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当源稚生回到过去》和泉海

8、第 8 章

　　源稚生完全睡不着觉，脑子里对代田所交代的过去和橘政宗坦白的内容反复进行比对，橘政宗说自己以前叫邦达列夫，因为能力不够，只好将兄弟二人藏在神户山里，而代田也的确证实那个转交的外国人同名，可解释不通的是，橘政宗几年前压根无法只手遮天，那时他还在蛇岐八家当底层，连执行部都没加入才对，而且听代田所说的外貌描述和出现的时间，跟橘政宗出现在蛇岐八家上存在近一年的时间差。
　　思考无果，源稚生只能暂时抛弃邦达列夫和橘政宗的关系，换成另个角度进行思考。几年前日本遭受经济重创，各方面势力都面临沉重打击，能按照代田所描述的过去行动的，要么是未动摇根本的蛇岐八家，区区一个小镇，替换并催眠干扰他们的记忆并不难，要么是已经由赫尔佐格暗中掌握，逐渐整合发展的猛鬼众。
　　蛇岐八家如果知道他们俩拥有皇血，压根不会放他们出去，更何况家族内的高层没有外国人，除了未来当上家主和大家长的橘政宗这个半吊子日本人，相较之下，猛鬼众这么个混杂各方成员的暗中团体可能性大了不少，但这又无法解释猛鬼众将两个孩子一起送出去的行为，无论是留下一个或是两个，对帮助组织未来抗衡蛇岐八家都将成为中流砥柱才对，猛鬼众难道大发善心不想对孩童动手，或者说赫尔佐格是故意将他们丢神户的？但这一点无疑又跟先前“邦达列夫”产生了冲突。
　　源稚女见源稚生辗转反侧，主动询问情况，源稚生迟疑了一下，其实源稚女自身能力和天赋其实一直不差，长大后又是当上猛鬼众的‘龙王’，又是成为极具传奇色彩的第一牛郎风间琉璃，源稚生一直不擅长让他头疼的权力游戏和生活琐事，可源稚女不是，加上这些内容源稚女也必然要知晓，于是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目前所知道的说给了对方听。
　　“……有人撒谎了吧。”
　　源稚女的结论跟源稚生在目前思考的方向一模一样，要么是代田，要么是橘政宗，可两人似乎都有不说谎的借口。
　　“我不觉得那个人有什么在这上面说谎的借口，除非有人能开更高的价格，或者说，养父他还隐藏了一部分内容，他遇到的那个外国人其实还开出了另一个条件：在之后我们询问时，将准备好的内容说给我们听，就跟他引导那个人因为购买拖拉机陷入大麻烦不得不找他求援一样，之后再来引导我们面对很糟糕的事情。”
　　“……那另一个人呢？”
　　源稚女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兄长的脸色，继续说：“我跟他……不熟，我只说些我现在猜想的。我在想会不会跟那个人也相同呢。在我的假定下，我们的养父，那个叫邦达列夫的外国人，以及哥哥你说的橘大叔，都是因有利可图所以才做这些事的人，可能养父是想要钱，而邦达列夫是因为有些阴谋，橘大叔也有可能存在更大的目的，毕竟人做某事，往往是出于目的和利益，而撒谎，是为了掩盖更大的目的和利益。撒谎这件事，我们目前只能从各自口中听到不同的版本，不断思考里头细枝末节的错误，这也正说明了养父和橘大叔里，肯定他们中间有人对交织的一部分过去极其了解，并且在难以察觉的地方，将真假掺在一起，以至于我们只能发现说辞的矛盾，却不能发现真假，更没法直接判定哪边是全错的。”
　　“很合理。”源稚生冷静的点头，“那你认为现在怎么做比较好？”
　　“既然两边都不能全信，那就两边都保持距离，冷静观察，寻找证据证明他们的说辞，同时寻找知道过去的人补充更多的信息，无论如何，只有听到了才知道真假。”
　　源稚女扯了扯被子，遮住自己的嘴。源稚生知道这是源稚女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的习惯性动作，他用眼神示意源稚女继续。
　　“我不太认为那个人会做这些，他确实过去对我们一点也不好，又贪财又喜欢在家里撒酒疯，我跟哥哥一样讨厌他。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阴谋什么的，对于那个人而言会不会有些难？他有办法记住多年以前的事，可能是的确经历过，没经历过的说不出那么具体。背下对方要求的内容好像对他也很难，可我又想，如果他本身是个很厉害的角色，跟邦达列夫一伙儿来骗我们的呢？”
　　源稚生神情错愕，他瞬间明白源稚女的言外之意。
　　代田作为一个山民，能力有限，欺骗人也好耍心机也好，实际能办到的事相当有限，除非他的山民身份是故意伪造给他们看的。而橘政宗作为能够真心家族，在黑白两道通吃的大家长，本身智谋就已经跟众人不在一个水平，灵活玩弄规则，操纵人心，制衡权力等诸多手段，源稚生自认不如，不过平日里他接触到的更多的是那个表现有些笨拙又温和的老爹橘政宗，加上他的所作所为确实对家族有利，无论道德还是结果都无可指摘，源稚生并不会因此厌恶橘政宗及其所作所为。
　　而源稚女正是在提醒这件事。

　　二人并没有等到后天才去东京，作为主导的源稚生向来习惯优先掌握情况，把控局势。次日一早，天才刚刚亮，他便带着源稚女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鹿取，坐上大巴前往东京。身上的钱在加倍还给镇上的好心人后，还剩下一些。足够二人在东京生活好几日。
　　没多久源稚女的脑袋便一顿一顿的，车内温暖的空调的柔软的座椅让人昏昏欲睡，他很快便倒在了源稚生肩头，源稚生单手打开书包，正要拿出一件外套打算盖在他身上时，源稚女压低声线询问。
　　“是不是有人在跟着我们？”
　　源稚生有些惊讶于弟弟的警觉程度和伪装水平如此之高，他低声道：“让他跟着就行，不是什么大问题。想睡的话睡吧，抵达东京还要好一阵子。到时候我喊你起来。”
　　源稚女小眠了一阵，抵达东京时才苏醒。他从未来过东京，面对道路两侧的高楼大厦，忍不住发出这个年龄该有的惊叹，加上年近圣诞，东京各处洋溢着过节的热闹氛围，他兴奋的四处张望，低声询问各式各样的问题，源稚生耐心的一一讲解。
　　二人随意散步，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东京大学附近，源稚生暂且不想过早靠近蛇岐八家的势力范围内，便带着源稚女选择了一家卖拉面的屋台车就餐。
　　自从成为少主后，他每日的餐饮都由全日本最顶级的厨师负责，但源稚生本人对饮食并不上心，比起吃昂贵高级的料理，源稚生更喜欢结束任务后，带着樱他们在附近的居酒屋就餐，乌鸦和夜叉俩个曾经混迹在街头的对如何挑选街头的美味而有人气的餐厅颇有心得，他自己还会在俩活宝打赌时往其中一边加注。两人夸赞少主亲民，却不知源稚生始终认为自己只是个从山里来的孩子，绝没大家所误以为的那般养尊处优。
　　“哥哥？哥哥？”源稚女放下在源稚生眼前挥动的右手，“吃面了。”
　　“抱歉。”源稚生接过筷子，低头准备开吃，微微一愣，面的分量很大很足，给的叉烧也完全不像价格牌上的数字应有的数，他抬头看向老板。老板的模样看起来七八十多岁，头带毛巾，精神矍铄，注意到源稚生的目光，他咧齿一笑。
　　“吃吧吃吧！小孩子就该多吃些！”
　　“谢谢。”
　　平日里来屋台车吃拉面的人并不多，加上两人来时已经快到了老板准备收摊的时候了，现在屋台车里只有他们仨。
　　“味道如何？”拉面师傅又递了两碟凉菜，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
　　“很美味。”源稚生面不改色的如此评价。比起源稚生曾经吃过的米其林级别拉面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但碗中的面还还是相当对得起这个价位的，“老板的生意应该不错吧。”
　　他自豪的拍了拍胸膛：“那是，这里不少大学生来越师傅我这里吃拉面呢，都夸我这里便宜又好吃。”
　　安静吃面的源稚女像是咕噜冒泡的锅里沸腾的浮沫，他抬起头，好奇的打量拉面师傅。
　　“如果我也在这里读书，也一定会经常来老板你这里吃拉面的。”源稚生随口道。
　　族内的人总认为他沉默寡言，实际上他更像是被环境约束，本性并非如此，在外他还会和合眼的陌生人聊上几句，彼此素不相识，说完就忘，丝毫不被对方影响，这反让他更有倾诉欲。
　　“哈哈，可以啊，你努力学习，考上这里就行。话说你们俩现在多大了？这是妹妹还是你弟弟？你们俩长的可真不错，一看就是会成为班上男性公敌，有漂亮小妹妹追的类型。”拉面师傅哈哈笑了几声。
　　“双胞胎兄弟，十二，马上就要十三岁。”
　　“那不就是再过个六七年？也不知道我的身体能不能支撑到那你来这儿上学，经常光顾我拉面的一天啊。”
　　“您现在看起来还挺健康。”源稚生揶揄了一句，他一进来就看到了小车不起眼的角落里堆着的几本光碟，包装壳还挺劲爆。
　　“唉，老人家，身体都只是表面看起来好。”拉面师傅叹了口气。
　　“多听医生的话，平日里注意养生，锻炼身体吧。”
　　“我要是养生可就没收入了，赚钱养家全靠我这拉面摊。”
　　“你的孩子吗？”
　　“我没有孩子，养老金那些我又不怎么敢弄，要是我被坑了，这车子抵出去了，那我可就一分钱都没有啦。”他面容显出几分窘迫。
　　“在这里赚钱应该收入比较稳定吧。”
　　“还是得看天气，我可不喜欢下雨了，下雨摆摊麻烦，来吃的人也少。晴天就会好很多，在这里读书的情侣很支持我生意。”
　　“用租个小店铺试试？那样做起来更稳定些吧。”
　　“开店铺也挺麻烦啊，检查啊审核什么的，而且那样的话，我也好像没有理由借口偷懒说今天天气不好就不开店了。”
　　源稚生笑了笑：“确实，这种生活还挺好的，想休息就能休息。”
　　“好归好，也只是对我这老人是这样。你们还是得多读书，读个好学校，以后去好公司，赚大钱，这样才能想休息就休息，或者干脆天天休息。”
　　那倒不一定。源稚生心说。
　　“我倒是没那么高理想，像师傅你这样随心情摆摊，不也挺好吗？”
　　“这种生活方式也太懒散了，年轻还是要努力努力嘛，老头子我半条腿入坟墓，早就无所谓啦，你还这么小，还有弟弟，可别学成我这副只能卖拉面为生的模样，指不定你老爸老妈看到你立志懒洋洋过日子后，回头找我麻烦。”拉面师傅又哈哈大笑。聊着聊着，他注意到兄弟俩吃了一大半后，于是站起来，寻找面团，看样子像是打算再开一下炉火，加量下些面，“对了，你们要是还想要叉烧啊面啊跟我说，我再给你们弄点，不要钱。”
　　源稚生正打算说些什么时，源稚女不解的问：“为什么你对我们这么好呢？”
　　拉面师傅若有所思了几秒，旋即露出一个爽快的笑容：“看到这么漂亮英俊的小兄弟，想把你们俩喂饱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们吃饱了我就开心了，反正我也不缺几碗拉面钱啊。”
　　“那请再给我一点吧……我还没有吃饱。”
　　“诶，好嘞，弟弟想再吃些什么的？大胆点，就当我请你们，要不要试试我这里的鲍鱼海胆拉面？隐藏菜单哦，平常我都不告诉别人的。哥哥要不要也来一份？”
　　源稚生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面对这位热情的拉面师傅有些啰嗦的聊天，他能耐心地一句句接下去，哪怕说的只是些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话题。而向来安静到被人以为内向的源稚女，也能主动插上几句对话。
　　……真是不可思议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那位拉面师傅，有些像宫司爷爷。”道别拉面师傅后，源稚女如此评价道。
　　“你喜欢他吗？”
　　源稚生没想到弟弟对那个男人的评价如此之高，顺着源稚女的说法，他这才回忆起跟老人互动时那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和内心深处的平静，像极了他跟橘政宗过去的相处。温馨还没回味几秒，心情又变得沉重了几分，现在一提起橘政宗，总是绕不开他身上种种可疑之处，屡屡让灵视的预警在颅内反复回放。
　　在这半年间，源稚生不断复盘那场极度失败的□□战争，围绕橘政宗，赫尔佐格和猛鬼众等行为抽丝剥茧的进行分析，他惊觉在急速变化的局势下，自己做出的许多决定似乎早已被幕后之人设计，一环扣一环的事件下局势超出家族的不受控制，最终收获一个又一个狼狈，甚至惨烈的结局。
　　而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如果不是极其精于算计，擅长操纵人心的恶鬼，那便是对他的性格和作风极为了解的亲近之人。
　　中间零零碎碎的事情，也都成了落在橘政宗头上难以辩驳的疑点，例如辉夜姬查不出来发布路明非绘梨衣通缉的隐形人，对藏骸之井的探索进度和外界布防了若指掌的猛鬼众，在决战前叛变的关东支部等等。反倒是风间琉璃，纯粹只是想要报复自己，毁掉世界，在战场上的言行举止看起来对白王的力量毫无追求。
　　一想到这些，源稚生眼神微暗。
　　从他再度开始怀疑橘政宗起，内心总是愤怒而痛苦，他现在没法像之前那样让对方好好解释清楚每一件事，更做不到听完他的辩解后依旧毫无芥蒂。
　　源稚生做出了最坏的假设，倘若一切的真相正如同灵视直白昭示的结局那般，他的谎言比他预想的还要更大更多，从跟橘政宗的相遇，再到自己将对方视作父亲共处的十年，都只是对方盘算的一部分的话……源稚生不敢再往下想。
　　“没有喜欢，只是不讨厌。”
　　“那也挺好的，喜欢的话，我们再去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