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瘦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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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是这么问，可在索铃说出自己的猜测时，明珠心中已隐约有所感悟。
但她还是想要听听索铃的想法。
幸而，今日与她吃茶交谈的女人，从来就不是个爱打哑谜的性子。明珠问了，她便回答。
“他为办案才离京远赴扬州，又捏造了皇商这一重身份，一切都是为了掩人耳目。在案子办结之后，很快就离开了扬州，从头至尾，都未曾耽误过他的正事进度。”
“而你，不过是他顺带带走的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女子，你的名字甚至不会出现在案宗里。”
明珠沉默不语。
“妹妹，我说话难听，你真的还要听下去吗？”因为对方的脸色实在难看，向来刻薄惯了的索铃也将将止住差点就要脱口的话。
看着马上就要晕过去的明珠却不想让愿说真话的人噤声，“姐姐放心说便是，妹妹绝不会迁怒于姐姐。”
索铃这才重新开口：“你于他，像极了随手得到的一个可以解闷的小玩意儿，得到了，便随便寻处空闲的地方摆着赏玩，若是没到手，也不影响他平日里的生活。”
“先前因着伪装的身份需要，你才觉着他哪都好，如今，那位不过是恢复了自己的本性面目罢了。”
这分析，是她在听了明珠的描述后，心中立刻就衍生的想法，却铺垫了半天，才痛痛快快地说了出来。
不为别的，也是出于怜惜。
就明珠这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再不解风情的呆子见了，说话语气都要柔下三分，更何况对方又柔柔地乖乖唤了她半天姐姐。
刻薄如索铃，心肠都较平日软下许多。
因为这，她才反常地兜了这么久圈子。
索铃说的，正应证了明珠心中隐隐的感触，不用再说旁的什么，明珠已经全盘接受了索铃的说法。
不然要如何解释自己来到盛京后，所经历的一切呢？
“姐姐，依你所见，我该如何做？”她不再做无谓的心理斗争，纵使心口隐隐作痛，也强迫自己要尽快接受这一残忍的现实。
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是她从混乱的思绪里找到唯一能转移自己注意力的想法。
这又与索铃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若说刚才看明珠，是同病相怜的怜惜，是对美人的怜爱，那现在，就是对聪明人的赞许。
在索铃看来，遭遇这些糟心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重新站起来的勇气。
眼前的小妹妹越来越合她心意，索铃也不介意为她指条路。
考虑到对方的承受度不会马上就和早已在此境浸淫十几年的她一样高，索铃想了想，给她点了一条折中的路。
***
明珠和索铃在院中谈了什么，除了她们二人，旁人均无从可知。
跟着明珠一起来拜访，却因为满园的鲜花遗憾停留在外的宋婆子只能看见，一脸愁容的明珠再出来时，脸上重新有了生气。
虽不明显，精气神却提起来了不少。
她脸上的担心马上被笑意所取代，一见着明珠的身影出现在廊中，也顾不得自己刚才还说有些头晕，直接站起来迎向明珠。
“姑娘合该多出来走走，这不，眼瞧着就高兴了许多！”
“宋婆婆。”明珠应了声，嘴唇微抿，和往常一样不善言辞，眼神却明亮了许多。
她侧了侧身，宋婆子这才注意到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索铃，赶紧行礼，“钱夫人。”
“婆婆无须多礼，平日里多和明珠妹妹来我这小院逛逛，我便很高兴了。”
“夫人说的哪里话，多谢夫人今日招待我家姑娘，姑娘初来乍到，这还是第一次出府拜访，一看姑娘样子，老身便知道，姑娘今日是真高兴了。”宋婆子边说，手覆在明珠手背轻轻拍了拍。
二人虽名义上是主仆，这亲密的模样，瞧着却比亲祖孙也没什么差别了。
索铃眼神微动，只笑道：“我与妹妹一见如故，只要妹妹想，我这清歌院大门随时为妹妹敞开。”
“多谢姐姐，姐姐若是想来找我玩，支人来说声便好，咱们两家住的近，就不行那些繁琐的虚礼了。”明珠含笑点头。
说完了这，才依依不舍地与索铃道别，在宋婆子的搀扶下，慢慢离开了索铃的视线。
***
一回到冯宅，才刚坐下，明珠居然开口主动询问了容瑾的下落。
“婆婆，这半月，老爷可曾派人来过？”
宋婆子关门的动作一滞，转身小心翼翼看了眼明珠，见她脸上并无太多郁色，才赔笑着：“姑娘，老爷定是又被公务缠身了。从前在府中时，老爷便是常年见不着人的。”
“老爷是朝中重臣，皇上心腹，许多事情，不好告诉旁人，姑娘也莫要难过，待老爷回来，必然是第一时间就来见姑娘您的。毕竟您可是老爷这么多年来，唯一带回来的姑娘呢！”
明珠觉得这话怪怪的，却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总归宋婆子解释完，她也没有什么欢喜，反而更是应证了索铃的说法——
她可不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意儿吗。
若是真心珍重她，怎会在抛出如此噩耗后，完全消失这么久，连顺便派人来送个消息的空闲都没有？
明珠在心中冷嗤，想要忽视胸口的钝痛，却怎么也骗不过自己。
……
不过这次，明珠确实是误会容瑾了。
在她因为“明安良已死”的噩耗晕厥过后，容瑾亲自陪护的了一整夜，直到第二日清晨，突接密信，又离京赴海津，执行秘密任务去了。
这一类的任务，除了他和一同随行的护卫，不能告诉任何人。
这才出现明珠被抛在冯宅不闻不问了半月的戏剧局面。
可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明珠这是失宠了。
和老爷争辩到气晕后，被老爷冷落在这小院整整半个月。这样一无名无份的女子，还是从扬州过来的，西厢房那边早就谣言漫天了。
尤其是那日叫的最大声的柱子，大名李二柱，话最多，想法也最多。
在那日被明珠撞破自己在背地里的算计之后，很是提心吊胆了两天，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再加上明珠病了半个多月却一次都不见容瑾上门，那踩高捧低的本性又完全冒了出来。
这冯宅不正经的主子就一人，又不使唤他们，这群住在西厢房的下人，总是闲的没事干，便聚在一起打发时间。
和往常一样，这李二柱是最爱上蹿下跳的那个，消息也灵通，明珠刚动身前往清歌院，他便听说了，立刻跑回来开始说这刚知道的新鲜事。
“诶，听说那位和清歌院的玩到一起去了。”
“清歌院”在这群消息灵通的下人耳中，可算得上一道惊雷。
索铃虽然才搬过来这边半年多，可她的传说，在盛京早已流传多年。
这位从岭南而来的异族女子，可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困顿后院而无从挣脱。
毕竟，这十五年，养着她的男人，换了三个。
“此话当真？居然和清歌院玩到一起去了？！”
“我还胡编乱造骗你们不成？要我看，咱们都小瞧了这位。”李二柱坐在石桌上，单脚翘起来，脸上俱是凝重。
他细长的眼光扫过全场，终于透过窗户，看见了藏在后厨的大金，立刻从院中石桌上跳下来，跑到窗边，“大金，你跟她接触最多，今天你高低得跟兄弟们透露透露，那位到底怎么样。”
李二柱这话一出，早就因为“清歌院”而抓心挠肺的众人当即就应和了起来，所有人都围拢到了窗边，目光如炬地盯着不爱说话的大金。
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大金再也不能装木头人。
但他也只是低下了头，闷声说了句：“我一个烧菜的，哪里又知道主子的事。”
“诶！大金，这你就不厚道了。你和前院没接触，那总和往前院送菜的下人有话说吧，我不信你从没听过。”
“就是啊，大金，咱们哥几个关上门来说话，你怕什么，那位明姑娘现在可在清歌院呢，没人会听见的。”
纵使他们如何威逼利诱，大金再不肯开口说一句。
逼问不成的李二柱明显恼了，恨恨踹了一脚墙根，啐道：“这就把自己当人家的狗了，到时候一起被扫地出门，别怪哥几个不帮你说话。”
他左右扫视一圈，大声道：“走吧，咱们去清净的地方，省的被一些小人偷偷传报到人家跟前，给咱们穿了小鞋去！”
他们勾肩搭背地离开了，独留下被明摆着“孤立”了的大金，继续沉默地坐在后厨里磨着有些钝了的菜刀。
***
没了大金这个扫兴的，李二柱几人跑到柴房外边，蹲在一起，开始了讨论。
明珠不作妖，是个很安生的姑娘，如果她得宠，那对这些下人来说，就是最好说话的主子，可偏偏她不得宠，且眼看着又失了宠。
现在，她居然和清歌院那个妖妇玩到了一起去！
这位钱夫人，两年前，还对外称陈夫人，因为前一位养着她的，是前吏部侍郎，陈甫源。
说起索铃的故事，那真是三天三夜都难说完，但总结起来就一点——
三十岁当奶奶的年纪，还能把和她差不多年岁的男人哄得团团转，这不是妖妇是什么！
而现在，这个妖妇居然和府中那看起来一脸纯良的姑娘牵扯到了一起。
所以李二柱怀疑，明珠的来历并不简单。
“我听说过。”李二柱鬼鬼祟祟抬头往墙外看了一眼，才压低了嗓音，神秘道，“有一道名菜，叫扬州瘦马，你们可曾听说过？”
众人纷纷摇头表示未曾。
李二柱一见自己又是唯一知道这消息的人，嗓音不自觉高了两分，“就是特供给达官贵人的妓子！据说，五品以下，都不够格被供奉呢！”
“嘶——”抽气声此起彼伏地出现在这一小方天地中。
有人提出了异议：“可那姑娘看起来明明是个良家子……”
风尘女子他也不是没见过，身上自带一股良家子没有的浪荡气质，纵使明珠长相惊为天人，可任何人见了她，都不会将她与“风尘”相关联。
“真笨，都说了是特供给贵人们的，大老爷们好货见得多了，你见到的那种贱货哪里入得了人家的眼？”李二柱语气轻慢到了极致，众人也都跟着他的思绪，猥琐地笑了起来。
“若是瘦马，那和清歌院的玩到一起，就说的通了。”三言两语之间，他们就将明珠的来历给擅自定了下来。
甚至连索铃，也是被默认了，扣着那种帽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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