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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不换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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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里啪啦的架子鼓声,杂乱无奏的贝斯声,还有一串电吉他乐在即兴创作。
瑾一拨了下吉他第三根琴弦,突然停了动作,对着双开门探头探脑:“叉叉怎么还不来彩排。”
该不会是忘了今天排练的事吧。
“可能昨晚没睡好,”时越收回踩着木箱的右脚,卸下肩上的贝斯带,“他和老二在一块儿呢。”
打鼓声止,霉子看了眼手机时间。
14时21分。
“狗时你给靳同学打一电话问问,叉叉手机没电了,”瑾一说,“他昨天和美美妈妈吵了一架,吵得还挺厉害。”
时越从裤兜里抽出手机,乖乖地找着靳弋的微信号,“听我妈说了,丛爻他妈和老二他爸居然是老相识,在学校似乎闹的也不愉快。”
“真假,那他俩真挺有缘。”
“嗯呢。”时越当着他们的面拨通靳弋的号码。
开了个免提。
“靳弋,不是说好帮我定个闹钟的么。”丛爻的吼声从扬声孔爆了出来。
炸来几双八卦的耳朵。
他们听到靳弋说:“我觉得时间还早,昨晚又闹得太晚,所以,我想让你多休息会儿。”
“我真谢谢你,特别是昨天。”丛爻咬牙说。
“不谢。”
“你手机怎么显示通话中,”丛爻瞥见靳弋的屏幕,问得唐突,“一只卷毛狗是谁?”
时越竖着耳朵,叫出了声:“什么?一只狗?”
“哈哈哈!”瑾一噗嗤一下笑地捧腹,看来不止她一个人觉得时越就是只卷毛犬。
“谁在笑,怎么听着像瑾一的声儿。”丛爻凑近扬声孔。
瑾一也凑:“就是老娘我,叉叉你什么时候来啊。”
时越冷静了下,忙附和:“咱们可等了你一早上,差点冲去老二家抓你。”
“......”幸好没来,丛爻暗暗松了口气。
到现在,他都没穿到一条合适的内裤,刚走这几步,裤腰都快掉到沟了。
“三十分钟,”靳弋对着手机说,“我送他去。”
时越想了想:“老二,你家离这个音乐会所不是挺近的么,十分钟都要不了吧。”
“嗯,不过之前,我要带他去买身衣服,我的衣服他穿着大,出不了门。”
靳弋那张嘴,什么都兜不住。
丛爻眉头微蹙,一脸怨相地盯着他。
挂掉电话,买完衣服,顺带吃了顿饭。
所以到会所时,瑾一和时越跟两个门神似的,左右各一绑住丛爻的两只胳膊。
不让他进。
霉子就隔着远远的,双手抄兜,神情淡漠地听他们闲扯。
“说好的三十分钟,”瑾一嗅着八卦的味道,自上而下打量丛爻,他这穿衣实在不是他风格,于是抱着臂神色鄙夷地质问他,“怎么三点钟才到。”
“就是,”时越左顾右盼,贼头鼠脑的,连根靳弋的头发丝都没看到,“老二呢,怎么不陪你来玩儿。”
“他又不懂音乐,来添堵么。”丛爻漫不经心说,甩膀子摆脱他俩的束缚。
只要有靳弋在,他就一刻也静不下心。
不在更好。他想。
“人都到齐了?”韩默从休息室走了出来,端着个玻璃茶杯,一个两个向他们看过去,最后视线落到丛爻的身上,笑着问他,“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丛爻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顾左右而言他:“抱歉老师,让你们等我一个。”
其实他想说,快别问我昨晚发生了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尴尬。
不过是勉强硬撑罢了。
“哎呦,多大点事,”时越凑近丛爻,自然搂他肩,拍了拍,看上去特神气,“你不在的时候,咱们都练得差不多了,爷有信心,咱们绝对能拿冠军。”
“别吹牛了,”瑾一戳穿狗时,“你也就solo那段凑合。”
时越不服气:“来来,咱们弹一次,让韩老师评价评价,究竟咱俩谁更胜一筹。”
“你怎么那么爱计较。”成绩是,音乐也是,瑾一叹气摇了摇头。
“......”时越完全回不了嘴,比起吵架,他还是输得一塌糊涂。
见状,韩默忙劝和:“快别闹,大家都是一个团体的,要怀着信任彼此的心态合作,这样才能展现你们团队真正的实力。”
“来爻爻瑾一,都站到位上,试一下合一次音。”
丛爻“嗯”了声,而后走到主唱该站的位上,看了两眼架子上打印好的歌词。
瑾一站他右侧,时越站他左侧。
而霉子不乐意漏太多的脸,干脆用架子鼓来伪装他本就不壮实的躯壳。
确认完歌词的分段,丛爻才弯腰拿起吉他,背上肩带,低头调着音。
其他人就一声不吭地等他。
韩默面朝他们而站。
从这正前方看过去,还真有一个摇滚乐队即将在舞台表演的气势。
反倒令他想起上学时,也和朋友们组团玩音乐的那段往事。
他勾唇笑,拧开水壶,抿了口茶叶茶。
静静地等他们准备完毕。
韩默没把乐队这事告诉乔美怜,他只是站在一个音乐老师专业的角度来指导他们乐队参加比赛。
他觉得他们四个天赋不错,努力也有,缺的就是像《音你而乐》这样的一个契机。
特别是丛爻。
他看好他。
“准备好没有?”
“可以了。”
四个人还挺默契,不出俩小时就磨合得极度适配。
明明是一首三不像的歌曲,却一次又一次勾住了丛爻的心弦。
那天他写了很久的歌词。
也听了很多遍的Demo。
歌词被创作出来的那一刻,这首歌曲才真正意义上变得完整。
这个乱七八糟的乐队,也才开始被捆绑成一股绳。
“练完歌咱们去搓一顿啊,”瑾一指名道姓,“时越你请客。”
这儿,就你最有钱。
时越头都不抬地提:“不巧,我的信用卡全刷爆了。”
“你干嘛了。”霉子问。
还不是靳弋那个脑壳缺金的傻子,非说什么要花高价私自买下JY娱乐的股份,一得空就去喝酒应酬,明明可以靠他爸,他硬是装了回正经。
想着,时越摸着裤兜里的钱,马马虎虎掏出一张粉红钞票,“这个,应该够了。”
“还是那么抠搜,”够个毛球,瑾一翻他一眼,边说边卸下电吉他的肩带,“行了,今天姐姐我大气一回。”
“你哪儿来的钱。”时越问。
“别管,反正是干净钱。”
丛爻看她。
瑾一在笑。
她的笑透着点古怪。
于是出了音乐会所,丛爻走到瑾一的右侧,和她并肩站,想了想还是问:“你和李为川,还有联系吗?”
瑾一回头,看了眼时越,又转回来“嗯”了声。
“瑾一,”丛爻认真喊她,费心地劝,“我觉得他来之不善,如果不是一定要和他接触,咱们还是离他远点吧。”
“怎么了,”瑾一问,“他找你麻烦了?”
“没。”也不算,就是觉得李为川有些热心过了头。
瑾一攀上他肩,语气坦然:“哎呀你多心了,我和他没什么交情,他只不过买了我几次酒而已。何况他出手阔绰,不像某人只会靠家底。”
闻言,丛爻不再多嘴:“总之,你注意安全。”
李为川比他们年长一轮不止,三十多岁的壮年男人,没有私生活丛爻是不信的。
说不定,老婆孩子热炕头。
他能做的,该说的,只有这么多,瑾一毕竟也是个成年人,是非判断她应该能懂。
想着,不知不觉到了一家高档餐厅。
时越双手抄兜,下意思地调侃:“这很贵的,你钱带够了吗?”
“切~”瑾一边说边走入旋转门,“不够就把你扣这儿,让你爸妈来赎你。”
那他妈能打死他。
一个身穿旗袍的服务员迎上他们:“顾客您好,请问有预定吗?”
瑾一摇头说:“没有预定,我们四个人,有没有安静一点的包厢?”
“有,”服务员笑,弯腰引他们走,“几位跟我来,请往这边走。”
这是一家装修简单,以灰白黑为色调的高档酒店。没有吵闹的传菜声,也没有喧哗的孩童声。
直到包厢的那一条路上,都寂静到仿佛到了异世界。
隔音也是一绝。
他们的包厢是404。
路过403时,服务员刚好推门出来。
丛爻往那侧瞥了眼,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门被捎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到了靳弋。
霉子站他后方,被他挡得严实,喊了丛爻两声没人应,“一天竟犯痴。”
“嗯?”丛爻回神,抄兜侧立,偏头看霉子,“你叫我?”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刚看到靳弋没?”
霉子的脸色黯淡一个度,擦撞他肩越过他,从他旁经过时低道一声“二货”。
莫名其妙被骂,丛爻呆滞地说不出话。
在他的印象中,和霉子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可能就刚才那几句。
霉子干嘛怼他......丛爻空咽了咽喉,硬是将困惑吞入肚中,然后跟上瑾一他们,走入403隔壁的404号包厢。
是一间中等大小的房,装修和大堂几乎无差别。
这一顿饭,丛爻吃的心不在焉。
他老想着,403号包厢,那个起身端拿酒杯的男生是不是靳弋。
吃到一半,他搁下筷子,食不知味:“我去一下洗手间。”
“快去快回,”瑾一提醒他,“别回错包厢。”
“嗯哼。”
丛爻才没去洗手间。
刚合上门,他就撞见个鬓白老头醉醺醺地被两个保镖从403号包厢搀扶出来。
403的门微掩着。
丛爻抱臂,斜靠着门旁的软墙,盯着门缝不动。
他可能也真是疯了。
左腿笔直地站;右膝弯着,懒散地翘在左腿前面。
时不时低头看表。
每隔五分钟就会有一个土埋半截的老头被人扶出来。
等了大概二十分钟。
已经走了四个老头。
403包厢也不大,应该容纳不超过六人。
他正想着,下一秒,胳膊被人拽了过去;动作不用力,却将分神的他直接抓入了包厢。
咣一声。门关。
啪一声。门锁。
一个吻重重地压在他的唇角,惹人的酒气将他身体缠绕,好久没得到喘息。
他神情空洞地盯着包厢的窗户。
呼吸很急。
虽没看到眼前人的脸庞,却闻到独属于靳弋的香气。
一时令他忘了反抗。
不知过了多久,靳弋松开他唇,指尖温热地摩挲他下颌,低着脑袋贴近他耳畔,哑着嗓说道:“不换吸会死的。”
“还是,你想和我一块死。”
死这个字猛然戳醒丛爻。
他不给面地出掌,推开靳弋胸膛,扯着嗓骂他:“你神经啊,经过我允许了么就亲,下次我没同意之前麻烦你离我远点。”
“退后,”他随便指着一地,“我叫你退后。”
“怎么又翻脸不认人。”靳弋小声嘟囔,却听他话,象征性地挪动后退一小步。
可能还没个蟑螂大。
退了个寂寞。
丛爻无奈笑出声:“靳同学,没拍到沙漠雨之前,麻烦你别来招惹我。”
这么多天来,他终于第一次好脸色的和靳弋说了句话。
“行,”靳弋是开心的,一点也不扭捏,只求一个肯定,“那你也答应我,决不食言。”
“知道知道。”丛爻不走心地回。
他视线一转,落到餐桌的转盘上。
有一个蓝色的文件夹。
似乎夹着不少的A4纸。
丛爻上下打量靳弋,才发现他穿着一身超正式的西装。
第一次见,还挺稀奇,莫名憋着笑。
刚才没注意瞧,靳弋还打了根黑不溜秋的领带,怎么看怎么像个干销售的。
于是他猜:“你在这儿,谈生意呢?”
却没想,靳弋“嗯”了声,还问他:“吃饭了没?”
“吃了。”丛爻打岔,“谈什么生意?”
“吃饱了吗?”靳弋也扯。
“饱了。”丛爻继续扭转话题,“刚才看到几个老头儿,都是什么人?”
“喝酒了么?”靳弋揉了揉太阳穴,“如果没喝,你送我回去吧,我胸口这里有点闷。”
信你个鬼,胸口闷你特么揉头干什么。丛爻睨着他:“我未成年,喝什么酒。”
“那正好。”
“好你——”爹字硬是没发出声,瞧着靳弋那副可怜德行,丛爻挥了下手,转身推门说,“算我欠你的,问了也是白问,拿着你的东西跟我走。”
靳弋笑,回了声“好”,麻溜地拿着文件夹,又屁颠颠地追上丛爻。
出了门,脸色骤变,绿到了极点。
他就站着,不过三步的距离,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真不好意思,你的手帕被我不小心烧成了灰,要不我陪你一条。”
“不碍事,你没事才是最重要的。”说这恶心话的人是李为川。
“昨天真对不住,害你被我朋友揍了一拳,其实他没恶意,希望你别把这事记心上。”
“放心,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接下去他俩说了啥,靳弋一个字没听。
他就听见俩字——“朋友”。
不是同学,而是朋友。
内心那叫一个抑制不住的小雀跃。
噼里啪啦的,好像在点火。
火烧心尖。
他忙屈指,扯松两尺领带,还是觉得喘不上气,又解开领口的一颗纽扣,露出脖颈处的一大块红肿。
恰巧这时,丛爻瞥向靳弋一眼。
不对劲。他想。
果然,他刚想和李为川道别,却看到靳弋宕的一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