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噩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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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珠，你着实令我感到惊喜了。”
明珠等了许久，才终于等来这样一句。
这不是她想听到的回答，闻言，她皱了皱眉，又不自觉歪了歪脑袋。
“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等了一会儿，见男人似乎又想揭过的模样，抢先追问了出来。
她虽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始终不愿意给她一个明晰的答案，却也有了些想法——
既然他不愿说，那便由她来说：“老爷也是认可我的，是吗？”
从前她羞于认可自己，可是此刻，她却主动诱着容瑾去肯定她的所思所想。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是她再一次肯定了自己刚才的明悟。
这是她第一次获得这样的力量，那股由内心深处迸发出的对自我的认可让她感觉自己的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连日里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明珠抿了抿唇，继续道：“若老爷并不认可明珠，为证清白，明珠自请离开此处。”
听到这话，男人的脸骤然冷了下来，终于对她的话有了明显的反应。
“离开？”他轻嗤一声，声音都冷了三分，“离开这里，你能去哪里？”
明珠猛然站起了身，身后的凳子因惯力翻倒在地，发出刺耳的响声。
可二人都丝毫未被那可怜的凳子吸引心神。
容瑾的目光第一次这么紧密地跟随着明珠，当二人的站位发生变化，当明珠从高处俯视那向来都需要她仰望的男人，她才第一次这么明白地看清男人那张如明月一般皎洁的面庞。
以及他脸上连遮掩都不曾遮掩的微讽。
明珠悄悄咬紧了牙关，这样才能让自己心房处那微弱的隐痛重新被压制下去。
她仔仔细细地将容瑾这刺痛人的神色牢牢记在心中，藏在手中的手紧攥成拳，养长的指甲深深刺进了掌心，才重新稳住心神，不让自己的声线泄露了刚才的脆弱：
“哪里都去得，却唯独不能留在这样一个辱我清白之地。”
她重音加在了“清白”二字上，如她所愿，容瑾这一次没有再对“清白”作文章，脸上那刺目的神情也有所收敛，可说出的话却仍旧刺耳。
“阿珠，外面世道不平，出了这扇门，你只是一孤苦无依的弱女子，哪里又是你的容身之所呢？”
其实他说的是对的。
明珠心里清楚，容瑾说的再对不过，可为了自己苦苦维持的尊严，她不能退。
“大人不用操心，我略通药理，可以行诊开药谋生，总是有办法的 。”
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她甚至将对容瑾的称呼从“老爷”转变为了生疏的“大人”，可话一出口，明珠就知道自己说错了。
果不其然，容瑾脸上的微讽消失了，变成了对她来说，更为刺目的笑意。
那笑意不带刺，却更应证了她的弱小，让她感受到自己在容瑾面前毫无反抗的能力。
“阿珠，你虽风骨清正，却也总是有一些惹人怜爱的天真可爱。”容瑾慢条斯理地说着，也从椅凳上站了起来。
在明珠全身紧绷的防备中，他没有再肆意入侵明珠的安全范围，反而转身离开了桌边，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了紧闭的窗户。
窗外，一轮明亮的半月高高悬挂的空中，散发着柔和的微光，却奇异地见不到几颗闪烁的星星。
明月高悬，却孤独而静谧。
“兴许在大人看来，我这是蚍蜉撼树，可大人又岂知，我就一定会是弱小蜉蝣呢？”即便容瑾背对着她，她也挺直了脊梁，不愿显露出自己的脆弱。
“我乡野出身，虽未有大见识，也无万贯家财和豪强家族，却有疼爱我的爹爹，也有养活自己的一技之长，即便这一切在大人您的眼里都不值一提。”
“可大人您有所不知，我们这样的升斗小民，只要有一间木屋蔽身，一碗饭食果腹，就能很好地活下去了。”
明珠往前跨了一步，主动靠近了男人一分：“我不是孤身一人，我还有爹爹，只要等到爹爹与我重聚，大人所说的一切都不再是困难。”
她见男人的背影还是一动不动，想了想，将那压在心底，干脆将最为羞耻的一句也说了出来：“待到那时，求爹爹为我寻一良人，便是上门女婿也……”
她话还没说完，窗边的身影骤然回转，男人脸上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平静，瞧着，竟有一股风雨欲来的可怖。
明珠刚刚迈出去的那一小步，又重新缩了回来。
“良人？”男人唇舌中轻轻玩弄着这两个字，似乎很有兴致，脸上的表情却愈发阴沉，“你还想要什么良人？不用求别人，只管告诉我，想要什么要的，我都为你寻来……”
“如何？”说话间，男人已经快步移动到了明珠身前，甚至一步步压迫者她往后退，直至明珠的腿弯碰到了完全避不开的阻碍。
她竟又被容瑾逼退至了塌边。
可明珠此时完全无暇顾及这个问题，男人微微弯下腰，气息轻轻喷洒在他耳边，暧昧至极，却让明珠再也控制不住，颤抖了起来。
无论她在心里怎么鼓励自己，也无法抵消这一刻男人带来的极致压迫感。
她鼓足勇气，抬眸看向男人的双眼，却在看见那乌黑瞳仁中倒映出的弱小自己而挫败不已。
但她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强撑着回答：“不过区区小事，大人日理万机，便……便不劳烦大人了。”
“小事？”男人姿势不变，滚烫的气息仍旧吹散在明珠耳边，烫得她的耳尖不自觉就红了起来，“这可不是小事。”
他似乎意有所指，可明珠完全没听出来，只以为他在嘲讽她是一个只能依靠男子的柔弱妇人。
即便已经颤抖不已，却还是咬紧了牙关，“待爹爹来盛京……”
明珠已经忍的很辛苦了，却在提及“爹爹”时，还是泄露了细细的哭音。
自打离开明安良起，她就一直在思念爹爹，可也没有何时像此刻一般，委屈到了极致，只想要伏在爹爹怀中痛哭一场。
她被放置在这封闭的小院中，被议论，被嘲笑，这一切都尚且在她的忍耐范围之内。
可当被她看作在盛京唯一依靠的男人、她的心上人用这样轻蔑的语气否认她，她心中那根早已拉到极致的弦，终于绷不住了。
啜泣再也忍不住，随着她最后逞强的话语倾泻而出：“待爹爹来了盛京，我们就像先前说的那样，换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重新生活，寻一良人，鸡鸣狗吠，好不平静。想必那时大人也早就忘记了，曾经有对父女与大人有过短暂的交集。这样对我们都好！”
话音刚落，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侵袭而来，紧紧捏住了明珠的下巴，将她早已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完全抬起。
她就这样猝不及防把自己想要偷偷藏起来的痛苦完全暴露在了男人面前。
但也正是这样，她完全看清了男人难看的神色。
“寻一良人，重新生活？想要逃走？”第一次，明珠听见男人咬着牙说话。
她被容瑾突然的情绪外泄给震住了，唯有珍珠一般的泪珠一刻不断地从眼眶中滚落，整个人呆呆的，连眼珠都忘记了转动。
“阿珠，我本想让你快快乐乐地慢慢遗忘，可你怎么这样不听话。”明明二人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可容瑾却犹觉不够，再度靠近了明珠。
这下，明珠再看不见容瑾脸上的神色如何，他们气息相接，近到任何一人晃动一下，都有可能贴在一起。
可这一次，明珠也无暇顾及眼下的姿势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慢慢爬上了心头，她唇峰微动，低声呢喃：“遗忘？遗忘什么？”
她看不见，却感受到几乎快要贴在她脸上的男人唇瓣微动，甚至轻轻擦过她的面颊，在她耳边轻道了句：“忘了你的故乡。”
“为什么？为什么要忘了我的家乡？”那丝不祥逐渐变成了难言的恐惧，她更用力地攥紧了手指，却发现自己的手心沾满了汗液。
男人没有再维持轻佻的姿势，而是直起了身，右手轻轻搭在明珠的腰上，将她后仰的身子也扶正，才敛了神情，正色道：“阿珠，你等不到明大夫了。”
“我本不愿告诉你，怕你承受不住。”
“什么？什么叫我等不到爹爹？”明珠摇着头，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容瑾。
“明大夫，早已去了。”男人没有任何修饰，就这样平铺直叙地把噩耗送进了明珠的耳中。
可明珠不愿相信，“我不信，你一定是故意吓唬我，容瑾，不准这样咒骂我爹爹！”
她猛然伸手推了容瑾一把，力道之大，竟真的撼动容瑾后退了半步。
明珠哪里顾得了这样以下犯上会不会惹贵人生气，治她的罪，要不是手边没有工具，她甚至要去把这个人的嘴巴封上！
说她可以，咒她爹爹不行！从五岁开始，她相依为命的亲人就只有爹爹，爹爹在她心中的分量，比她自己可还要重要得多。
她不愿听容瑾再说，推开他后，提起裙摆就想要往外跑。
明珠也不知道自己能跑到哪里，但她就是想要逃离这一刻的窒息，不想再见到这个鬼怪一样可怖的男人，听他说出这样恶毒的话。
可还没跑出几步，就被男人抓住了衣领，轻轻一下，就被拽了回来。
“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爹爹！”她被扣回了男人怀中，不断挣扎。
“一个月前，明大夫就死了。”
恶语伤人六月寒，明珠终于体会到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