蓝警灯映亮巾村头顶的小半片天空。
      宋乐芸帮忙匠人押送到警车上,只是没看见江永盼。是老早就被押回市局审问了吗?
      待最后一批嫌疑人押送上车,有一个年迈的老人悄悄地往她的怀里塞了两样东西。她错愕地看去,只见那老人憨笑道:“有人给你的。”
      村庄恢复静谧,留在村庄里的负责采证。宋乐芸凭着印象在村中寻着,却再没找着那诊所。
      或许,是灯光太暗了。
      宋乐芸垂首,将怀中的东西抱紧,自我宽慰道:“他还送了东西给我,竟也不打招呼就走了。”
      脑中的念头刚刚闪过,只见三两个法医拎着箱子伫立在路旁,方才还四处忙碌取样的他们都安静了下来。
      已是隆冬,这西南山区虽不下雪,湿寒却钻进全身上下。宋乐芸在看见被手电筒照亮的一小块地面上,散落着砖瓦与烧焦的家具残骸。
      这里……应该是……
      宋乐芸的大脑已经停止思考,她只知道那藏着装着爱意的房子消失了。
      那他呢?
      “在这吗?”
      “可能吧,副队亲自拿着照片找了一圈都没找到。”
      法医们低声交谈,而后有叹息地四散开。
      宋乐芸已不知如何安防自己的目光,只呆滞地盯着表盘发呆。
      现在,快到早上六点了。
      她当时六点出发,天已经蒙蒙亮了;渡河后不久,太阳就升起了。
      所以现在太阳也快升起了。
      那些法医……他们在说什么啊?
      她怎么听不懂呢?
      “可惜了,他还很年轻呢。”其中一人的叹惋乘着冬日的寒风入耳,在风中不甚真切。可那风,却几乎吹得她站不住脚。
      宋乐芸不知自己在原地呆立了多久,直到第一束阳光透过冬日云层,映入她眼眸之时,她才恍然从梦中惊醒一般。
      法医们不知是听了什么消息,都一齐走到江畔。
      后来,也不只是法医,就连守备的警员也朝着江畔的一个方向走去。
      是他吗?
      会不会是怕被当犯人抓走才藏在树林里,等太阳出来才小心地出来归队啊?
      他还挺好面子的嘛。
      宋乐芸这样想着,指尖却不明发颤。
      心依旧乱跳着,但乱跳却好像不是因为兴奋了。
      那个地方,离村子还挺远,也不知他怎么不体恤体恤同事。
      宋乐芸落在了大家后面。
      真奇怪,她走这么慢干什么?她还答应了,要亲自给他装上翅膀。
      几位领导好像就走在她的前面,低声交谈着,但内容全被她听见。
      “刚才问了好几个村名,他们都说江法医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这些毒贩真是丧心病狂!”
      宋乐芸脚步顿住,眼前朦胧着的晨光令她恍惚。
      身侧江水不停,视线尽头,一群法医蹲在土坑旁,他们的不远处,还有着一堆刚被挖出的新土。
      他们……在干什么啊?
      在滑索边……怎么还挖坑啊?
      眼角湿润,泪水不受控制地一滴滴下落,淌到唇角,又咸又苦。
      江永盼呢?
      不是说好了……在江边等她吗?
      土坑边,法医们抬起一具白骨,刺疼了她的眼睛。
      她身前不远处的几位领导纷纷顿住脚步。
      空气像是凝固,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目光集中于同一个地方。
      那具还算完整的白骨。
      明明江水还在流淌,可她面前的人,怎么都像是定格在了一个时间点上?
      不知过了多久,距她十米远的指挥队长终于开口:“这么久了吗?那岂不是……小宋刚逃出来就……”
      “别说了,小宋在后面呢!”
      紧接着,几束盛着担忧的目光朝她投来。
      宋乐芸茫然地回望,可视野一片模糊。偶尔清晰的那几秒,脸颊往往能感觉到由温热到冰冷的湿意。
      “小宋,你要去看看他吗?”队长朝那人群指去。
      “当然啊,我要去见他的。”她的声音带着她讨厌的哭腔。
      那一群穿着白大褂的法医中,有他吗?
      可她刚才怎么没一眼认出来啊?
      她的手臂被人扶着,离那具白骨越来越近。
      日头渐渐升高,日光揉进了江水。
      有人在哭,有人在扭头擦泪。
      那些面孔里,没有江永盼的。
      这时,却听见队长发出号令:“立正。”
      宋乐芸站直,最终将目光移到那具从前总令她发怵的白骨上,她的双肩不明一颤。
      “敬礼!”
      大家脱帽,抬手,垂眸。
      宋乐芸不是没有做过。
      只是这一次,她花了很久才勉强做到。
      江永盼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
      他不会再用那温柔目光注视她了。
      因为,她看见,白骨旁,有一个太阳娃娃。
      那可是她用纱布扎起的,用江永盼的黑笔画出表情的,简陋的太阳娃娃。
      重逢以来,她就只送给他这么一个礼物。
      她到现在还记得,当时江永盼接过她手上那么个丑丑的东西,在手里抚摸把玩了很久,极给面子地说着他很喜欢,眼睛也罕见地亮,唇角的笑根本压不下去。
      现在看来,应该真不是为了他的面子,而是真的喜欢。
      喜欢到,都把它带到土里去了。
      怕是生前还握着。
      不然那白色的太阳娃娃,怎么到处都是那暗红到发黑的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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