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知道》泥驴

13、我们的曾经（9）

　　68。
　　林婳盯着这个数字很久了。
　　她怎么就考了这么点分数呢？
　　林婳郁闷极了。
　　江谦可是考了134，将近是她的两倍。
　　“怎么垂头丧气的？”江谦打水归来。
　　林婳不想跟他说话，他说的每句话传到她耳朵都会变味。变成阴阳怪气的炫耀。
　　“你别说话，听见就烦。”
　　林婳像看仇人一样盯着那张刺眼的卷子。她要不找个名师补一补吧？但她又不是很想和林恒主动说话。
　　自从上次吃夜宵之后，林恒已经一个多星期没回御江苑了。她爸常年不着家，她妈常年在国外，找他们没啥用，反而还要遭骂。
　　若不是自己没本事，她早就跟家里脱离关系了，省得总要看他们的脸色。
　　可她要独立的话，她能做什么？
　　林婳想了半天都憋不出一个。虽然话难听，但事实就是她什么都不会。离了林家的庇护，她甚至可能活不过多久。
　　毕竟她一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脾气糟糕，生活技能一塌糊涂，学习不行，脑子也不行，人缘极差。她若从高处坠落，陈迎迎就会是第一个欺凌她的恶人。
　　她都看得明白。作为一个废物，可以骂骂咧咧发泄不满，但要掌握好度，不能真和家里撕破脸。
　　林婳烦得用脑袋敲桌子。
　　她要是有林恒那个脑子就好了。
　　“婳婳，要不要听我讲？”
　　林婳抬起头，“讲什么？”
　　“你的错题。”
　　“你有时间？”林婳从没考虑江谦的原因就是她知道他很忙。
　　江谦点头。
　　“好啊！”林婳觉得她又行了。
　　......
　　“就算是一个弱智，现在也该懂了。”路过的陈迎迎轻飘飘说了这么一句话。
　　林婳不悦，“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讲四遍了还听不懂。”陈迎迎目露嫌弃，以胜利者的姿态离开。
　　“不听了。”林婳推开桌上的手，气恼地揉试卷，揉成一团丢在对面的人身上。
　　旁边的李顺安暗自啧啧，江谦这都能忍？忍者神龟啊！
　　“那就不听了。”江谦将卷子展开，抚平褶皱还给她。
　　从前林婳欢喜他的冷静，可现在，她开始厌恶起来。
　　她都这样对他了，他为什么还不生气？
　　他是不是也在心里嘲笑她？也觉得她没有资格闹脾气？
　　他也认为她是个无可救药的神经病，所以才不和她计较？
　　满腔的愤怒即将爆发。
　　“婳婳，喝水吗？”江谦拧开杯子，望来的目光平静又认真。
　　？
　　愤怒顿滞。
　　林婳懵了一下，正要再生气。
　　“给。”
　　杯子塞进了林婳手里。
　　？？
　　林婳傻傻看着杯子。
　　那怒气经不起打断，犹如漏气的气球泄得一干二净，再也凝聚不起。
　　林婳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江谦真的是个奇人。
　　每次都让她出乎意料，又恰好安抚了她的情绪。
　　“哼。”
　　林婳表面臭脸，却是吹了吹温水，小口喝着，没想到轻易就冲刷完了所有积压在胸口的消极情绪。
　　“是我对你的情况不够了解，等我回去准备一下再和你讲。”江谦在自己的卷子上标记着林婳的错题。
　　咕隆咕隆。
　　她发现了。
　　江谦从来都不会觉得是她的问题。不管是他为了哄她还是真的认为是他自己的问题，她都喜欢他的回答。
　　在这种时候，沉默挨骂不是她想看见的。更不想听见“没关系，慢慢来”这种无用空白的安慰。
　　她还发现了。
　　江谦从来不会说“我是为了你”、“要不是因为你不懂”、“本来打算...可是你...那我没办法了”这种道德绑架的话术，也没有想在她身上得到什么回馈与感激，而只是纯粹地想帮她一次。
　　“没了。”林婳打了个嗝。
　　接过空杯子，江谦习惯性起身，出去又打了一杯水。
　　被人照顾的感觉很好，好到她快上瘾。
　　林婳晃了晃脑袋，眼睛微微弯起，心中雀跃的小鹿兴奋乱跳。
　　她应该早点认识他的。
　　傍晚时的天空与炽热的红相互拥抱，浓烈又深情，映得世间万物都披上一层绚烂的霞光。
　　“江谦江谦！”
　　林婳一蹦一蹦地跟在男孩身边，像一只活泼欢快叽喳叫的鸟儿，话语中多有清脆的催促。
　　“婳婳在外面等我一下。”
　　“好呀！”
　　林婳停在办公室门口，双手空空等江谦。
　　正要回办公室的王德注意到了林婳，不由笑眯眯停下来，“最近进步很大，继续加油。”
　　突然得到表扬的林婳讶异，她的分数都没怎么变动过，想是认错了学生，“老师你记错了，我的成绩没变化。”
　　“怎么没有？”王德呀了一声，“你不是考了68吗？”
　　这分数好低。
　　林婳不情不愿地点头。
　　“我看过你的卷子，主要是因为粗心，做题思路还算清晰，后面多练习，至少还能多二十分。”王德对她的答卷很有印象，大题分数还算可以，比以前高了许多。但填空四道全军覆没，其中两道是正确的，只是写错了位置，白扣十分。
　　“那算有进步吧。”林婳迟疑地说。她每次考试都有认真看题，可最后总会扣上几分，她都已经放弃抵抗，当做是必扣项了。
　　既然老师认为她能拿起这些分，那可能大概也许可以吧。
　　“诶我记得你画画不错，好像还拿过奖对吧？”王德眼睛一亮，“你可以走艺术生这条路啊！”
　　林婳一怔，“我没想过艺考。”
　　“你可以去了解了解，那也是不错的选择。”王德私认为林婳选择艺考更好，她这个成绩放在国内没多少选择。不过按她家这情况，到时高中毕业送出国留学也不是不可能，那样反而更轻松。
　　但这话，王德没说。他希望林婳先通过自己的努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争取不到再靠家里帮忙。相比看着林婳成为用钱堆积起来的高材生，他更想看见林婳拥有更加独立的自我。
　　他发现林婳这孩子虽然拥有丰厚的财富，但在精神上却是一片贫瘠。
　　对她来说，自我价值认可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她当下最该做的，就是找寻她的自我，而这无非就是从自我认同感、成就感等入手。
　　“婳婳。”
　　“啊？”
　　林婳呆呆抬头，这时肩膀突然就被江谦揽了过去，躲开了旁边窜出的自行车。
　　“小心。”见她没事，江谦才放开手。
　　林婳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等坐上电动车，林婳慢吞吞靠近江谦的后背，在他耳边小声说：“你看过我的画吗？”
　　江谦一直都有分心关注她，所以即便她声音小，他也听清了内容。
　　“看过，画得很好。”那幅画现在还放在学校展览室里。虽然他不懂画，但一眼看过去，他的目光只会被那幅画所吸引。
　　林婳听了却是离他远了些，没再往下说。
　　滋啦！滋啦！
　　热油炒蒜末的香味从厨房涌出。
　　林婳坐在沙发一言不语，揪着手里的纸巾，思绪不知飞到了哪里去。
　　“哥，今晚吃什么呀？”江望一回来就往厨房跑。
　　江望带上一次性手套叼了个鸡中翅，神情满足地从厨房出来，就看见沙发上的女孩在发呆。
　　“碎纸巾不要乱扔。”终于让他逮着机会了！
　　林婳没反应。
　　“喂。”怎么不理他？
　　林婳眼里没有焦距，显然还在走神。
　　“林婳姐姐！”
　　“嗯？”林婳蓦地回神。
　　江望不知怎的，脸色十分难看，“收拾一下你脚下的碎纸巾。”
　　“哦。”
　　女孩眉间蹙起，像是在为某事而烦忧。
　　“你没事吧？”算了，看在哥哥的面子上，勉为其难问一下。
　　林婳惊诧抬头。
　　稀奇啊！他不是一向对她没好脸色吗？今天竟破天荒地关心她。
　　这年纪的少年皮肤嫩到能掐出水来，他的眼睛圆润而明亮，透着不谙世事的单纯。脸颊微微泛红，紧抿的唇泄露出内心的别扭。
　　江望的颜值远比江谦出色，最突出的便是他那一身朝气蓬勃的少年感。
　　陈蓉阿姨生的孩子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没事。”
　　林婳扬眉一笑。
　　“那就别哭丧着脸。”少年嘟囔一句，挠挠耳朵就拿起书包进了房间。
　　要不是因为麻烦精是哥哥的同学，他才不会和她多说一句话。
　　晚间七点半。
　　“江谦，你送我回去吧。”
　　“好。”
　　“阿姨我走啦！”
　　陈蓉正打开电视，听言瞬间转过头去，“这么早啊？不再待会儿吗？先吃点饭后水果吧？”
　　“谢谢阿姨，不用啦！我明天再来。”林婳很快穿好鞋，跟着江谦出去。
　　陈蓉只好作罢。
　　风吹过两人的衣角。
　　女孩高高扎起的马尾在夜空中摇摆，加快脚步，直至与前面的高个男孩并肩。
　　“江谦，你不问我吗？”
　　“你能做好，我不用问。”
　　笃定的语气并没有带来多大的轻松感。
　　林婳忍不住追问：“我要是做不到呢？你就这么相信我？我从没报班学过，我对艺考也完全不了解。”
　　江谦默了片刻，慢吞吞地说：“反正在我这里，你就是厉害的。”
　　林婳怔住。
　　许是开了头，江谦后面的话说得更加流畅，“你喜欢画，那就去画。奔赴热爱这件事，本身就是不求回报的，既然有机会，那就一定要紧紧抓住，宁愿失败也不留遗憾。要是失败承受不来，你就来找我，我给你做顿好吃的。听说美食治愈人心效果最好了，你完全不用担心坏情绪无法收场。”
　　江谦说话不紧不慢，好像是为了让她将每个字都听清楚。
　　怦，怦，怦...
　　现在出现的感觉太过奇妙。林婳形容不来，只觉得鼻子倏忽有些酸涩。
　　“江谦。”
　　颤音一出，眼泪簌簌掉落。
　　江谦吓到了。
　　“不哭。”
　　惹哭女孩是江谦没想到的，他从未处理过这种事情，不由有些手足无措。最后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指，揩去女孩眼眶边还挂着未落的晶莹泪珠。
　　“江谦。”伴着哭腔一起出现。
　　“我在。”
　　“我什么都不知道。”林婳扁嘴。
　　“我和你一起了解。”
　　“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林婳红眼睛红鼻子地看着他。
　　“会的。”
　　“我文化课不行。”
　　“我给你补。”
　　“江谦。”
　　“在。”
　　“你不要骗我。”
　　“不骗。”