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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华沙 ...

  •   “他们的路要比我们的好多了,”仔细给军靴掸完灰后的瓦连京爱惜地抚摸他新分到的步枪:“苏维埃的路差点把我屁股点破了。”“这正是德国人进军神速的原因。”苏联上尉头也不抬地回答,宽大的帽檐和立领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士兵们只能看见他的睫毛在高挺的鼻梁旁投下的阴影和手中翻开的书藉:“他们只能在欧洲这么走运。”

      “想回到祖国的怀抱吗?”安德烈恶劣地弯了弯唇角。“该死的,你凭什么踢我的屁股!”差点从车上翻下去的瓦连京咆哮道,他的头刚好撞在一团黏糊糊的褐色污迹上,一想到是一辆运畜车,胃里顿时恶心地翻江倒海。“都老实点。”列昂尼得终于把视线从书本上移开,不耐烦地命令道,他让人想到雪国封冻时银装素裹的白桦树,眼眸则是幽绿的贝加尔湖,沉沉的极具压迫感。他踢了一下安德烈的腿弯。年轻的士兵一下子跪倒在地,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在上尉警告的眼神中站起来,蔫蔫地缩到一边。

      “我们这是去干什么,上尉?”库兹涅佐夫把香烟别在耳后,老练地给枪上膛,“啪”地放到了一只傻呆呆立在不远处高草里瞭望的兔子:“去别人的地盘保卫我们自己的领土吗?”他的话立即引来了一片哄笑,列昂尼得压低了帽檐,轻咳了两声制止:“我们是去保障波兰境内同胞的生命安全。”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悠扬的管风琴,能一下吸引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上级下令,我们不能伤害平民,尽量减少和波兰军队发生冲突。”

      地雷接二连三地炸响,将居民楼和坦克同时夷为废墟,扬起漫天滚滚的浓烟和沙尘。一个身上绑着炸药的男孩滚到坦克的轮子下,这一举动让尤利安觉得不可思议,他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光,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不可理喻。”他优美的薄唇动了动,对身侧的少尉说:“我们之前投放过撤离的传单。让平民上战场等同于让他们自杀。”“不会有人逼一个十岁的孩子上战场的,”施密特猜测:“一定是他自愿——”

      他话还没有说完。有什么东西划过湛蓝的天幕,落在了他们的坦克上。一个和坦克协同作战的步兵迅速抓起它,用力往回一抛。

      爆炸声震耳欲聋。“那是个新兵,长官,”救了他们一命的步兵沉稳地解释,同时又接连向对方扔了两个手雷:“他太着急了。如果他晚两秒钟再扔,神也救不了你们。”他看上去三十五六岁。利落的棕色短发,柳叶形的橄榄石色眼睛,许是太久顾不上喝水,他的嘴唇起了一层皮。尤利安愣了愣:“你叫什么?”“克雷格。克雷格中士。”他好心地向尤利安传授自己的经验:“巷战就是这样,长官。等我们进入了那些大楼,即便占领了厨房,还要为客厅作战。”“撤出华沙城。”上尉毫不迟疑地下令。“什么?我们率先攻进了他们的首都!”少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放弃这份荣耀吗,长官?”

      “我们的目标不是华沙,而是歼灭他们的主力,这里完全可以交给空军。荣誉?”尤利安瞥了施密特一眼,蔚蓝的深处一片凉意:“如果你那么想为了它死在这儿的话,我可以让炮手把你填进火药筒里。”施密特突然意识到,尤利安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贵族,而是一架精密的天平,波澜不惊的外表下掩藏着近乎傲慢的自信。

      ——他不会出错。少尉缓缓低下了头:“是,长官。”

      “立刻撤退,向布楚拉河挺进,我们会封住波兹南集团军最后的出口。”

      “254。”赫尔曼放下军装的下摆,遮住肌理分明的腹部,翻身坐起来:“你赢了,我的朋友。”“你比赛时总是不认真。”费因茨还保持着做俯卧撑的姿势,比月色还清冷的音色微微有些喘,他甩开刘海,汗珠从冷白的肌肤上滑落。“毕竟我是三十岁的老人家了。”赫尔曼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拧开水杯。“别耍花招,”费因茨抢过他的水喝了一口:“我和你同岁,只有尤利安最年轻。你还要在我家赖着住多久?”“别赶我啊好兄弟,”赫尔曼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大型金毛犬,尾巴都快摇到天上了:“要不是我帮你看孩子,你就没时间和芙罗拉过二人世界了。”费因茨果然脸红了,作势要打他,赫尔曼早一溜烟向孩子们嬉戏的草坪跑过去了。

      玩笑归玩笑,他也知道好友是为了逃避帕西塞娅。那个疯女人,如果不是尤利安,他早就…让一个人从世上消失有上千种方法。杀意无声无息地在习习的晚风中荡漾。费因茨把手从枪套上移开,他垂下眼,竭力想打消这个念头。

      “费因茨,你这驾飞机是真的吧?”赫尔曼笑着,叫着,钻进了驾驶室。

      “发生什么了?”费因茨问。

      “看见那个草地上的孩子没?我抢了他的冰淇淋,他正追我呢。”赫尔曼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

      “幼稚鬼,”费因茨发动了飞机:“系好你的安全带,这是我改装的,你最好祈祷它能把我们平安带到家。”

      “抱歉,夫人,我无意打扰,我没有想到舒莱曼上尉和马肯森中校都不在。”海德里希清楚自己生疏的安慰没有起到作用。为了不吓到芙罗拉,他安静地坐在偏远的一隅,尽管他高大的身体与狭小的沙发格格不入。

      “没关系,我相信您是秉公办事。”芙罗拉有些不安,但还是吩咐女仆给不请自来的客人送上了茶水和水果。

      过了大约半小时后,庭院传来亲密的说笑声。看清门内的景象后,费因茨脸色大变,疾步上前揽住芙罗拉的肩头,将她护在怀里,不满地转向海德里希:“您吓到我的妻子了。”“抱歉,下属给我的信息有误,”海德里希略欠了欠身:“我有事找马肯森。”

      费因茨也无意与他计较:“你们聊吧。”他弯腰横抱起爱妻,目光像柔软的春绸,缠绵的裹在她身上:“宝宝,我陪你回房休息。”

      “您羡慕舒莱曼的婚姻吗?”赫尔曼眼眸间的湖水绿加深,探究地看向海德里希的结婚戒指。“我和丽娜的婚姻也很美满。”“是吗?可我听说不少男人结婚后才开始真正约会呢。”“谬论。”海德里希皱了皱眉:“丈夫最基本的义务,就是对妻子忠贞。”“爱情先退场,责任才登场。”赫尔曼饶有兴致地观察他的反应:“别混为一谈,莱因哈特。爱是本能,责任可不是。”

      像一记无声的惊雷,海德里希眼皮跳了跳:“据我所知,中校,您情人如云,我的妻子不会比您的更不幸。”赫尔曼无所谓地吹了一声口哨:“这个嘛,我从未想过结婚。”

      “我并不关心您的感情生活。我来,”海德里希紧盯着他:“是有一项工作交给您。根据我们收集到的情报,英国人已经开始了对恩尼格玛密码机的破译,我希望您能探查清楚他们进展到了何种程度。这事关重大,会影响到军队在前线的胜利。”“间谍?”“没错,我看了您四年前递交的秘密档案,认为您是不二人选。您对此有什么异议吗?”“没有,”赫尔曼爽快地答应了,童年时的流浪经历让异国他乡的冒险对他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那颗捉摸不透的心也随时需要新鲜的刺激:”我什么时候出发?”

      “下周二。伊丽莎白.史密斯是你的假名,你是苏黎世大学的医学访问学者。你先去瑞士,再由瑞士转达伦敦。”“???伊丽莎白不是女名吗?”“显而易见。”“我要女装?”“以你的容貌不是什么难事,”海德里希叉了一瓣橘子:“我以为你会喜欢。”“……”吃完橘子后他又看了看他:“有什么问题吗?”

      “我是想说,”赫尔曼不紧不慢地解开军装的扣子,露出下面的洛丽塔公主裙:“看人真准。”

      “亲爱的尤利安,我昨晚梦见你了,我梦见我们,还有赫尔曼,一起在山间的羊肠小道上飞奔。记得吗?我们上次一起策马还是在九年前,那之后你虽然把那匹马送给了我,却不允许我再骑它了。你对我多么狠心!我们都会犯错误,你应该给我改正的机会,不是吗?昨天我在收音机里听见,你所属的第四装甲师率先攻入了华沙,我和芙罗拉分享了这个好消息,对了,我们的长子命名为马提亚斯,赫尔曼和他相处地很好,但我还是想让你当他的教父。你承诺过圣诞节会回来的,相信你不会让我们失望。

      ——你忠诚的,费因茨”

      尤利安仔细折好信纸,放入自己的上衣口袋。面前的平地上,苏德正在共同阅兵,一个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列昂尼得看着眼前清冷矜贵的德军军官,他真是韶秀非凡,列昂尼得想,而且年轻有为,却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度:“您不觉得我们该握个手吗,上尉?我们的指挥官已经站在了一起,士兵们正共饮伏特加。”他的德语标准流利,还带着着巴伐利亚口音。尤利安垂下金色的睫毛,说不清是赞叹还是讽刺地回了一句:“你们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他回握住了苏联上尉那只同样修长,却因为寒风的侵袭略显粗糙的手:“很高兴与您的会师,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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