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欢棠》壹佰埋你

20、别丢下我

　　傅斯棠一手回着消息，回完才抬起头，劝道：“张郁杭，你如果不说，我没法帮你啊。”
　　男人叹气，他不明白傅斯棠怎么突然这么积极地撮合他们。
　　见张郁杭不说，傅斯棠急不可耐：“你支支吾吾什么？有什么不好说的，要不是因为我...要不是因为看她可怜，你们这点事我还不爱听呢。”
　　看宋韵诗可怜？
　　张郁杭忍不住用怪异的目光看她，好像是不认识她一样。
　　“你可别了，我认识你以来，就没见过你可怜谁。”
　　傅斯棠尴尬地咳了一声。
　　这个理由确实站不住脚，她长这么大，心高气傲的，从来不会谁可怜就去帮谁。
　　她一向是爱谁谁，与她无关。
　　“你管我，你要不说，你自己想办法去，反正现在没我，你也见不到她。”
　　这话倒不是假的，宋韵诗这段时间都是在家里养身体，很少出去。
　　就算是张郁杭想找她，宋韵诗似乎也不愿意与他见面。
　　“知道了当年的事，你真的能帮到我？”张郁杭不由怀疑。
　　毕竟傅斯棠和宋韵诗关系算不上好，甚至是很差，就算知道了，她在宋韵诗面前又说不上话。
　　傅斯棠见对方还是不相信她，有些火大，她要不是为了她哥，她才懒得管这两人的破事。
　　“你爱说不说，我不听了！”
　　说罢，她马上站起身要走。
　　“别别别！”张郁杭赶忙拦住。
　　他真是服了傅斯棠这脾气了，对着木头吹口气都比她通气。
　　“赶紧说！”傅斯棠挑高眉头，气势十足。
　　张郁杭又是叹气，他怕了她了。
　　“我说行了吧。”
　　见他终于松口，傅斯棠才欣欣然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张郁杭坐下，他思绪飞扬，记忆回到了几年前。
　　那时候宋韵诗刚来尚北，人生地不熟，没人可以依靠，也没有地方住。
　　张郁杭便想办法，他用自己兼职赚来的钱租了个小房子，环境并不好简陋破旧。
　　因为怕宋韵诗一个人住有危险，张郁杭就搬到校外去和她同居了，虽然说是同居，两个人一直是分开睡的，他睡地上，宋韵诗睡床上。
　　那时候他们好不容易重逢，恨不得天天腻在一起，生活哪怕很辛苦也都是幸福的。
　　他去上学的时候，宋韵诗会去打工，她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每天回家都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话题，有时候她也会想去张郁杭的学校看看。
　　张郁杭当然不会拒绝。
　　他们会在校园里漫无目的走走看看，会在图书馆里面看同一本书，会点一碗辣味的大碗面，会坐在空教室里面怀念高中的生活，会在夕阳下的操场上奔跑，然后把一切烦恼抛在身后。
　　他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梦到那时候的他们。
　　哪怕是他这样冷漠孤僻的人，也会为了喜欢的人，在散步时放慢脚步，在看书时望着她愣神，在吃饭时迁就对方口味，在教室里畅想未来的生活，在奔跑时为她甩动的发尾心动。
　　可这一切都在第二个月戛然而止了。
　　某一天，宋韵诗留了一张纸条。
　　——【我很快就回来。】
　　从这之后，张郁杭就和宋韵诗失联了。
　　无论张郁杭怎么找，他都找不到她。
　　而她说得很快，张郁杭等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的一天，张郁杭记得，那天天气不好，阴沉沉。
　　他一如既往地在下课后开始大街小巷地寻找宋韵诗，一家又一家进去出来。
　　在他走在路上的时候，忽然一辆豪车停在前方的路口，然后从车里走下一个女人。
　　她一身优雅的装扮，原本干燥的头发打理得柔顺服帖，脚踩着光亮的小皮鞋，穿着一条小黑裙，衬得女人几分娇养的气质。
　　张郁杭定睛一看。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找了一个月的宋韵诗。
　　仅仅是一个月不见，宋韵诗全然变样，她的打扮外貌都不再是之前那副穷苦干瘦的样子。
　　见到宋韵诗，张郁杭喜出望外来不及思考是怎么回事就焦急冲上前。
　　刚想拉住对方，不料宋韵诗竟冷漠地退了一步，躲开了。
　　张郁杭一愣，满脸诧异不解地看着她。
　　“小诗，你怎么了？”
　　宋韵诗默不作声，她的神情看着不对劲，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
　　张郁杭心里隐隐不安，收回手：“你怎么了？这些天发生什么事了？你去哪了？”
　　面对男人担心疑问，宋韵诗显得格外冷漠，她像是完全变了个人，抬眸望着张郁杭时，眼中平静得掀不起一丝波澜。
　　“我找到我父亲了。”
　　张郁杭愣住。
　　“你...父亲？他不是死了吗？”
　　“那是我妈骗我的，我来尚北之前她告诉我，我的亲生父亲就在尚北。”
　　“什么意思？”张郁杭更加不明白了，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他追问，“阿姨为什么骗你？你消失这么多天是去找你父亲了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一连串的问题抛了出来，张郁杭心里愈加惴惴不安，感觉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来，压在树梢，闷得人透不过气。
　　面对他的追问，宋韵诗眼中闪过慌乱，但转瞬即逝。
　　她架起冷傲的姿态，开口便是生硬的语气。
　　“这和你无关。”
　　说完宋韵诗悄悄捏紧裙摆。
　　“我现在找到我亲生父亲了，他对我很好，要把我接回去养我。”
　　什么？
　　张郁杭本该为她找到亲生父亲高兴，但又高兴不起来。
　　他不明白宋韵诗既然是为了找父亲来的尚北，那为什么这一个月都不告诉他，他们从小长大无话不说，这么重要的事情，宋韵诗竟然这么久了一个字都没有提过，甚至消失了很长时间，回来后态度也怪怪的，这不由得让人怀疑，这个亲生父亲是不是有问题，是不是他让宋韵诗做出这些奇怪举动。
　　想到这，张郁杭担心宋韵诗是不是被骗了，便问她：“小诗，你父亲是什么人？”
　　这时，不远处的那辆停在路口的车突然滴了一下。
　　宋韵诗僵直了背，她捏紧手心，脸色不太好看。
　　“我父亲很有钱也很有权，他会把我当名流大小姐一样培养，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我要和你断绝关系。”
　　女人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声音忍不住颤了颤，可她的神色却是漠然的。
　　听到这些话，张郁杭眸光震动，满脸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要和...我断绝关系？”
　　她举起手腕，上面是一条精致昂贵的手链，宋韵诗表现出不屑又高傲的样子：“你看到了吗？这是我父亲给我的，是你干到死都买不起的，我现在回到我真正的家才知道，我以前跟着我妈跟着你，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吃不饱穿不暖，每天为了几块钱省吃俭用，连上大学都上不起，这样的生活我真的不想过了。”
　　宋韵诗说得每一个字都扎在张郁杭心里，他比任何人都在意都介意宋韵诗过得好不好，他连做梦都在想赚钱了要怎么样让宋韵诗过得很好很好，如今这些话从宋韵诗嘴里说出来，他只觉得羞愧难当。
　　羞愧在他觉得宋韵诗没有说错。
　　她现在过得不好。
　　“我父亲告诉我，既然我回来了，过去的生活就要抛掉，一些不相干的人也要断干净，毕竟我以后是要嫁入豪门的，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牵扯在一起，会败坏我的名声。”
　　不想干？不三...不四？
　　宋韵诗的三言两语就能让张郁杭心疼痛得难以喘息。
　　这么多年的陪伴，竟然只是不相干，只是不三不四的人。
　　他红了眼，声音都颤抖了：“小诗，别丢下我。”
　　宋韵诗轻轻抿住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我凭什么不能丢下你，你是我的谁？不过是一条狗，我喜欢就招招手，不喜欢就丢开，现在我不需要你了，你对我没有价值了，就别挡我的路。”
　　“你胡说八道！”张郁杭大声反驳，神色却是惊惶失措，他不相信宋韵诗是这样想他的，“你不要骗我，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你明明说过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你还说以后我们要一起生活，你...”
　　“那都是骗你的！”宋韵诗打断他，她眼神透露着讽刺，似乎是在嘲笑张郁杭的天真。
　　“骗我？”他愣住，浑身不住发抖。
　　宋韵诗继续说，像是要把人逼疯：“对！都是骗你的！我只不过想要一个听话的狗，能为我所用，我对你好都是利用你，在老街人人都欺负我，只要我把你套牢，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了，你愿意为我付出一切，能保护我能给我钱能一直舔我，我为什么不骗你，再说了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在那样的地方长大你真当我天真无邪，不谙世事？都是装给你看的！”
　　“所以...你对我都是假的，你根本不想留在我身边，你找到更好的了就不要我了？”
　　张郁杭湿润的眼眸，布满乞求不安，甚至是害怕。
　　他不能没有宋韵诗，她不能丢下他。
　　不然，他会疯的。
　　雨水滴落在手臂，压倒树梢，雾蒙蒙阴沉沉的天终于下起了倾盆大雨。
　　可站在雨里的两个人浑然未觉，他们死死盯着对方，像两只小野狗，咬得对方浑身是伤，谁都不愿意放手。
　　雨水在脸上滑落，宋韵诗残忍地戳破他最后的幻想。
　　“是，我对你都是假的，待在你身边我觉得恶心，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觉得煎熬，我想要的你给不起也没有能力给我，我现在有了更好的生活，我不要你了。”
　　张郁杭猩红了眼睛，感觉心要碎掉了，他挣扎着最后的希望。
　　“我以后一定会有能力养你的！我会给你很好生活，我不会比你父亲给你的差，我...”
　　宋韵诗不耐地打断：“张郁杭你真可笑，以后我会让嫁入豪门，跟有钱的男人继续过有钱的生活，我凭什么跟着你穷途潦倒还等着你白手起家。你也别觉得我可恨，现实就是如此，有本事你就干出点名堂，别等我子孙满堂你还睡在地下室。”
　　说罢宋韵诗不再多言，她连看都不看他，转身就走。
　　张郁杭却发了疯般冲上来抱住她，卑微乞求对方：“别走！别丢下我，我会听话的，我会永远听你的话！不要丢下我...”
　　宋韵诗背对着他，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她的脸上看不清是雨水还是什么。
　　而路口的那辆车又一次发出车鸣声，像是在提醒什么。
　　她的目光望向车，她知道那个人在看着自己。
　　宋韵诗缓缓伸手握着他缠在腰肢上的手，却迟迟不动，雨越下越大，直到车鸣再次响起。
　　她终于下定决心，用尽全身力去掰开对方握紧的手，声音冷漠得没有一丝温度：“真听我话，就干出点名堂，别在这丢人。”
　　在暴雨中，宋韵诗几乎挣脱不开对方的禁锢，她觉得自己很可恨，这一刻还是要伤害他。
　　“松手！你想让我一直陪你淋雨吗？”
　　那双手几乎一瞬间就松开了。
　　两个人都愣住了。
　　宋韵诗身体一直不好，如果淋雨着凉就会生病。
　　想到这一点，张郁杭本能的放手了。
　　哪怕是这种时候，张郁杭都舍不得她受伤，而宋韵诗却利用了这一点，赤裸裸地揭开了两个人最后的体面，鲜血淋漓。
　　如同印证了她所说的，不过是利用。
　　你的爱不过是利用。
　　没有了束缚，宋韵诗在大雨中跑向那辆一直停在那的车，随着车启动开走，张郁杭始终一动不动。
　　这一次他没有再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