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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犬山贺还没能确定二人的血统,但是对于源稚生的借钱请求毫不吝惜,他立刻指使自己带来的几名精锐去取钱,黎明前送来一捆一捆的钱款和临时购置的新的衣服。他还问了问兄弟二人的生活情况,这几年的变化等等,源稚生让源稚女来细细讲述,源稚女看他的目光还是很戒备,不过还是顺着源稚生的意思简单进行讲述,他并不希望一个会夜袭的陌生人对他们的过去了解的那么清晰,虽然源稚生对他的态度看起来很是信任。
      “那么,两天后我会如约带着检查单跟二位在东京会面,如果二位先到的话,不妨来‘玉藻前’稍作休息。”
      老地方啊。源稚生默默感慨了一句,他从卡塞尔学院毕业回到家族后,落地的轿车直接把他送去玉藻前了,家族里的不少人希望他能留个后代,至于培养感情都打算跳过。好在橘政宗当时也在一旁,笑呵呵的将浑身僵硬的源稚生给用还有任务交给他的由头给拉走了。
      “给间安静的房间休息就好。”源稚生嘱咐道。
      告别犬山贺后,源稚生将钱钞放好,这是为了将钱还给那时兄弟二人受伤躺医院时伸出援手的好心人。他本身不是个喜欢过多聊天叙旧的人,只打算在离开前那天再将一捆一捆的钞票挨个送入家邮箱里,免去告别和过多的询问。
      后天一旦前往东京,他就没打算再回来了。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个既定未来,源稚生突然间陷入了迟疑。
      ……如果说自己带着稚女逃离日本,会不会如愿收获平静的生活。
      现在还有机会。
      “哥哥?”
      “稚女,你再睡一会吧,今天就不做锻炼了,我出去一下。”
      “我跟着一起。”源稚女作势要起床。
      “不用,你留在这里,不要跟过来……我有些事要独自想想。”源稚生穿上衣服,打开房门,他握着把手,沉默稍倾,转头却不直视源稚女,“现在好好休息吧,如果想要跟你的朋友们道别,抓紧时间在今天处理完。”
      没等源稚女回答,他飞快关上了门,换好鞋子,踏入进即将天明的鹿取小镇。
      源稚生漫无目的的到处乱逛,回到过去后的这半年来,已对这个小镇又重新熟悉,他一直都很珍惜眼前平淡而简单的点滴,比如某株长在草丛里的野花,比如上下课的铃声,源稚生经历觉得这一切有趣又惋惜,只是他没法再踏入进过去的河流。同学兴致勃勃的八卦内容不会让他再有任何兴趣,热门漫画的新剧情在他眼里寡淡无味,老师训诫他上课公然看课外书的话也无法让源稚生感到不甘,他反而有些兴致勃勃的听老师的苦口婆心。
      自从他以皇的身份迎回族内,源稚生短暂的人生里便没几个人还能再训斥他了,上一次骂他的还是昂热,再上上次似乎是他的养父。
      正因为这种意识的隔阂,源稚生对平静的校园生活总会感到别扭,他时不时会想起跟那几个神经质一起吃“生如夏花”的那天晚上,恺撒嘲讽自称向往平静的舅舅实则永远无法摆脱掌控权力的欲望,那时他能肯定自己跟弗罗斯特不一样,可现在情况一转,源稚生却又的确变成了追求权力的人。
      思绪芜杂,源稚生绕着小镇走了一圈,用给养父买的借口给自己买了一包柔和七星,跑到山里默默打发时间。
      脑袋一片混乱的情况下什么也思考不出,曾经经历的悲剧又确实让向来坚毅,从不为自己决定后悔的源稚生犹豫了。他抽了许多根,最后疲惫的叹了口气,摁灭烟头,将剩下的烟塞入口袋,绕开早晨热闹的人群,无声无息的回到家里。此刻源稚女并不在家,他松了口气,打开衣柜打算拿衣服去洗漱时,惊讶发现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源稚女已经收拾好了两人的房间和离开时一并带走的小背包行李,两日更换的衣服和日常用品收拾的整整齐齐。
      源稚生瞥了眼和行李摆在一起的,犬山贺留下装着钱的小箱子,这时他突然想起养父代田在以前隔三差五喜欢念叨的抚养费。
      他放下衣服,走到养父代田的房间里,用蛮力掰断装着存折的箱子的锁,拿出里头的存折。这段时间代田因为源稚生随口一句的诱惑承诺参半的话,他一直没再提抚养费这件事,以至于源稚生现在才想起来童年时偶尔会在养父醉酒后听他抱怨起抚养费一事。他从小知道自己的生父不是这个人,儿时的他找不到方法探寻抚养费的来源,只能寄希望于从养父的朋友们和拜访的客人身上找到讯息。而之后离开小镇的他又发作那少年骄傲的脾气,不曾让人追查养父的抚养费来源,因为他自认找到了父亲般的橘政宗。
      “稚生?”
      “……父亲。”源稚生怔了下,在家里他还是老实按照儿时的称呼呼唤对方。他抬头看了眼代田房间里的闹钟,不知不觉间过去了半个小时。
      “不学点好的。”代田皱起眉。
      源稚生转头看向自己手里的烟,他今天一天的确不在状态,烟头都烫到手指了还毫无反应。
      “你拿存折干什么?里头可没钱。”代田冷笑一声,“不是说之后要给我支票吗?大话支撑不下去了?”
      “那倒不是。”源稚生对养父恶劣的态度视若无睹,他没从地上站起,将摊在手中的存折展开,边翻边说,“我跟稚女要走了。”
      “什么时候?”
      “很快。有空的话,现在跟我聊聊吧。”源稚生结束翻阅,将存折收入箱子内。
      “聊什么?”
      “关于我们的事。除了你不是我们的生父以外,我们童年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你知道打算收养你的人是谁?”
      “知道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代田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打量眼前成熟的源稚生该不该信赖,亦或是现在到底是不是说的时机,他看了看四周,关上房门和窗户,盘膝坐在源稚生对面。源稚生少有机会直视这张黝黑而平庸的面庞,从中竟读出了前所未有的严肃。
      过了好一会人,代田舒了口气,越过面前不知何时变得陌生的养子。
      “我们家一辈子都住在鹿取当山民,种种地,去山里抓点狐狸兔子卖。八年前,我的父母自杀了,因为美国佬搞得鬼,什么泡沫经济什么的,害得我父母辛苦一辈子攒下的钱全部化成泡沫,当时谈的女朋友也因此离开了我。那段时间我也不知道做什么好,办好父母的丧事,在田里种地,躲来催债的债主,照常跑去神社。那个时候宫司跟我关系挺好,我们家是小镇里少有的自杀了的,不少镇里的都避着我,怕我找她们借钱,或者传染些霉运什么的,总之都是一群混蛋玩意。不过官司从不怕这些,他认为鹿取的神社能给人带来平静,每次看到我就宽慰我。我不信教,总跟他说你讲的这些没用,不过久而久之,到底心里好受了一些,我平日里也就愿意多花些时间在神社,帮那老家伙干点活。
      “就这样,某天神社里来了个外国人。那时老家伙生了病,我去帮忙。外国人来的时候是晚上,金色头发,身体很强壮,长得高,虽然他带了个帽子遮住头发,但那体格一看就是个外国佬,还很有钱很有教养的,身上喷着香水,特熏人。我发现他时,他背对着我,站在神社的绘马前,翻动外头的那几个看。我想,我可不会说洋文,不过必须得提醒一下对方不要再乱翻绘马看,于是用日文跟他说,不好意思打扰了,你是来参拜神社的吗?出乎意料的是,那个外国人的日语好到像个在神户生活了许多年的家伙,口音格外顺耳。他笑着跟我说,你好你好,最近我在日本自驾游,正在考察各地宜居环境呢,晚上感觉去神社很有氛围,打扰你啦。他说他因为想体会一下日本的传统文化,看看晚上能不能见到鬼什么的,总之奇奇怪怪的。不过他那时给我的印象很好,谈吐优雅,长得英俊,怎么看都是个公子哥,我不太好意思跟这种人交流,但他很聪明,从不让我觉得难相处。那段时间老家伙一直生病,我也一直跟这个住在鹿取的外国游客交流。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很喜欢来神社。
      “我们那段时间相处的挺好的,他说话很懂分寸,也很舒服,不知不觉间,我将我家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跟他说了,包括我还背负的债务,他帮我出谋划策,如何快些免去债务负担,如果用合法的方式迅速稳妥的赚到钱,他还说看在我本来就没结婚的份上,不如收养孩子,可以钻政策的空子赚到钱,城里的人都肮脏,总免不了搞些见不得人的事。我原本在我父母死亡后决定不要再信任任何低收益高回报的说法,但是他的描述很具有感染力,加上他说的方法还是种地什么的,不是搞我看不懂的股票投资,他还用什么法国人的作品劝我踏踏实实种地……谁来着,伏,伏特?”
      “伏尔泰。”源稚生一听便明白。
      “大概是吧,反正我也没读过。总之我信了。”代田耸了耸肩,“不过之后有一长段时间,他没再出现。我以为他在鹿取逛腻了,去了别的地方考察宜居环境。他走了没多久,老家伙的病好了,之后到了秋收,我种我的地,用那家伙提供的方法试着借钱,又是买性价比高的肥料,又是买二手拖拉机,当年的庄稼很不错,我以为今年收成可以,足够我还一笔欠款了。结果没想到,卖拖拉机的那个混蛋非说我偷了他的拖拉机,镇上的一些人和他的朋友们信了他的说法,每日都来骚扰我,甚至因为我不配合和否认的态度,开始砸坏拖拉机,放火毁我的田,一年到头我的努力全部白费。我气得要死,把那个混蛋揍进了医院,但很快我便感到害怕,抢救之中护士跑出来问谁是家属,要签什么病危通知书。
      “我在医院待不下去了,慌乱之间跑了出去。我想着镇上谁也不可信任,就跑到神社那里,那时我又见到了那个外国人,他正站在鹿取的拜殿前,也不参拜,仰头看着拜殿什么话也不说,穿着休闲的服装,背着个大背包,头上戴个旅游团送的帽子,看起来像极了游客。我急忙跑到他面前,跟他说明情况,询问该如何是好。之前跟他的相处里我早就习惯了有问题就问他,反正他聪明,懂得比我多,我按照他的意思来做的事总能收获到不错的回报。他听完我的话后笑了起来,那次他笑的让我很不舒服。他告诉我,他可以帮我摆平一切事情,无论是打伤人,还是挽救农田,甚至是帮我把欠款还完,还附加给一笔额外的资金帮助我生活,代价就是——让我收养你们。我那时哪里想过什么,以为是他的私生子,毕竟我下意识这么问了后,他回复我的内容暧昧不清,只说‘是我留下的孩子们’。我当然满口答应,抚养一下他的私生子而已,有什么难的。
      “他真的将一切都摆平了。我顺着他的话,躲在神社的杂屋里,第二天早上,他推开房门,带我下山。我忐忑不安,心想这怎么可能,就算弄完肯定还要一段时间吧,然而事实是,镇上的风波仿佛从未发生,一片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人指责我,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农田换上全新饱满的稻谷,二手拖拉机还是我买的时候那副模样,连屁股坐垫坏的地方都一模一样。至于那个被我打的重病垂危的家伙,他跟我说人没死,不过考虑到我不想看到他,所以他也不会再出现到我的面前。总之一切就像时间逆转,像个魔法,他也很高兴地告诉我说——或许这可以理解为神的举手之劳。他带我回到了我自己家,此时家里已经多出了你跟稚女两个人,那时你们还在睡觉,没见过他的模样。你们的名字和姓氏也是他告诉我的。他将我的存折递给我,说为了方便我将孩子抚养大,各个银行里我的账户中,都有一笔看不见的存款,使用他不会留下任何纸面记录,而那笔钱足够我抚养你跟稚女到十五岁。我问是不是十五岁就要把孩子带回去,他笑着说,长大的孩子会自己走路。
      “之后我就再也没见到过他,如果不是家里多出了你跟稚女,恐怕我会一直以为之前的那些经历全是梦——我拿到足够钱,享受了一小段时间的安逸,那笔钱我去银行问过,是真的不小,任谁天降横财肯定心里都乐开了花,生活里什么困难都不会叫困难。多出的你们也没给我造成任何负担,你们很聪明,而且很懂事,老实说我压根也没尽什么职责,很多事情你们自己就能完成。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小时候的你们非常沉默寡言,而且生活方式,在我看来完全不像个正常的孩子,很呆滞,一到点了就会自动去做该做的事,比如说洗脸刷牙,看书和睡觉,非常有规律,连醒来都不需要闹钟。我一度以为你们会不会是机器人,因为你们看起来真的太没有人的模样了。我说服我自己,你们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我就一普通人,我怎么懂上流人的生活方式。我试着跟你们说话,你们要不什么都不说,两双眼睛看人的样子就跟鬼一样。我那时还想着把你们好好养着,说不定之后能靠你们赚大钱。
      “如果只是这样,我可能感觉还好,顶多觉得你们不是普通小孩,人聪明,我又不是个聪明人,哪懂你们是什么样。可之后又发生了奇怪的事,那台二手拖拉机,我一直以为只是帮我修好了,毕竟外观和用起来的感觉和以往一模一样。可有一天我给拖拉机换零件时发现了不对劲,那台拖拉机内部有个地方我之前试着修的时候,不小心被划破了一点漆,摸起来会有些不平,不过如果自己不主动往那头碰绝对发现不到。我当时第一反应以为没什么,但是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后面我才想通……我现在用的拖拉机并不是修好了,那个男人是换了台一模一样的过来,使用的痕迹进行了伪造,让我误以为这就是原先那台。这么一想,就觉得很多他给的好处更加恐怖了,我被烧毁的稻田更换成了全新的模样,坐垫发了线头的地方和以前没有任何差别,被我揍得差点要死的男人下落不明,医院没有他的任何就诊记录,那天我见到的护士小姐也人间蒸发,医院里所有人都没有见过他。我后面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甚至开始思考,我见到那个男人,是不是本身是男人目的的一部分?我之后遭遇的灾难,是不是男人有意为之,可他到底图什么?帮他养两个孩子吗?
      “我想不明白,越来越害怕这一切。这绝对不是我该探索的事,我对这笔天降横财感到不安,开始拿着他给的钱酗酒,对你们的态度也越来越恶劣。有天晚上,我边看电视节目边跟着开始拿啤酒中奖后送的玩具小木锤跟着节目里的音乐敲节奏,那个时候我喝了很多,脑袋跟手都挺混乱,总之我也是乱敲一气,自娱自乐。结果一回头,发现你跟你弟弟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后,我吓得要死,脑袋跟着吓清醒,我对着你们俩大喊滚回房间睡觉,那年你们已经开始读书,懂我说的话的意思,你也渐渐看不惯我,一般骂你你一定会凶巴巴的瞪我,可那时你们仿佛突然回到了过去,注视我一言不发,不过你们的表情非常奇怪,很错乱,又要哭又要笑,而且有的表情非常可怕,跟恶鬼一样,仿佛下一秒就要吃了我。我怎么吼怎么骂你们都无动于衷,你们站在门口的灯光下看我,眼睛好像有些会发金光。我一度以为我是见了鬼,用力拿小木锤锤桌子,试图给自己造势,看看能不能吓你们,你们还是没有反应,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往我这个方向走来,我吓得不行,拿锤子往你们身上一砸,那一锤砸到你们脑袋上,倒在地上你们俩呼呼大睡。我第二天问你们,你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脑袋痛,晚上我又去你们房间看,发现你们没有任何梦游的习惯,一切的异常似乎都是那天晚上我自己意识混沌间乱敲出来的锤子声。
      “之后我不敢再思考任何关于跟他相关的事了,也不敢随意丢掉你们这两个包袱,我等待那个男人所说的:你们长大了就会自己走。所以我决定我最好什么也不要做,就当个浑浑噩噩的普通人,等你们到时候快点离开就行。我不会对你们予以任何应有的关照,给你们一口饭吃,一点住的地方就足够。反正我不是你们的父亲,我也对你们这种怪物没有任何怜爱之情……每天看到你们,我总会想起那个男人,浑不知鬼不觉中被操纵的可怕的现实。”
      听完漫长的故事,源稚生沉默了好一阵。
      “名字是?”
      “他说他叫邦达列夫。”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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